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最浓烈的红要与黑才相配
三月后的一个下午我在宽敞的教室用手机拍老师的ppt,一边拍一边做便签笔记,教室里闹哄哄的是同学们回答问题的意见不和。
穿着藕粉色旗袍的年轻老师站在窗明几净的三尺讲台上问道:“有哪位同学知道《红与黑》的作者是谁?同学们热情不高,那这个问题加入平时分测评,老师给加三分哦。”
很好女人,你这三分成功吸引到了我的注意。
我飞快举手:“司汤达。”因为声音太小,我不得不说了两遍她才听清。
“你能给同学们简述一下这本著作写了什么吗?”
我站在桌子前把圆珠笔摁得啪嗒响,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不知道给不给加分。
“一个木匠的漂亮儿子和他的几个情人的故事,故事结局是他被自杀了。”
“被自杀?这个词有想法,展开说说?”
“被封建等级压迫还没有求生欲望,典型的咸鱼不想翻身且一心求死了。就好像世代为农还欠了一屁股外债的农民突然被没收土地,山坡上绝食的羊突然发现圈养自己的居然是狼一样。”
“人穷,心比天高,没盼头,不想搏,求速死。”
教室里很安静,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我摁亮手机屏幕,十一点多了,一会儿得去食堂抢饭玩快些跑才行。
纳魂符悠悠亮起来一抹微光,“我可以帮你排队。”
“不,你不可以。”把探头出大衣口袋的符纸按下去后我整理书本踩着下课铃声快步走出教室。
穿着粉色旗袍的老师在门口招手,同学你的名字,我还没记下你名字给你加分呐!
很可惜,在加分与食堂难抢的超好吃黄焖鸡面前,年轻的我选择了黄焖鸡。
“这就是大学吗?”她很小声的在我耳旁念叨。
“还喜欢吗。”我跑在冲往食堂的队伍中间,大口呼吸。
她回答:“嗯……和我想象之中不太一样呢。”
秋天的阳光是金色且斑驳的,透过稀疏的枯叶撒在路面上,时间匆忙流逝,二十多岁的年纪看到树影子底下的癞疙宝都会稀奇半天。
在很普通的一天,把卡摁在食堂的刷卡机器上时,老板认出了我。
“还是老样子?三份卤肉饭,有一份汤多一点不要葱姜蒜香菜韭菜?”老板提着大勺,食堂冷白却热烈的灯光把她化完妆的脸衬得斑驳,除却纹的眉毛妆是几乎都掉了的。
“这次两份,打包带走,谢谢姐姐。”想要肉肉多就得嘴巴甜,做松鼠状趴柜台,卖萌为了肉肉!冲鸭!
一楼的干锅虾里红薯是最好吃的,又甜又糯拌着老板秘制的干锅酱料简直能香掉舌头。
一楼饮料中最有性价比的玫瑰酸梅汤三块钱就能买到一大杯解渴又好喝,二楼食堂糖醋里脊是抢手货,大一新生总是能凭借天然优势抢光它们所以速度一定要够快,负一楼的藤椒水煮鱼非常香!非常下饭减肥千万是不能吃的!
而三楼除非为了卤肉饭轻易别来三楼,三楼是小情侣们除却图书馆的约会第二大圣地,浓情蜜意容易误伤单身狗,比如我。
拿了打包好的饭匆匆下楼梯,宿舍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舍友在化妆等待,她要去忙着约会买饭的重任自然落到了我的头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回宿舍睡觉后我贴宿舍门口摇手挥别她,看着她提着两份卤肉饭一路狂奔。
真好啊,满心满眼睛的喜欢,精心准备的相见。
“羡慕啥,你不是也有?你也去见。”慢悠悠的语气,在空旷的宿舍里流淌,合着床头摇摇晃晃的风铃,我把她的纳魂符挂在了风铃下,最近她喜欢随风飘荡着同我说话。
“星星,宿舍里有人的话不能开口,我们约好了的。”我伸手捏着纳魂符浅蓝色的一角带着商量的语气,开口答非所问。
“好呀。”以前的娜娜现在的星星,很喜欢我念出她的新名字来,“但是现在又没有人,她走很远了。”
关门的咿呀声在楼道回响,正午的阳光撒在窗台刚晒好的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闷在宿舍里蒸发进女生宿舍宜人的温暖时光中。
我低声细语,喜欢又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声音轻的仿佛落在整个棉花田里,我差点就骗过自己了。
就差一点。
毕业季节匆匆忙忙的来了,借别人的花束拍了照片,换了手机之后除了大合影其余的居然一张都没能留下,于是我的毕业典礼就这样十分不体面的过掉了。
“为什么不给自己买束花呢?”星星冒头询问我。
我大汗淋漓的搬着成堆的书籍行李推去快递站,回宿舍的时候晃了晃床上的风铃。
“因为我实在没办法扛着两个行李箱背着登山包还能淑女的抱住一捧好看但是没有什么用的鲜花啊,我其实可穷了,还完张叔的钱以后咱兜里就剩五百啦,就这还要寄东西还要买车票,还要吃饭呢。”
“更何况,小东西们败家的速度,简直有些超乎人类想象,别人家养的小虫吃花吃草吃叶子,我们家的呀吃金子。”我有些发愁,它们实在太能吃了,“生生把金价吃高了……”
“寄完东西咱们得想办法,去趟黎州市,小东西们到晋升境界点了,只会更败家。”
还有一点担心,这次我算了很多,什么卦象都没有,甚至没有吉凶祸福。
远处天蓝水碧群鸟翱翔,我捏了捏眉心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就是星星,这次不知道什么情况肯定不能带她一起去了,却又不知道将她寄养在什么地方合适。
“不带我?!”星星得知居然不能和我一起旅游顿时孩子气的哀嚎一声。
几天后邮寄的东西陆陆续续都到了,把行李都塞进家里狭窄的阁楼,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实在是没胆子去见我的蝴蝶病人们,上次用那瓶旷野玫瑰骗了他们不知道下去会不会挨揍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花园里。
我的亲妈坐在一楼的沙发里阴阳怪气的开口:“不是在大城市读大学了?怎么不留在哪儿?可想见读大学也没有什么用处。”
我站在阁楼上有些无措,她是生我的母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贬低了我二十多年。我突然回想起有一天在请客吃饭的餐桌上大家侃侃而谈经济政治,我低头吃着碗里的青菜时她叹气,她说,柒柒这小孩儿怎么一点儿也不自信呢?别人家的小孩儿这么大的时候怎样怎样。
怎样呢,当时,我好险没有把刚吃进去的青菜吐出来。
然而有时候她好起来的时候,确实是很好的,是称职的母亲合格的家庭主妇,在厨房里端出一碗又一碗饭菜把我养大。
她既听话又贤惠,是爸爸的好妻子,孩子的好妈妈。
却唯独对我,有一种她仿佛察觉又好像是错觉的与生俱来的恶意,对于我是女孩这件事上,她秉持她的态度,女子生来就该是要生孩子的,不生孩子的女子不道德不合理不正确。
她偶尔看向我的眼神既哀婉又坚定,让我想到有一年放假回家时看到在狭窄厨房艰难挪动挺着大肚子的嫂子。
而我的母亲她坐在沙发上像是最后的胜利者哪样欢乐的同我打招呼,我无比确定,她想要我也变成那样。
她的快乐在于她的悲伤和做不完的家务一定要有人继承,那个人的性别唯一且确定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