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躲着先生
潘仁驰,现任北冥军统帅,对着睡眼迷离六亲不认却唯独不敢不认自家堂哥的堂弟呵斥一声,“退下。”
“好咧。”
潘仁峰乖乖贴着墙根儿站好,给潘大帅及其身后的亲卫兵十余人让路。
这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死神冥王来抓人了呢。
潘仁驰的气势一般人盖不过,也就难怪亲爹亲娘都管教不了的潘疯子,会折在堂哥手里。
北冥军那是不上奏不请王命便可就地正法任何歹人的特战军队。王族,也就除了染尘顶着嫡系王孙的头衔拥有缓刑特权,余者,皆不在例外。若是染尘一旦有了子嗣,血脉得以传承,他身上的护身符也便没了。所以,染尘才拖到二十五岁还未成亲,想给自己多留几年放荡日,便晚些要孩子,鬼都精不过这麻花孙子。
潘帅像是带了一阵阴风进入行馆,来到东院门外,与南樱撞个正着,那阵风也便驻了脚。
“先生在里面?”潘帅说话几乎从不带笑,至少在潘仁峰的印象中,没见过堂哥和善的笑。
南樱通过军服辩识出来者身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阵仗确实吓人。
“你们找谁?”南樱没有正面回答潘仁驰的问题,他好像已经跟先生学会了,如何避重就轻。
这些军将凶神恶煞一般闯进来找先生,他本能反应就是保护先生,虽然自知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但他还是会这样做。
潘大帅气势压人,却不蛮横,认真地回言,“找先生。”
“哪位先生?”
这可是句讨打的话,若潘仁驰此番是来抓罪犯的,南樱如此不识趣的阻拦,早该被那群虎视耽耽的军将们扣押起来了。
潘帅压着对南樱的气,缓声道,“劳烦通报一声,仁驰求见。”
后半句的敬语,南樱听得出来。自报其名又加上个求字,可见来者不恶,该是自己想多了。
南樱正准备转身去房内通报,这时,先生的房门开了,很是宏亮的嗓音异于先生平常的语气从屋内传出,“仁驰啊,别吓着孩子。”
院内的所有人,包括已经屁颠赶来的潘仁峰,都听见了先生与潘帅说的话。
潘仁驰紧张,其他人更紧张。大帅一个手势,那些随行的兵就全都撤到了行馆外。这真是来势汹汹,去时铩铩。
潘仁驰几乎是小跑着,又不敢脚步太重,迎向已经身在房门外的馥远棠。那行进速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怕先生受累,便赶上前去,或者是根本不敢让先生来迎接自己。
潘仁峰何时见过堂哥这般模样,此时的堂哥分明就是在堂哥面前的自己嘛。
南樱凑到潘仁峰身边,悄声问,“哎,来的是谁呀?”
“我,哥。”甩词儿跟吐瓜子皮一样的潘仁峰难得结巴一回。
南樱知道潘仁峰的家世,也知道潘帅,但从未见过本人。在先生身边历练了几天,对于潘大帅他倒是无所畏惧,可笑他峰哥哥,“终于见着你怕你哥的怂样儿了,哈哈哈哈。”
二人说话间,潘仁驰已经推着先生回到屋中。房门关上,再听不到他们聊些什么。不过,只这见面的一出,戏码就够足了。显然,人鬼无惧的北冥军统帅要在先生面前收起张扬跋扈,那先生是谁?在人在鬼在统帅之上的神吗?这还真不敢想象,也没处去想。
今天的午饭再不需要南樱来准备,怎么可能让先生的人受累伺候这么多人。潘仁驰带来的兵里个个文武双全,能站岗亦能下厨。南樱只需告诉他们先生不吃什么就好,余者皆不需要小甜樱来操心。食寮里快耗尽的食材也被补了个齐全充盈。
哈哈,每天受累的南樱终于得了清闲。可哪里不太对呢?为何不用干活不用伺候先生反倒开始心慌了呢。
晌食过后,潘帅推着先生要带兵去斗场,南樱想去看热闹,又怕军将之间有机秘不许外人在场,便没敢多嘴。
谁料,先生放话了,“你们两个学子,也跟着吧。”
南樱笑着上前,先生瞟一眼潘仁驰,这潘家堂哥真有眼力见,赶忙将轮椅和先生转交到南樱手中。
至于潘仁峰,哪会想去斗场,依着他浪不够的性情当初都不想来鸿庐寺,这家伙恨不能天天泡在幻音坊,行歌舞之乐。比起打枪,扭腰送胯才是他强项。若非堂哥仗势欺人,强行送他来礼神殿,潘仁峰早在幻音坊开宗立派,攒起自己的堂口了。
潘仁驰瞪了一眼堂弟,疯子想做最后的挣扎,点着自己的鼻尖,假装不大明白的样子,哑声张嘴,用口型在说,“我也去吗?”
潘仁驰见先生已出了行馆,再不顾忌,上前一脚踢在堂弟腿肚子上,用脚在说,“痛快儿跟着。”
至此,先生的妙计应该已经得逞了。去不去斗场,放不放枪,潘仁峰都会在晚间乖乖跟着自家堂哥离开行馆。
不过,戏已经演了,就总要有始有终。
斗场之上,随行的十八军将率先展示了身为强军的基本素养。每人连放三个九连环,这可让南樱大开眼界。潘仁峰则全程堵着耳朵,心里叫道,姑奶奶呀,吓死小心心啦。
潘大帅当然也要在先生面前露一手拙技,七个九连环,六十三枪,靶纸上只留下九个弹洞,这枪法,神一样。
斗场上充斥着阵阵枪声,男儿的血气在高涨,释放。
南樱忍不住拍手叫绝,这样的阵仗,他一个未出寺的小学子可不敢掺合。倒是,他很想见识一下先生的枪法,毕竟,潘大帅都要对着先生拘礼躬身,那先生的枪法一定该在众人之上。
“先生。”南樱俯身贴到馥远棠耳畔,用撒娇一般的语气央求道,“你,不放两枪?”
馥远棠心中暗笑,小妖精,早上才放过不知多少枪,又来折腾我。
先生被南樱充耳的气息搔弄得上了劲儿,本没打算炫技,既然小孩子开一回口,那便应了吧。
潘帅派人为先生准备枪械,轮椅上架起搪板,九支火/枪码放在先生面前。
九支?南樱心想,方才的兵将都是一支枪打一个九连环,潘帅用了七支枪,先生要用九支?
不敢相信的同时,潘帅已在先生的授意下拆了这九支枪。
所以……先生打枪的同时还要自己组装被拆成零件的枪支?
若真能完成,先生简直不是人,就是真真正正的非人了。
容不得南樱质疑,馥远棠的第一枪已经放出去了。南樱提心吊胆地盯着,只见馥远棠是在一只手打枪的同时,臂腕在配合另一只手安装下一支枪械,左右手交替互换,南樱不过才看了一眼先生装枪,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枪靶,倒换眼睛的工夫,九九八十一枪就放完了。
远见那靶纸上留下了满满的弹洞,乍一看满眼疮痍,细瞧之下却好似绽放的菊花,九条完全一样次第散开的弧线从中心点向外辐射开来,形态像极了肆虐在海上的龙卷风。这枪眼儿无论落在谁的身上,都已跟死亡毫无关系了,准确来说这是死神的浪漫啊。
有一瞬间,南樱甚至觉得,死也没那么可怕,没准儿,死神还是个美少年呢。
先生的八十一枪,引得全斗场欢叫不停,掌声雷动。
潘仁驰让人撤走枪械,近身而言,“比之前一次又快了半秒。”
“不算理想。”先生沉言一句,“回吧。”
南樱愣愣地听着,好嘛,每次打枪都要超越自己之前的成绩,这还不算理想?更何况,先生还有伤在身,若全盛状态下,那得是什么样啊。快了半秒都不满意,从开始组装第一支枪到最后一弹打完,总共也就眨两下眼的工夫吧。
这回,南樱是真的无语了,日后在先生面前怕是更不敢说话了。
然而,南樱哪里想到,先生的枪并不是用来震慑他的。这八十一枪放出去,只需让一个人明白,自己该走了,便是足够。
潘仁峰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平常礼神殿的火/枪课,他是能逃就逃,能躲就躲,用在其他学子身上的从不缺席,换成疯子该是未曾出席。
馥远棠,好手段,搬来个送神兵,再放上几枪,除了请走潘仁峰这个“不妥”,还暗戳戳地提醒了他,不想被打成筛子,就不要在南樱面前乱嚼舌根。
回到行馆,天色已暗沉下来。潘仁峰忙着收拾行李,不敢多做耽搁,恶煞堂哥还在院里等他呢。
南樱见提着行李箱的潘仁峰站在门口告别时,这才恍然。就感觉哪里不对,潘仁峰走了,自己不就只剩半天时间了?我操!南樱心里骂娘,老畜生啊,敢情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南樱一拍脑门儿,真想一巴掌将自己打晕。果然被峰哥说中了,馥远棠不是他南樱能招惹起的。
“峰哥!”临走前,南樱叫住了潘仁峰,问道,“你能不能偷偷帮我向潘大帅打听打听先生的来历?”
“樱儿,你真是高看哥哥我了,你认为我有这个胆子?”潘仁峰一脸无奈,若是没见着馥远棠那八十一枪,他或许还敢抖胆问问堂哥,可斗场归来,他这后半辈子恐怕都不会再有这个胆量,去打听老男人的底细。
“好吧。”南樱叹了口气,默默送走了潘仁峰以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北冥军将士们。
行馆归于平静,接下来,该唱哪一出了?
南樱盘算着,就当忘了之前的约定?嗨,除非此刻天塌地陷,否则老男人一定不会忘,他指不定阴在屋里笑成什么鬼样子呢。
那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此计更行不通,北冥军都还没走远,自己能跑哪儿去。更何况,老男人随随便便就能调来统帅,整个郪国哪还有他能藏身的秘密地方啊。
给老男人下个药,让他睡上十天半月?这倒是个靠谱的办法,唯独,南樱心里有些不舍得,本就带着伤,药下得猛了,再给伤上加伤,怪心疼的。
半个时辰之内,南樱坐在自己房中,想了不下几十种应对策略。最后,直到房门被叩响,他才回过神来。
来者是谁?还能有谁?行馆现在一共就俩人!除了自己就是东院那个阴险的老男人。南樱觉得,阴险二字实在太适合馥远棠了,他就应该换个名字,叫馥阴险才对。
“樱。”门外传来一声亲昵的唤叫,穿透门板,钻着门缝儿挤进来的声音竟显得格外好听。
“睡了吗?”馥远棠轻声问道。
对,可以装睡呀。躲不过永远,能避一时算一时。南樱蹑着手脚悄无声息来到门口,检查一下,幸好房门从里面上了锁。
确定老男人闯不进来,南樱这才放心爬回床上。今天晚上,就这样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