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下一秒叶照江又把手往后缩，晏宇拉住她，目光幽幽：“你别是要后悔了吧。”
想要用力挣脱开他，叶照江口吻歉仄：“可我们……”
晏宇了然，没等她说下去，强硬拉着她的手戴上，系紧绳结：“送你的礼物，不是说戴上就强迫你答应我了。”
“当作是个机会，可以么？”
“不再只是当朋友的机会。”
两根手绳碰在一起，看着出了神，好半响叶照江才嗯了一声，对方温和一笑。
——
叶照江躺在床上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绳结，她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亲手做的绳结，饱含着满满的心意。她何德何能可以遇到晏宇这样如此真诚的人？
翻来覆去睡不着，叶照江打开手机浏览器继续搜索晏宇二字。
看到晏伟宝的名字神色暗了暗，她把手机扔到床的一边。差距、现实、关系就摆在面前，她有些不敢去想。
——
小高考即将来临，叶照江一直在突击生物地理。
常青下半学期开始给晏宇这类的体育生开了专门的教学培训，完全配合他们的训练时间。
他在手机里暗中和自己吐槽过给他补课的老师，普通话不标准，说话特别搞笑，甚至偷偷录了段音发给叶照江。叶照江写完卷子课间悄悄看了眼手机，躲在角落里听完也忍不住笑，回复他好好上课。
夏婉看着她的样子一脸嫌弃，凑到她耳边：“你们这个是没谈啊，我不信。”
“啊？”
“酸臭味，啧。”
“……”
周五放学比较早，叶照江及夏婉下课后约好和夏晨辰留下来整理一个小时错题再回家，过去半个小时夏婉就坐不住先离开了，只剩下她和夏晨辰两个人在教室复盘卷子错题。
夏晨辰的地理很好，生物一般，但是他给人讲题目非常的好懂，因此叶照江经常请教他。自从和张奕舟不再联系，叶照江也有刻意逃避过夏晨辰，可夏晨辰和她说，他早就把自己当作是他朋友之一。叶照江便也放宽了心，继续和他往来。
两套地理试卷分析完毕，叶照江在卷子上写的满满当当，全是相关的笔记，她看着意外的很有成就感。抬头瞅见夏晨辰正盯着自己发呆，她摸了摸脸询问：“怎么了？”
他斟酌再三开口：“觉得你变了。”
“啊？哪里变了？”
“就是，说不清哪里不对，但觉得你不一样了。”
叶照江笑吟吟道：“不会是变聪明了吧。”
“结束了以后……”夏晨辰低声问，“心情是怎么样的？”觉得不太好，又补充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没经历过，有点好奇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叶照江抿着唇思考了一下，随即平静回答：“感觉没有那么累了。”
“就好像是……卸下了一个很重很重的担子。”
“每天不用想那么多，不用想他今天回没回消息、怎么才能看见他、他生气没有……”
“感觉，挺好的。”说完叶照江还冲夏晨辰露出笑容，“不过我们以后一定都会遇到正确的人，你用不着担心这是什么感觉啦。”
夏晨辰刚想开口，瞧见教室后门站着的男生，他愣了一秒抽回视线打趣她。
“你可能已经遇到了哦。”
——
“……”叶照江悄悄偷看身旁的人，小声喊他，“晏宇。”
男生看向她：“嗯？”
“你没有生气吧？”抱着试探的口吻。
晏宇似笑非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点失望。看到她这样，晏宇笑容渐盛，缓缓开口：“那你告诉我，那个男生叫什么？为什么就你们两个？不然我可就真生气了。”
被他看穿了心思，叶照江微红着脸如是说道：“他叫夏晨辰，之前一直教我地理，讲的特别好。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小笨蛋，不都说了我可是有一手‘信息源’吗”晏宇轻敲了下她脑袋，“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叶照江意识到他是在说夏婉，转念一想有些生气：“你怎么又拍我脑袋！我比你大，我是你姐姐！”
“姐姐，那你怎么身高不到位呀？”
……烦死了这个人。
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今天上午训练，下午没事就来等你放学了。门口等了半个小时，某人竟然在教室和男同学写作业。”
……这语气还说没生气。
叶照江反问他：“你为什么不发消息给我？”
“想给你个惊喜啊。”
……你给的惊喜也太多了。
侧过头看了眼晏宇右肩上挎着的包，疑惑：“刚刚就想问，你背的什么啊？”
“滑板。”晏宇想了想又问，“周五你不着急回家吧？我记得学校附近有个公园，带你放松一下。”
“……不着急，可是我从来没玩过滑板啊。”
“很简单的。”他朝自己伸出手，“我手机快没电了，你的借我用下，我查查怎么走。”
叶照江从包里掏出手机递过去：“我好像没安装那种地图软件，你直接拿浏览器……”
……等等！
话还没说完，突然发觉一个问题，叶照江伸手想去夺回手机，晏宇后退几步盯着屏幕愣了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几声。
“叶照江，你偷偷搜我啊？”
——
公园中间有一块空地，叶照江一只脚踩在在滑板上就有点控制不了平衡，只敢一点点慢慢移动。晏宇说要帮她，被她拒绝了。
“哎哟，我刚刚手机里什么都没看见，可以了吧。”晏宇跟在她后面，看她别扭的样子忍俊不禁，“我扶着你，你这一只脚踩有什么意思。”
隔着校服袖子扶着晏宇的手臂，叶照江这才敢两只脚都踩上去，都没想到重心不稳滑板飞了出去，没有面前的人保护估计是要一屁股摔地上。
晏宇紧紧护住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怎么往我怀里摔？”
“胡说什么！”
把滑板拿回来放在地上，晏宇轻声说：“再试试。”
叶照江把校服袖子卷上去，露出手臂，刚一只脚踩上滑板，手腕处传来一阵热度，晏宇似乎也顿了一下，但只犹豫了几秒，紧紧地握住自己。
手绳撞在一起，就好像连起来成了一条线。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在晏家，她搀扶着晏宇学轮滑。如今瘦弱的小男生早就变了个样，站在身边保护她，眼里也都是她。
远处通过栅栏可以看见公园中间的空地，女生在男生的搀扶下踩在滑板上向前移动，两个人说说笑笑气氛很好，很像……热恋期的小情侣。停下后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女生别过头轻轻推了下他，男生笑得更欢。
张奕舟安静地站在街道上看着他们，转过身离开时，双眸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之意，目光闪动间，眼睛里仿佛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又显得失落和无助，低声自嘲。
“骗子。”
——
小高考结束，叶照江两门选课成绩一般、都在中间档，但是比刚开始的分数提高了不少，努力算是得到了回报。
晏宇最后的成绩竟然也不差，考完后依旧如初，很少能见到他，但是他在通讯软件里空闲下来都会和叶照江保持联络，比赛时间、在哪里集训、今天都做了什么……晚上有空了两个人还会连线打半个小时电话，有时双方都不说话，只挂着。
就比如现在，晏宇去洗澡了，叶照江把手机放在一边，戴着耳机低头写作业。
“喂？”耳机那头传来男生清冽的声音，刚刚那一刹那叶照江突然心尖一颤，她以前又不是没听过晏宇说话，可就是产生了别样的情绪。
轻声回答：“在。”
“还在写作业啊？”晏宇拿过毛巾擦着湿漉的头发，白色宽大的t恤被背上未擦干的水渍浸湿了一些部分。
“嗯，快写完了。”
“你想不想和我视频？”
叶照江心脏一阵紧缩，下意识屏住呼吸。
“算了吧。”
房间的背景不是很好看，墙壁没有粉刷，看着有些脏乱。
晏宇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直接重新拨了视频通话过来，叶照江颤着手点接受，把摄像头挡住。
“……让我看你啊。”晏宇声音无奈，笑着看她，“你还害羞啊？我又不是第一次见你。”
“我把刘海撩上去了……”
“那又怎么样？”
“房间很乱。”
“我上次来你家，你妈带我进过房间了。”
“……”叶照江松开手，把手机拿远，看向屏幕。男生盯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看着气质清爽干净。
晏宇调侃她：“你没刘海和有刘海，不都一样好看么？”
“……我继续写作业了。”叶照江垂头拿起笔，耳朵染上了可疑的粉红。
两个人就隔着屏幕面对面挂着，又一次安静下来，叶照江写到一半抬头看了眼他，晏宇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头发上的水还没擦干。
叶照江喊他：“你把头发擦干呀。”
闻声晏宇把手上的纸放下来，继续用毛巾胡乱擦着湿发，叶照江小声责备：“你是不是水没擦干净就穿衣服了啊。”
“嗯……我不是着急和你打电话吗。”
被叶照江逼迫下，晏宇只好去换了件干净的长袖，坐回来的时候她正在背英语翻译，不断低声重复句子，晏宇没出声打扰她，拿过平板做自己的事。
卧室的房门被敲了两下，韩雨薇询问：“晏宇，我进来咯。”
晏宇转头喊了声妈，刚想拿起手机却发现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挂了，通话屏幕显示已结束。
这家伙，跑的真快。
——
叶照江着急忙慌挂断电话后一不小心点进了晏宇的动态，想返回时发现他的动态背景图很熟悉，是自己放学时随手拍的，发给他的风景照。
退出后发现自己收到一条没有姓名的未接来电，显示通话忙线中，自动拒接了。这个电话哪怕没有名字，她也知道是谁的，以前早就在心里背熟了。应该是刚刚和晏宇打电话时他打进来的。
抿唇思考了两秒，叶照江点开号码联系人，加入黑名单，一气呵成。
——
晏宇原本经常会和叶照江发消息，哪怕一两句或者是拍个照。但从最后的期末到暑假中旬，他消失了一个月多，整整54天，没有消息，包括在叶照江生日这天，日子还在不断增加。
再看见他的消息还是在互联网上，官方发的一篇报道，是体育代表团运动员的完整名单。叶照江关注了这个官方的体育赛事媒体，下拉文件在游泳项目中清晰地看见了男运动员中有晏宇的名字。
再点开参加的比赛，叶照江瞪大了眼睛惊讶又欣喜，激动的抱着手机说不出话。
晏宇真的……太厉害了。
在别人为了成绩学业自身而努力，有的人已经开始为国争光了。
消失的这段时间叶照江像曾经的他一样，主动分享每天的日常，哪怕没有回应。
她以前一直做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可对象不同，心境也不一样。给晏宇发完以后她会有一种莫名的踏实，她不用去修饰语言、不用刻意做作，光是看着晏宇的名字，就有种无声的安心感。
她把头像换成了晏宇曾经拍给她的一只小猫，叶照江摊开辅导书，决定每天再额外多做几套练习。再不努力，他们之间的差距就真的太大了。
——
临近高三开学，叶照江才知道夏婉决定走美术生这条路，第一学期去画室集训不来学校。
家里给她砸了八万块钱进了家很有名的画室机构，据说这家画室每年的考生均分极其的高。叶照江还问她，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过喜欢画画。
“谈不上喜欢，只是想考上个好大学而已。”
她这样回答。
于是在高三正式开学以后叶照江变成了孤身一人，刚开始余媛媛下课照常叫叶照江一起，但是被她拒绝了。大概是觉得一起上厕所真的很没必要，其实说实话，她和余媛媛、杨欣彤并没有那么好的关系，用网络流行语也许就是“塑料友情”。
如果真要说是从哪一刻开始产生隔阂的，应该就是某次叶照江陪她们去的时候，听见余媛媛在和自己抱怨夏婉。
“叶照江，你和夏婉玩的好，你让她别老是坐在晏宇位子上呀，又不是她的地方。”
叶照江有些迷糊，顿了下反问：“为什么？晏宇同意了。”
“那又不是她位子，我上次还看见她拿晏宇桌肚里的东西呢。”
“那肯定是晏宇让她拿的啊，她才不会无缘无故拿别人东西。”叶照江蹙眉语气有些不悦，余媛媛看接不上话，气的扭头回了教室，杨欣彤紧跟上去。倪芷青看了眼她叹气，冲叶照江解释：“你别理她，她就是酸夏婉。”
“酸什么啊？”
“听我们班同学说，夏婉办生日会，喊了班里几个关系好的，晏宇也来了，而且据说生日蛋糕是晏宇买的。”
“是因为没喊她，她生气吗？”
“当然不是啊，她办生日会也去喊晏宇了，晏宇说不来呀。我们那天安慰了她好久，刘沁还特意旷了下午补习留着呢。哦对，你不是也说没空嘛。”
倪芷青说完走进卫生间，叶照江愣了愣，脑海里重复着她刚刚说的话。有一件事她可以确定，余媛媛从头到尾没有和她提过什么生日会。
——
班主任派了两个班委去第二教学楼的医务室拿体检表，其中就有叶照江。
只要今天放学前放到许老师桌上就行，于是叶照江决定下午上完体育课了顺路绕过去。自从数学分完班后，体育课也跟着数学分班上，b2和a班同一节。尽管和a班一起，可夏婉去集训了，叶照江只能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默默背英语单词。
等到打了下课铃，叶照江收起随身本走向第二教学楼。门口的长椅上她还有记忆，自己在那里因为没被信任而嚎啕大哭过，现在想想也真是矫情的不行。
敲了两下门，医务老师看见她问是不是来拿体检表，叶照江点头。
“体检表全部放在旁边活动室，你找一下你们班的，直接拿走就可以了。”
旁边活动室的门开着，房间里有一个女生站在桌前，好像也是来拿体检表的。女生回过头和叶照江对视，是一班的，她记得，坐在张奕舟前面。
她之前经常去一班找张奕舟，两个人已经眼熟到不得不认识的地步。
女生看着她还呆愣了几秒，叶照江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嗨。”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一下子没认出你，你好像变了点。”
叶照江闻言一怔，神情有些疑惑：“我吗？有变化吗？”
女生思索了下浅笑着回答：“我感觉你变好看了。”
“你也很好看。”叶照江眸子亮了亮，莞尔一笑，带着真挚的口吻，“真的，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等一班的女生走出活动室有一会儿了，叶照江还没找到自己班的体检表，上面一堆都是高二年级的，反而看见了刚刚高三一班男生的。
他们班难道不一起拿吗？男女还要分开？
整理好自己班的体检表，感觉到身后有人进来，叶照江以为是刚刚的女生折返回来拿忘了的表格，回眸笑着说：“你是不是忘记……”
嘴角的笑容突然消失了，面色逐渐不自然。
张奕舟走进房间顺带关上了门，发出“嘭”的一声。
两只深邃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幽深而黑亮，透着一股冷冽的寒意，望向叶照江时让她产生了一种畏惧之意。
叶照江假装不认识他，转过身把手搭在体检表上面，思考要不要把男女的都一起拿走，下一秒刚决定好，一双手覆盖上了自己冰凉的指尖，后背感受到了一阵温热，但没有任何熟悉的香味。
张奕舟微微弯腰把头搭在她的肩上，语气有些讨好似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
“我错了。”
理智还渐在，叶照江回过神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冷静了两秒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疯了？”
张奕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个反应，走上前把她逼到墙角，神色阴郁，嗓音很冷，弥漫着一点薄凉，让人怀疑刚刚轻哄的语气是不是他所发出来的。
他注视着叶照江的眼睛质问：“你真的想和我结束了，是么？”
“我和你就没开始过。”叶照江嗤笑，她想走又被张奕舟一把拉回按在墙上，“别碰我！”
“不是你说不会半途而废的吗？不是你说要和我有未来的吗？话都是你说的吧？反悔的也是你吧？你耍我？”
叶照江感觉自己听到了惊天般的大笑话，有些不可思议地应声反斥：“我耍你？张奕舟，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这么久以来我们俩到底是谁在耍谁啊？”
“是你句句告诉我，我是个差劲的人。我没有任何方面值得你喜欢，都是你亲口说的。”
叶照江其实想开口倾诉的委屈有很多，比如曾经张奕舟说她学习不好，她可以通宵学；说她身材不好，她愿意绝食减；她家境不好，这没有办法，谁都选择不了。
但此刻话到嘴边又没有了任何意义。
看着张奕舟松了手，失落和无助逐渐攀上微红的眼眶，他不死心追问：“你当我犯浑了行么？我当时太冲动、太生气，你原谅我说的好不好？为什么不能忘掉之前的不愉快？我们在……”
叶照江露出绑在手腕上的那抹紫色，张奕舟看着那根手绳，眼神涣散无光，溢出了什么使得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就连叶照江，他也再也好像摸不着，看不清了。
“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