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若是骊贵君开口,皇上想必也会同意。”萧颍看着他十分笃定地说。
骊贵君看着她坚毅的眼神,沉默了良久。殿中鸦雀无声,无人敢发出一丝响动。又过了一会,骊贵君似是终于打定了主意,他抬起头,神情哀戚地看着萧颍,眼尾泛着红,似是将哭未哭的模样,柔声说道;“阿迴,昨日芯儿十分伤心,回来就哭个不停,御医说是心病,并不是普通的高热。心病还需心药医,你……还是去看看他吧。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尽量顺着他,他正病着,受不得刺激,你就让着他一点吧。”说完,竟是拿哀求的眼神看向萧颍。
在示弱这件事情上,骊贵君确实有着让人不得不服的本事,知道萧颍这样的脾气,什么事都只能软着来。
看他伤心的模样,再想到梦里他的结局,萧颍心中掠过一丝不忍,可怜天下父母心,点点头便算是答应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多提了一句:“臣女的提议,也请贵君考虑一二。”
骊贵君命人将萧颍带去覃芯寝宫,告诉殿中侍人万不可将刚刚的说话告知任何人,尤其是覃芯,便挥退了所有侍人,赵阿父本想开口,也被他摆摆手让退下去了。他一人坐在殿里,神思不属,心中泛起疑惑,难道芯儿的婚事,竟是他做错了吗?
萧颍幼时在东宫没有玩伴,覃琛课余,喜欢带她到宫中的后花园玩耍,便经常碰见年纪相仿的覃芯。
有一次,身边的宫人做了个草编的蚂蚱给她玩,萧颍拿在手里十分喜欢,不料被覃芯看见了,宫里长大的孩子奇珍异宝见得不少,却没有见过这样栩栩如生的小玩意儿,伸手就去抢了过来。萧颍也不是怕事的主,如何忍得,两人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覃芯虽是男子,但幼年时男女差异本就不大,萧颍比他小了一岁,一时居然不占上风,等宫人将两个小祖宗拉开,萧颍脸上已经被抓了两道印子。在她幼小的心里,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梁子便就这么结下了。
覃芯得逞了一回,更加变本加厉,之后看见萧颍手里的东西,总要抢了来才觉得高兴。就这么又打了好几回,直到有一次,萧颍发现,覃芯再也抢不过她了,甚至轻易便能将他推到。覃芯跑去告状,害得萧颍被覃琛好生笑话了一回,回来又极其严肃地告诉她,她长大了,应该让着男孩子。
覃芯还是喜欢抢她的心爱之物,却发现萧颍并不与他争夺,便觉得有些没趣。后来萧颍开始跟着太傅听学,极少再去后花园,覃芯再见不着萧颍,就嚷嚷着也要跟着太傅听学,对着骊贵君软磨硬泡,竟是说服皇帝同意了。
若是真的在听学也就罢了,可他倒好,倒像是专门去给萧颍添乱的,整日扰得她不得安宁。
萧颍还没说什么,覃琛却先受不了了,找母皇诉了几回苦,总算把这个小祖宗弄回了后宫。
可覃芯一有机会却还是爱往东宫里跑,骊贵君看在眼里,如何能不明白他的心思。细细思量,这临川王世女确实是难得的良配。临川萧氏是几百年的氏族了,历三朝而不衰,并不是京中空有名号的氏族可比,临川王可是掌有兵权的,如今的永昌帝当年能登基,也离不开萧颍祖母的支持,临川萧氏在大启可以说是仅次于皇室的存在。而更难得的是,虽然萧氏一族分支众多,但临川王嫡系人口却十分简单,因为有过而立之年未有女嗣方可纳侍的祖训,现任临川王也就这么一根独苗,将来萧颍继承王位可以说是板上钉钉。只要芯儿能嫁过去,再诞下女儿,那便真是一生无忧,幸福到老了。
骊贵君想到自己再无诞下孩儿的可能,覃芯也不可能再有一父同胞的姊妹,将来必定无依无靠。而他自己来自南沥,在大启算是全无家族的依托,偏又受宠多年,不知遭了多少嫉恨,皇上百年之后还不知会如何,若是芯儿能有这样的妻主,将来他也能放心了。
思来想去,骊贵君就给永昌帝吹起了枕边风。永昌帝本也宠爱覃芯,一想到如此临川王的后人也算是有了皇室血脉,联姻更加稳固,便也同意了,才有后来赐婚的事。
可没曾想,赐婚后两人年岁渐长,为了避嫌便极少往来,几年过去了,事情竟然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看着萧颍长成的模样,甚至比骊贵君早先预想的还要好,不仅天资聪颖,自身还勤勉自律,简直是妻主的最佳人选。以前见她对覃芯不冷不热,总想着她年纪还小,等再大个几岁,情窦初开了,自然会对芯儿喜爱非常。
骊贵君自己就是位美人,他可太清楚女人见着美人会作何反应了,要说萧颍不会对覃芯动心,他原本是不信的。可如今看来,萧颍竟是存着退婚的心思,难道她真就能对这样的绝色美人无动于衷?
骊贵君心下茫然,萧颍的反应完全在他的认知之外。
且说覃芯得知父亲找了萧颍来,便嚷嚷着要起身沐浴更衣,宫人如何能够任由他胡来,只好好言劝说道,世女即刻就要到了,如今沐浴却是来不及的。
谁知他又闹着要下床梳洗打扮,太医离开时,叮嘱宫人千万不可再让他吹了风受了寒,宫人们恨不得拿被子把他裹成球,此时又怎会让他随意下床。
正在拉扯间,就听见殿门外传来“临川王世女到!”的通传声。
覃芯此时头也未梳,脸也未洗,情急之下,急忙朝门外喊了一声:“不许进来!”声音虽不大,但门口也听得十分清楚。
萧颍一只脚都要踏进门槛了,听见这句话,只当是覃芯不想见她,正中下怀,转身便要离开,刚走了两步,就碰上同样从偏殿过来的赵阿父。
赵阿父刚才也在偏殿之中,将萧颍同骊贵君的说话听了个遍,覃芯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自然是觉得哪儿哪儿都好,此时对着萧颍就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世女这是做什么?还没进门就要走了?贵君那里可不好交代。”
萧颍不想跟他掰扯,理也没理,绕过他就要继续离开。
赵阿父见她不理她,心中更气,又不能上前拉扯,只好吊着嗓子拉长了音调,阴阳怪气地说:“世女可真是大忙人啊,也不知这么急赶着回去是要做什么?”
覃芯在殿内听见萧颍竟是要离开了,心中更急,再顾不得其他,挣扎着掀开被子,就这么穿着单衣,赤着脚,急急忙忙地奔到了殿门前,看见萧颍离开的背影,心中委屈非常,哽咽地叫出声:“阿迴。”
声音细若蚊蝇,但萧颍却还是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