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袭
暮色降临，西华门前，绿影身着宫女服饰，向长街尽头张望。
长街经过明青洛府邸。白天迎亲队伍经过时，街头热闹非凡。此刻行人尽数散去，倍显寂寥。
出门前，绿影将小艾支了出去，然后换上衣服。她不想小艾察觉到什么。
远远的，她看见两个骑着马的潇洒身影，后面跟着几个小厮。绿影立即认出其中一个是明青洛，心中顿时有些异样。
他来了就好，若留在府内，如若事态发展到不可控的程度，岂不是束手待毙。
两匹马很快到了身前。明青洛跳下马，牵着缰绳，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望着她，蹙起眉头，“赶紧回去。”
绿影倔强地摇摇头，“我和渲王爷说好了，今晚可以进宫。”
青渲在一旁忙说，“我答应绿影姐姐了。让她进去也好。她不是有个朋友在香檀帮做内应？万一有什么事，或许她能帮上忙。”
“今夜形势不明，风险很大，你何必卷进来。”青洛担心地说。
“回去也放心不下，不如过来看看。再说有你们在，我有什么怕的。”绿影坚持道。
青洛有些无奈。“好吧。千万记住，待在该待的地方，不许乱走。”
“行。”绿影高兴地说。
一行人进了西华门，经过国子监门口，青渲迟疑片刻，忽然说，“二哥，我思来想去，琢磨着这件事最好还是禀告父皇，否则事后怪罪，咱们怕是说不清。”
青洛想了想，“等等看，不急。父皇身体不佳，正在静养。不到万不得已，尽可能不惊动他。何况区区几个贼人而已，何足为惧。”
“好吧，”青渲无奈地说，“我听你的。”
“青渲，待会儿咱们分开行事。”青洛说，“我带人前去祥运门，那里通往父皇的养心殿；你带人去隆盛门，那道门通向母后以及各处妃嫔的后宫。铭儿，你现在就去东华门看卫忻在不在，在的话，就说我说的，让他即可过来见我。”
铭儿领命，急忙跑开了。
青渲皱着眉头，“方才在西华门口，我看到守门侍卫并未增添人数，卫忻是怎么回事。”
青洛苦笑，“关键时刻，就看得出谁是哪方阵营的了。”
“你是说，卫忻有可能是三哥那边的？”青渲问。
“素日我见他恪尽职守，还不错。可是，人心难测啊。”青洛缓缓道，神色凝重。
正说话间，只见一队禁军大约五十人，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青洛认出，为首一人正是卫忻手下的副将罗泰。
罗泰快步走到青洛面前，拱手行礼。
“臣罗泰见过二位王爷。”
青洛点点头。
“卫将军呢？”
“将军有公务要忙，命臣下带人过来，听候两位王爷吩咐。”
青洛看了眼队列，眉头紧蹙，“就这么几个人？不是说五百人吗？”
“将军命臣下先带这些人过来，如有骚乱发生，他立即派人接应。”罗泰恭敬地回答。
青洛哼了一声，“真够可以的。五百人变成五十人。”
罗泰吞吞吐吐，“卫将军说，他并未接到皇上的旨意，况且城内治安正常，并未发生骚乱。王爷您并不掌管京城以及皇宫兵务，万一越旨，皇上降罪，臣下等性命难保。所以才——”
“行了！”青洛沉声喝道，“你即刻分出二十五人随同渲王爷前去隆盛门，剩下的跟我去祥运门。今夜平安无事最好。若有事，我定向皇上禀奏，问罪卫忻。至于你等，若尽心尽责，日后升官加爵少不了你们的。”
罗泰立即拱手领命。
青洛转向青渲，面带忧虑，“四弟，你马上过去吧。记住，万一发生什么事，先自保，千万不要冲动。”
青渲点点头，平静道，“放心吧，二哥，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一行人各自分开。
临走，明青洛深深地看了眼绿影，目光担忧。
直到此时，绿影才意识到，今晚自己的确不该来。不是安全问题，而是成了累赘。
夜幕下，整个皇宫静悄悄的，却不知为何，处处隐藏着杀机。
卫忻此举更是令整个形势紧张起来。很显然，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决定站队到明青潇一边。明青洛严重低估了形式。
不过，从眼下的情况分析，卫忻态度应该尚属暧昧，显然还在观望，否则干脆一个兵都不派，青洛也无可奈何。
祥运门内的一处侧殿内，绿影焦急不安，在殿内走来走去。
殿门开着，台阶下有六名侍卫，罗泰的人都跟着明青洛前去其它几处宫门查看去了。连同宫内原有的大内侍卫在内，眼下人数依旧太少。
铭儿此刻也被明青洛悄悄安排出了宫，连夜前往京城郊外的御林军驻地找驻军统领格桑。依照越安国的兵制，格桑和卫忻各自掌管京城内外防务，互相牵制。此时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格桑了。
绿影默默祈祷，希望一切有惊无险才好。
明青洛选择的这处侧殿位于皇宫高处，地势甚好。向右，隔着一道红色高墙，可见另一侧养心殿屋顶的黄色琉璃瓦。向左，近处几道宫门内外的情形清晰可见。
初八的深秋夜晚，月色虽不明朗，却也将整个皇宫映照的格外清晰。
隐隐的，绿影听见皇宫外街头的打更声。她数了数，已经到了亥时。明青洛还未回来。
罗科只说计划定于初八夜，却没说具体时辰，因为他也不知道。
依照明青洛的分析，应该在子时前后，最晚到丑时四刻。
子时一刻，皇宫各处守卫换值，容易产生契机。丑时四刻，京城内的禁军晨练就开始了，香檀帮不可能选择那个时辰搞什么夜袭。
过了丑时四刻若还没动静，就说明香檀帮计划临时取消，真正是虚惊一场。
绿影认为青洛的分析有道理。
她站在殿前台阶上，凝视前方。此刻，她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连偶然穿过某道宫门的太监身形都看得清清楚楚。
深秋的风掠过层叠起伏的皇城屋脊。是错觉还是什么，绿影感觉那风到了此地也和别处不同，似乎格外小心慎重，生怕惊扰了谁，犯下大错，招致性命之忧。
树叶的沙沙声传来。一朵云飘过，遮住月光。
绿影眼角余光注意到什么，转头一看，不禁呆住了。
祥运门外的甬道上，几个太监正匆匆跑来。远处另一道门外，隐隐传来兵器交接声，呐喊声。
绿影的精神骤然紧张。正惶然，忽见明青洛疾步走来。
“王爷，”绿影迎了上去，“那边——”她伸手指向祥运门外。
明青洛点点头。
“我知道，他们来了。”
“多少人？”
“尚不清楚，目前看着大约不到百人。”青洛冷静地说，“不过，我怀疑宫里有太监做内应，不然不会这么快就到了这儿。”
“赶紧禀告皇上吧。”绿影劝道。
青洛迟疑道，“再等等。如只是百十人，轻松料理了便是，不必惊动他老人家休息。若事态扩大，我亲自去禀报。到了那时，格桑那边的人应该能赶过来，出不了大事。”
绿影还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明青洛性情随和，然而关键时刻却是不听劝，有自己主意的。她知道此时多说无意。
说话间，兵器交接声越加响亮刺耳，喊声穿插期间。祥运门的两扇大门紧紧关闭，横上沉重的门栓。门外甬道尽头的另一道宫门也关上了。顷刻之间，静谧的皇城安详不再。
是风声还是错觉，绿影忽听身后屋顶瓦片哗啦一声轻响。她猛地回头一看，一个身影悄然无息地跃至地面。
明青洛低喝了声“什么人？”立即上来护住绿影，台阶下的侍卫们也拔剑冲了上来。
这时，那人拉下脸上的黑色面罩，“绿影姑娘，是我。”
绿影定睛一看，竟然是罗科，不禁又惊又喜。
“你猜找的还真是地方。”绿影高兴地说。
罗科得意一笑。“这两日我就忙着研究皇宫地图了，这道宫门是通往养心殿的最后关口，王爷自然亲自把手。还用猜。”
“他们来了多少人？”明青洛忙问。
“八十多人。”罗科说，“不过，我听陈泽说，宫内有太监做内应。王爷不可大意。”
“再无他人？”青洛问。
绿影知道，他担心的是明青潇。
“那我就不知道了。”罗科说，将身上的黑衣脱下，露出里面的侍卫衣服，解开手腕上的一根白布条，一并扔在地上，“我可算解放了。”他冲绿影咧嘴笑笑。
“那是什么？”绿影看着白布条，不解地问。
“今晚的标志，”罗科说，“凡是手腕上系着白布条的，无论穿着宫里的衣服还是宫外的，都视为香檀帮的人。”
绿影明白了。
“罗科，你倒是有几下功夫，竟然沿着屋顶摸到这儿。”明青洛称赞道，上下打量罗科。
“这算什么，”罗科面带得意，从后腰掏出什么，在明青洛面前一亮。“我还有这个哩。里面子弹不多，六颗。保护王爷没问题。”
明青洛瞥了眼，点点头，“你这鸟枪是自己改造过的吧，倒也特别。枪法如何？”
罗科下巴一扬，“不说百发百中，可也差不了几分。”
正说着，对面侧殿屋顶出现一个身影，弯着腰，沿着中央屋脊，朝养心殿方向疾走。
罗科手疾眼快，抬起手，只听见啪的一声轻响，那人一头栽倒，沿着屋瓦滚落下来，掉在地上。
两名侍卫跑过去查看，随后返回。
“禀报王爷，那人穿着黑衣，手腕有白布条，应该是香檀帮的贼匪，已经中弹死了。”侍卫禀报道。
明青洛十分高兴。“好，罗科。今晚你就跟着我。事后我一定禀奏父皇，给你封赏。”‘
罗科闻听大喜，跪地就拜，“多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