第21章 屠街

“上大夫是个什么？”荣锦忍不住询问，上大夫这个名号她还未听说过，那会不会是自己没听出话内之意，其实这个上大夫很厉害？

费仲瞬间挺起胸膛，把尤浑送到跟来的家奴手上，拍着胸脯道，“我等二人可是身处要职，享着高等官爵，大王十分看重，前途无量！”

“”荣锦默了默，

“还有呢？”

他二人相觑了片刻，不明白这究竟吓没吓到她，不过见她不再逼近，想来定是被吓到了。

原来也是个怕王权的。

心下一松，有些喜形于色，不由得寸进尺起来，声如洪钟，“我们是看你颇有姿色，若入了大王的眼，日后必然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辈子衣食无忧，你可休要不识好歹！”

费仲痴迷的望她，软硬兼施，不怕她不同意！

“你们这个大王，很厉害么？”荣锦不由疑惑，三句不离大王，看来是放在心里敬重的，他们两个死前还不停念叨，想必对他们来说，是个好大王呢。

至于后面的，她只当没听见，因为在荣锦眼里，他二人活不久了，眉心死气缠绕，与其不知后路的活着，不如让她提前送他们一程。

好帮她解一解心中的戾气。

这两人奴性渗到了骨子里，一听此话，朝着王宫的方向深深弯腰，嘴里念念有词，这正经的仪式做完之后，方才转身看她。

“大王乃九五至尊，励精图治，善用人才，成汤天下就是有他坐镇，才有社稷安稳之象，与这一片的太平盛世啊！”

荣锦对他的话有些惊诧，来时她虽行的快，可这一路上见到的许多都是饿殍遍野，哀鸿不断，与太平盛世好像搭不上边。

那时她好不容易起了丁点怜悯之心，试图救过，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可是，流民何止一个两个。这些凄惨的流民大多聚集在一起，若有人见帮了某一人，其他人皆是一拥而上，如救命稻草般，几乎是哄抢。

荣锦便因此被包围哄抢过。

但后来都被云青赶走，告诉她这些人麻木冷血，不知感恩，不值得这样做，荣锦也亲眼见到自己被哄抢完之后，流民们又都冷漠的回到自己的居处，等待下一个好心人。

那犹如饿狼冒绿光的眼神，恍如孤魂野鬼。互相厮杀，血肉模糊的场景让人不寒而栗，让人心颤腿软，而那种宛似厉鬼的渴望眼神，她再也不想经历，以至于在后来都是视若无睹，难再有怜悯之情。

尤浑捂着胳膊，面无血色，疼的说不出话，一阵哀嚎过后，见她怔愣不言，给费仲挤眉弄眼，使着眼色。

费仲以为她被说动，上前诱哄道，“你若愿意陪王伴驾，风光何止如此！近日王后娘娘身体不适，趁此时机，你在大王心里留得一席之地，那我二人还要仰仗您过活呢！”

尤浑呲着牙点头，面容痛苦，也不忘附和，两人目光如出一辙，直直盯了她一会。

“说完了？”荣锦本是极其有耐心，可见他二人谀媚之色，不禁蹙起眉头，再压不下心中的杀气，淡然道，

“既然说完了，你们也完了。”

这话一落，长剑寒光乍起，无声诉着杀戮之意，二人看她动作不似作伪，大惊失色，眼瞧剑已逼至身前，慌忙之间，随手拉过一个兵将挡住。

“噗嗤”冷剑自心而过，死人口中喷得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剑上。

荣锦见状，黑眸隐隐泛红，抵不住心中的嗜血之意，皙白皮肤下的液体滚滚沸腾，蠢蠢欲动，肆无忌惮叫嚣着杀人的欲望。

她红唇轻勾，面上却不带笑意，诡异至极，众兵将一见，心中大骇，忍不住后退，不敢上前迎上，费仲在一旁不停的喝令，“拿下她，拿下她！谁能活捉这妖女，本官赏赐一千金！”

一千金的诱惑令众兵一并涌了上去，眼含贪婪，手执枪戟，朝她直直刺来，起初都想按令活捉，奈何不拿兵器迎上去，皆被其一剑斩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纤细的身影游刃有余，素影翩跹。

荣锦没心思再把这些尸体整齐聚在一块，剑尖立在路上，精准的对着头颅一剑斩断，那身手，仿佛削的不是人头，而是萝卜。快准狠，不夹杂一丝拖泥带水，乱糟糟的一片，青色的道路上被鲜血染红。

又一个黑碌碌的头颅滚落，荣锦平静无波的眼里染上一丝血红，很快被黑色的眼波淹没不见，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白衣被溅成红衣。

人多的好似杀不完，她十分尽兴，浑身舒畅，但瞥见衣服上的血迹，不由一阵嫌弃，身影闪过，踏着风飘至一个屋顶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众人。

倏尔，手中剑被她扔出去，神识微念，长剑迅速转动，很快凝成一股剑气，将所有兵将全部困在里头，形成透明的白色结界。

“荣锦！不要，不要！手下留情！”云青看出她想作甚，趁无人阻挡的机会，忙跑过来，站在下面大叫，“切莫多生事端！”

她勾起的唇半收，眉眼轻敛，冷声道，“是他们先招惹的我。”

仰头望着一身血衣的荣锦，云青简直无法想象清雅无双的女子，杀起人来居然毫不手软，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常年被道法浸心的道士有些接受不了，却仍是忍不住劝她回头。

他道，“纵使他们有大错，如今得了教训，便放过他们罢，荣锦，在我心中，你从来都是一个善良的人，为何偏偏今日”

话虽未完，却都晓得接下来是甚么。

“啧，真好听的两个字”荣锦反复咀嚼，忍不住舔了舔唇，掩不下脸上的笑颜，清凌凌的眉毛一弯，“可惜只有你一个会说我善良。”

云青身不由己的陷在那抹笑容里，美艳的无与伦比，他仿若看不见眼里头的阴狠毒辣，反而想，若能一直让她开心，让他一直看见这笑，杀几个人也不妨事罢道士失去了自己的准则与底线，默默不再开口，目光望着她。

“但，云师弟，你一定要晓得，很多时候，善良是无用的。”

荣锦一句一顿，脸色骤变，瞬间收起了笑容，地上爆炸声不断，震的云青近乎耳鸣，结界里惨不忍睹，被炸死者的断肢残躯，崩在结界边侧，鲜血横溅，顺着屏障滴落在地，残缺不全的肉块堆成了一座山丘。

“师姐给你上了一课，记住，斩草要除根，也莫要随便原谅，存心伤害你的人。”

她声音极轻极淡，杀够了人，心头的戾气也全然消散，如今只怕别人站她面前骂几句，她都能含笑以对，这几年憋的太久了。

久的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被褫夺神籍之前，掌管肃杀之律。

“妖妖女，妖女”费仲吓得瘫软在地，尤浑看着地上的惨状，加之手臂的伤痛，直接翻个白眼晕厥了过去。

众兵将一死，狭长的街道立刻变得通畅起来，然而却无一人走动，早先费仲尤浑带着兵将过来的时候，百姓便逃得三三两两，更别说后来荣锦大肆残杀，没来得及走，留在此地看热闹的，被吓的魂飞魄散，或躲或藏，或狼狈四窜。

剑气慢慢消散，红色的血雾瞬间被释放出来，像是找到宣泄口般，迅速弥漫整条街道，遮天蔽日。

泡在鲜血里的肉块冒着热气，黏腻腻的滑落下来，黑红肮脏的血顺着长路蔓延，带着一颗沾土的眼球骨碌碌滚到费仲身下，濡湿了暗红的下摆。

“你叫我甚？”荣锦眉目如画，替他扎爆了眼球，笑眯眯一问。

看他痛哭流涕的求饶，话说的含混不清，又看看他身下透明的污水，荣锦撇嘴，表示无辜，她这次绝对是发自真心而笑的。

有必要这般怕？

“想知道我是谁么？”她轻轻一问，唯恐声音一大将他吓破了胆，费仲忙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荣锦甚是欣慰，不着痕迹的炫耀，“我乃女娲娘娘座下三弟子，九虚神女。”

见费仲陡然惨白的脸色，荣锦颇为满意，他们方才那跟自我介绍似的，平淡无味，比官位，就是要吓到人才不虚此说。

殊不知，费仲惊恐的并非此事，而是女娲娘娘的弟子竟敢在朝歌王城当街屠杀，让他误以为这是女娲娘娘降下的天罚，必然是因他们大王曾在女娲庙写艳诗引起，一想不由大惊，后脊生寒。

他闻着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胸中不住的翻涌，又惧又怕，哇哇大吐，一身脏污，害怕的蜷缩起身子，挪着屁股往后退了退，嗓子似要泣血，不停道着饶命，将罪过都推至了帝辛头上。

荣锦听他喃喃女娲，想上前继续追问，突然被云青拦下，阻止她再生杀孽，她耸耸肩，无可奈何，如此胆小怕事之人，也不值得她另外下手再杀一次，暂且留他一条狗命。

不过，这事情完结了，云青的账还没算。

“荣锦，我是为你好。”

一提起，云青便目光诚恳，他打听到西岐与朝歌之间的战事，荣锦此次去，无异于出手干涉凡间战争，且刀剑无眼，若她受伤，光想想，他心都要碎了。

荣锦秀眉一挑，“永远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真为我好，不如你直接去把杨戬给救了？”

云青一下愕然，荣锦冷笑，不晓得别人经受的折磨，他有什么资格去说，有难不救便要忍噬心之苦，搁谁能受得了？

“我有些小心眼，既然你骗了我，那我定是要报仇的，若有幸回来，便去求菩提祖师原谅罢，我身边从不需要人，更无需你跟。”

说罢，不等云青反应，人已经被她施法变走，仅仅用了八成的法力，变到哪儿，端看他自己的造化。

平生最恨被骗，因为那总能勾起她极其不痛快的回忆。

转头看向还在发抖的费仲，淡声道，“可知西岐怎么走？”

“你竟然，竟然是西，西岐的”叛贼，他意识到甚么，紧张的捂住口，不敢再说，尽管身处险地，人头吊在裤腰带上，他脑子转的仍是极快，只有将人引开这里才能保命，赶紧为她指了方向，道了路线。

荣锦望了望，黛眉一攒，竟与目的地差了这么远，有些后悔方才没使出十成法力。

回头与他道，“今日先不杀你了。”

费仲哆哆嗦嗦，连连磕头道谢。

见他拜祖宗似的模样，荣锦勾唇，坦然受了会，随即身影一闪，沿着道路一侧踏风而行。

等费仲磕的头昏眼花，额间流血时，方敢抬头看，见人已不在，重重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喜悦令他战战兢兢，险些哭出来，继而又放心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