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仙帝
更诡异的是,他的死状,明明是昨夜遇难,全身精壮的筋肉竟被人吸干了精气水分,成了上百岁的枯瘦老人。全身皮肤像树皮般粗糙,起了裂纹。头发斑白,牙齿掉光,变成一具枯槁的干尸。
若不是他身上佩戴着府里玉牌,面皮五官虽褶皱但依稀辨得样子,是万万也想不到。这人竟是王三。这确实不像人为,他枯木般的手交叠在怀里,紧紧地怀抱住一个物件,那是一面镜子!
“姐姐,这不是我们昨日买的镜子?”
季儿惊恐地发现,这镜子原是昨日我们收的那面。难道这案子跟镜子有关?
正思索着,缙和就带着两三个捕快来至现场,见到熟人,会心得点了点头,就开始办正事。经过青衣一案,缙和虎子他们与夏染也算熟捻,几次办案他们都对她这个弱女子照顾有加,自然不会为难。
缙和按惯例先是招了几个目击证人,事无巨细地讲述了整个事件的过程,确定死者死亡的事件。
“我问你们,昨夜里,是谁,最后一次见王三?”
“是我。”
那小婢愣生生得答道“昨夜子时,奴婢起夜上个茅房,就在后院见到了王哥。”
“那他可有说什么奇怪的话?身边是否有可疑的人?”
夏染已经听不见缙和在问些什么了,她的目光如今早早被那铜镜锁住,这是不详之物,或者是附了鬼神,所以才置人死地。
师傅曾与她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就算是死物,在某些特定的时期也会变得不同于其他。清道观的祖师爷也曾亲身体验过与众不同的诡异怪事。
那时候,他还未创派,只是一方游道。走遍大江南北,为了历练修行。途径一破庙道宇,拾了枚角龙玉,那玉色泽剔透,乃上好的法物宝器。
道门中人,妄不可擅动贪念,无奈师祖在那等候了月半也未见人寻,又恐这法器落入贼人之手,便私自将它收了起来。
那时师祖也不过二十年纪,初入仙道,心性不稳便有了以下的祸事。
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角龙玉确实是法物圣器。千百年前,却被得道仙人封了只九尾狐妖,那狐妖靠男人的阳气真元而生,依附在角龙玉里,每到月圆夜半时分,幻化成倾城袅娜的佳人,以美□□之,骗取其真元。
师祖周身的仙道正气,便是这狐妖最求之不得的,心随意动,竟化作他年少时死去多年的青梅竹马,意中美人。
师祖明知它乃妖魔邪祟,却挨不过那妖狐的甜言蜜语,和它所幻化出的梦魇美境,生生的失了自己的真元童贞,自甘堕落,险些入了魔道。
师傅说起此事的时候,还一脸感概,即使像师祖这般
出类拔萃的男子,却因女色迷了心智,一朝踏错,陷入万劫不复。
那狐妖本是要吸干师祖的精气,了结这小道士的性命。却贪心有余,想着若是长久,日夜以道门仙术滋养着,岂不是快哉。
故留着他性命,他们隐居在乡野村林里,就这样沉沦了一年有余。
年幼时,夏染曾好奇问过师傅,那后来师祖又是如何逃脱梦魇,开创了清道观呢?
师傅告诉她,师祖只是一介凡人,自然不可逃脱千年狐妖的幻象魅惑,又贪恋男女情爱,沉沦其中而不自知。
后来,是他气运极佳,竟遇得得道仙人的点化,降伏那妖孽。师祖本是千年难得的仙根道骨,若不是那次的事情,怕是有更大的造化。
因放不下尘缘,才蹉跎了百年的光阴,虽创下了清道观,却不得早早位列仙班。这一切皆因女色所致,
所以民间村野里的老妇曾言,但凡是路上来历不明的物件,大多数都是些邪祟鬼怪的不详之物,不可随意捡拾,一时贪念而起的往往因此丢了性命而不可知。
只是这镜子是她从霖芳阁无意间新买的,并无二手,怎么会有妖邪附着,难道这其中有蹊跷。
虎子从王三手里扒下那镜子,古怪得说
“头儿,死者手上抱着面女人的铜镜,稀奇的很,难道跟凶手有关?”
“这镜子你们可认得,是谁的?”
缙和显然是觉得虎子说得有几分道理,便将镜子接过,小心翼翼检视了一遍,却发现没什么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缙大人,这面镜子是我的。”
夏染不想隐瞒,反正这事如果查出来她也推托不掉,不如一早说了。
“那奚姑娘的镜子又怎么会在王三的手里?”
“这个我也不知晓,这镜子原是放在我的闺房里的,早间里便出现在这里。”
这话倒是让缙和为难,经过青衣案的相处,他知道眼前的人应该不会是杀人凶手。一来,她与王三并无恩怨,二来,她也有不在场的证明。
更何况王三死因蹊跷,明眼人看应该是鬼祟作祟,他原是不信这些牛鬼蛇神之说,但青衣一事让他明白了有的事情有些时候真的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只是这镜子事关人命,按理说应是要衙门当作证物收着了。便斟酌了字句道
“这镜子,是案子的关键所在,所以暂且就先由衙门带走,夫人见谅。”
“缙大人说得是,只是这镜子怕是邪祟妖物,大人要小心为妙。”
虎子一听夏染如此说,便心生害怕,拉了拉他的袖子,用半大不小的声音道
“头儿,这王三死得蹊跷,想来跟恶鬼有关。奚姑娘既如此说定有她的道理,别忘了上回,咱们在王府里遇到的事。咱们衙门只抓凶手可拿不了妖怪,咱听姑娘的,看这事该怎么办。”
“混帐,作为官衙捕役,最重要的就是保护百姓的安全,就算是鬼怪作祟,也不该推卸责任。是鬼,我们也要抓。堂堂八尺男儿,岂有让柔弱女子涉险的道理。”
缙和这一席话倒是引起了季儿的兴趣,她摇晃着辫子,俏皮说道
“你这呆子倒有些血性,看着英姿挺拔的竟是个傻二货,你可知这镜中之物,至阴至邪,专吸男人真元。就算是二十个男人,也不够它折腾。不知其中厉害就胡乱夸海口,难不成,你还真不怕死?”
夏染闻言一惊,季儿竟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她也是同道中人?
季儿只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当着所有的人面如今说他愚笨,确实让缙和有些下不来台,他本就是男子汉大丈夫,便不与她计较。避而不言。
阿彪就不一样了,看着这小姑娘口气大得很,竟然拿他的头说笑,岂不是当众拂了他们官衙的面子,便粗着噪门吓唬她道
“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口气竟这么大,爷几个打酱油的时候你怕是不知道在哪穿尿裤呢,说话没大没小的。”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姑娘是在救你们知道吗?这东西,留在这里还有活路走,你们带走就是死路一条。”
季儿恼着小手插着腰,对着缙和他们发了脾气,俏皮娇嗔,颇有些可爱。
“奚姑娘,你怎么说?”缙和转头问她。
这……她虽有些私心,但此事因她而起,确实不能放任不管,那镜子也只能暂且留在府中。
“季儿说的对,这镜子确实是不详之物,就留在苏府吧,我可以想想有什么办法。”
她话已至此,缙和便不再推辞,带着众人收拾了尸体,就返回衙门,临走前只吩咐,若是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叫他便是了。
“苏志,吩咐下去,此事不可外传,以免引起恐慌。至于镜子的鬼怪邪说,尚未盖棺定论,更加不必慌张。”
“夫人放心,小的这就吩咐下去,说王三是意外醉酒身亡,至于在场的丫鬟下人,小的自会一一叮嘱。”
苏志做事自然是放心的
安拂了众人,夏染才转身问季儿道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镜子的事?”
“这……”季儿迟疑片刻,便瞪着无辜的眼睛,水汪汪得,糯糯的说道
“姐姐误会了,季儿是小时候乡间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所以才多嘴妄言。难道是季儿说错了么?”
夏染并没有闻到她的妖气,难道是她想错了,季儿真的只是普通孩子而已。但是今日的事,未免也太过巧合。
夜幕低垂,少女酣睡在床塌,轻蹙柳眉,檀口微张,打着呼噜呼噜的鼾声,思虑却随着梦境回到了百年前。
盘古开天辟地,历尽九千万年孕育世间万物,女娲炼石补天,捏泥塑人,为大地之母。后生得天有九重,地有三界,九重天以仙帝为尊,更是天地之主。受万民香火供奉,妖魔鬼道俯首跪拜。
她本是百年灵狐,年岁不大,占着资历,得以位列仙班。适逢仙帝九千万岁大寿,因着好奇,偷吃了瑶池仙琼,胆大妄为,爬上了九重天,私闯凌霄宝殿。
她隐隐约约记得,那瑶台银阙处,琼楼玉宇里,高耸入云的八十一根擎天柱的尽头。软塌里,那人鸿衣羽裳,霞姿风韵,一头玄青的墨发,被青龙玉冠抓束而起,长身玉立,虽闭着眼假寐,但鼻间的那颗红痣却足以让这世间的女子倾心。
这是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