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49章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年底,等今夜过去,又是新的一年了。
唐沐完成了一天的修炼任务,怠懒地在沙发上挺尸,偏着头一边看电视里经典永流传的宫斗电视剧,一边接受顾苡谦的投喂。
魔修那双杀人无数的手,现下却动作轻柔的剥着砂糖橘,把一瓣瓣鲜艳柔软的果肉径直往唐沐嘴里塞。
打扫清洁的许越岳埋头拖着地,脑仁都在抽抽,只觉得唐沐那副耽于美|色、昏庸无道的样子非常辣眼睛。
“行了行了,再吃要上火了。”唐沐按住了顾苡谦,抢走了他手里衣衫半褪的砂糖橘,嚼吧嚼吧咽下了嘴里最后一口水果。
唐沐利落地把手里的橘子扒了个干净,扬手一掷,被不远处抱着拖把的许越岳稳稳地接住。
“今天的工作热情很浓烈嘛,这地板都快被你抛光了。难得你这么勤奋,旋个砂糖橘当赏你的。”唐沐两手垫在脑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我可真是谢谢您了!”许越岳白眼翻上了天,但送到嘴边的果子不吃白不吃,他把橘子扔进嘴里就再不动弹,杵着拖把杆正大光明地摸起鱼来。
“不客气。”唐沐理直气壮地应声,从温柔乡似的沙发上爬了起来,晃晃脑袋,揉了揉自己发僵的颈椎。
顾苡谦被抢走了手里的砂糖橘,从善如流地把剩下的橙黄果子都收拾妥当,在茶几上的果盘里堆成一座小山。
等唐沐再扭头看他的时候,顾苡谦的手里又多了杯温度适宜的白水,递到了他面前。
白开水把嘴里残余的酸甜味道冲淡,唐沐砸吧着嘴,瞅了眼脚边已经被橘皮撑满的垃圾桶,一时哑然。
他先前就只管张嘴,也没计数,但属实没想到区区半个下午会如此的战绩斐然。
唐沐抬眼盯住顾苡谦,正色道:“我觉得你不像是在喂男朋友,你这是在喂猪……”
“我看你吃得很开心就没顾上许多……你觉得太多了吗?”顾苡谦眨了眨水光潋滟的眼,看上去有些低落。
屋里剩下的两人都清楚顾苡谦本人可能没有那种意思,但许越岳还是被那股芬芳的白莲气质熏得闭上了眼。而作为被近距离正面冲击的正主,唐沐不但不闪不躲,甚至喉结还猛地上下动了动。
“没有没有,吃水果吃饱了正好省一顿晚饭,我觉得很不错。”被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注视,唐沐的理智开心地离家出走了。
许越岳把眼睛睁开一道缝,正好瞅见了唐沐那副色令智昏的模样,绝望地再次狠狠合上了眼。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许越岳回忆起单身时期的唐沐,觉得那时候的对方身上都闪烁着人性的光辉。而现在……许越岳只觉得痛心疾首,好好一个阳光向上的男青年怎么就变成了这副德行!
许越岳主观略去了过去被唐沐语言镇压,硬生生确定“父子关系”的惨痛经历,一心一意只琢磨着怎么把被妖妃蛊惑的父皇从盘丝洞里救出来。
可还没等许越岳提起胆量介入其中的时候,唐沐的手机就倏地响了起来,把满屋的粉红泡泡打散了。
悠扬的笛声里,许越岳眼尖地看清了唐沐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老大你这时间卡的真准!”
理智回笼的唐沐拾起手机,利落地接通电话:“喂,杨傲啊……昂昂,我马上下来。”
说着,他一把抓起沙发边上那个装着行李的双肩包,略带不舍地跟顾苡谦挥挥手道别,而一旁的许越岳只得到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那是让他继续做大扫除的意思。
着区别对待过于明显了,许越岳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拽着拖把晃晃悠悠地拐进了厕所。
顾苡谦无声地笑了笑,目送他走出了房门。
唐沐一早就跟他提过,今天要和詹杨未傲一起去龙河,参加他们的大学同学聚会,要明天才能回来。这是唐沐正常的社交活动,顾苡谦自然由着他去。
但这毕竟是出远门,哪怕有个詹杨未傲跟着,顾苡谦也全然无法放心。
于是在唐沐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释露悄然出现在顾苡谦手中。
许越岳洗完拖把,拧着抹布从厕所里出来,再抬起头,屋子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冷风从打开的阳台门处灌入,呼呼作响。许越岳猛地打了个哆嗦,吸溜着鼻涕无语凝噎。
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楼下,唐沐把包扔进后备箱就飞快地缩进开着暖气的车里。
从寒风中躲进温暖的车内,明明是略燥的温度却沁得人心安,唐沐长舒一口气,跟身旁坐着的人笑着打招呼。
“挺准时啊,踩点打电话。”
看见他,詹杨未傲黑沉的眼底微亮。原本因为处理家族事务而残留在身上的肃然一下子散了个干净,整个人全然的放松了下来。
“准时是个好习惯。”
唐沐瞥着詹杨未傲,调笑着回应道:“啊对对对,当年宿舍里是谁全靠我叫起床,踩着点拖着去教室的来着……诶,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詹杨未傲噗嗤笑出了声,果断投降:“是我是我。但是长个子的年纪睡得多一些没有什么关系吧。”
“所以不长个子了就不怎么睡了?”唐沐轻声道,视线落在詹杨未傲眼下那片并不算明显的青紫上。
詹杨未傲下意识摸了摸脸,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显得轻巧:“年底确实忙了一点,我这几天多处理了些事务,睡得少了一些。不过正好,可以去龙河休息这一天。”
唐沐才不信他的鬼话。詹杨未傲就是那种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扛的性子,不求人帮忙,也不让人担心,所有的一切都自己憋着。
想也知道,是因为唐沐想要他去参加这次同学聚会,他才会特地加班加点,压榨自己睡眠的时间,提前处理完事务,竭力地腾出这一天的空闲。
面对着自己这个很有主见又很强硬的老友,唐沐向来也不硬劝,只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的关心。
“年纪轻轻少熬夜,不然……会秃头的哦。”唐沐意有所知,似笑非笑地斜瞰向詹杨未傲束起的浓黑长发。
詹杨未傲撵了撵自己垂在胸前的微卷发梢,无奈地点头道:“等回来之后,我一定认真养生,枸杞菊花加人参,每天睡够八小时。”
唐沐故作高深地摇摇头,板着脸活像个行骗的江湖郎中:“年轻人……养生要循序渐进,一次性下药太猛,容易虚不受补。”
“那大夫,我该怎么办呢?”尽管他们并不常碰面,但当初同窗七载的情谊依旧,詹杨未傲含着笑熟练地搭上话茬。
“想知道啊……”唐沐在宽阔的车后座里把腿一翘,“那得加钱。”
“可我没钱。”詹杨未傲乖巧地坐在原处,脸上是以假乱真的茫然无措。
常年压抑本性,用虚假的笑颜示人,詹杨未傲的演技已经可以说是出神入化。虽然他本人并不喜欢这样,但继承人这个身份逼迫着他这样做,然后不可避免地看起来越来越像他那个虚伪的人渣哥哥。
唐沐扫过詹杨未傲白净俊秀的脸,自己隐在在背光的阴影里,眸色显得深沉。
“没钱啊,那你可以用别的东西换啊。比如……”唐沐的尾音逐渐上扬,带着他平日里绝不会有的咄咄逼人。
“老实交代你这些年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仿佛一柄悬在头上很久的利器骤然落下,詹杨未傲在怔懵紧张之余,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自从那天唐沐遇袭,许越岳向他坦白了一切之后,詹杨未傲心里就一直埋着一缕不安。
他试图联系过唐沐,但从电话里,唐沐还是那副开朗嘴欠的熟悉模样,没有责问,没有疏远,一如最开始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唐沐不可能视而不见他长久以来的欺瞒。
詹杨未傲很清楚,对唐沐而言,欺骗就像刀,能轻而易举地破坏他所珍惜信赖的一切,留下难愈的伤。
“那些事……许越岳应该都跟你说过了。”所有的神色都褪去了,詹杨未傲苍白着面容,苦涩地开口。
“他说不顶用,你自己开口,亲自说。”
唐沐随手从兜里掏出个棒棒糖,那是之前去给杨小晚上课时,被薛远诚阻拦剩下的。小姑娘没有吃成,唐沐索性把东西递给了她表哥。
“你瞒我这么久,要道歉也得亲自开口。不用急,这一路去机场要半个小时,飞去龙河起码也得三个小时,咱们时间长着呢,慢慢讲。”
唐沐的话让詹杨未傲放下心来,他缓慢地接过那根糖,看着花哨的糖纸卧在手心,心绪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
只要挖掉疮烂的部分,让新鲜的血肉生长,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
六年前的那场大雨中,唐沐含着泪,把腐烂的伤处连带着健康骨血一并切下,他放弃了很多,只为了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而现在唐沐将那把切去烂肉的刀递到了他的手里,让他亲手修复二人之间横贯的隔阂。这场对话,仿佛一场精密的手术。
在这之后,一切都会变成崭新的、更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