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克莱尔不慌不忙。做作地拨弄了一把红色的秀发，对柿子说，“你先。”
柿子说，“好。”
可众人等了半晌，两人也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平静地站在对决台上望着彼此。
“干什么呢！还打不打啦！”
“没胆量就下台，别耽误别人的时间！”
在一片沸沸扬扬的叫骂中，克莱尔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她冲着对面泰然自若的柿子大喝一声，“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动不了了！”
不让人动？这是什么灵术咒语？
眼见海螺中的泉水流逝，而柿子却只是静静地望着全身僵硬的克莱尔，毫无攻击的意思，底下的豹族人觉得没劲，又开始给克莱尔出主意。
“克莱尔，你不是火院的吗？用凝火术打她呀！”
“快呀！时间快不够了！”
克莱尔试着凝聚火焰，却惊恐地发现，她附近两公里的空间里，找不到任何火元素的存在！
“我，我感受不到火灵了！”
这不可能！
特蕾娅前脚刚用陨世之火与伯弋对决，这里绝不可能没有火灵。
听到克莱尔这样说，人们脸上却是不信，更不会联想到是柿子做了什么手脚。
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伊卡洛斯也难以相信是柿子控制了克莱尔的身体。他问伯弋，“真的是她控制了克莱尔的身体？”
伯弋一眨不眨地盯着对决场，没有回答。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似乎不想赢。”
伯弋的脸又阴沉了几分，“你嘴里没有一句好话。”
伊卡洛斯无奈地摇摇头。他对着柿子大喊，“你已经控制了对手的身体，还在等什么？”伊卡洛斯为柿子感到着急，“只要把她推出场，你就赢了！”
柿子的睫毛像蝴蝶一样颤了两下，随后便像一座雕塑一般，从开始伫立到结束。
人们发现，她平和中的沉默透出那种目中无人的固执，倒和行事不管不顾的伯弋十分相似。
这真是太奇怪了。一个在围城外四处流浪、无所依傍的游荡者，荒原里的妖精，怎么会和最尊贵强大的精灵族的少主有相似之处呢？
直到最后一滴泉水流尽，克莱尔感受到那钳制着全身的力量倏尔放松，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
“时间到！平局！伯弋·赫尔特所在的妖精队胜两局输一局平一局！”裁判激动地大声宣布结果，“妖精队胜出！”
柿子转身，手指碰了碰荆棘丛，从容不迫地走出了对决场。
克莱尔无法召唤出火焰。她抽出腰间的匕首冲着柿子的后背扑来，眼见刀尖就要划破柿子的衣服，那手却怎么也捅不下去。
柿子似乎有些后知后觉，她不紧不慢地转过身，被吓得退后两步，“克莱尔，你，你这是在……偷袭我吗？”柿子用最无辜地表情冲着所有的豹族人大喊，“豹族的修行士都是这么输不起吗？”
克莱尔不受控制地歪倒在一旁，摔在地上。
豹族人早已顾不上这场蹊跷的对决，一个个目光凶恶地瞪向克莱尔。
克莱尔还想追上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愤怒的豹族人围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你们的族人！”克莱尔慌张地说。
“没出息的废物！豹族的脸面全都被你丢光了！”西瓦破口大骂。
“我们豹族什么时候出了这种卑劣的饭桶？”
“你惯常以大欺小，欺软怕硬，这次竟敢在对决赛上偷袭！可耻的混账东西！”
克莱尔被愤怒的豹族人淹没了。
柿子走向阿里尔和格林利，“这下你们可以进入学院，好好修行了。”
格林利兴奋地跳起来抱住柿子，立刻被怒气冲冲伯弋撕了下来扔到一边。
“那你呢？”伯弋质问。
他比谁都更清楚，柿子有足够的能力解决克莱尔。在托博恩的时候，她已经能同时控制几十个兽人的身体，使他们自相残杀。现在面对克莱尔，却不肯将她推出对决场？
她在犹豫什么？
“我不能加入学院……”柿子说。
“怎么不能？”西瓦打断她说。
她松开手里鼻青脸肿的克莱尔，“你们既然已经赢得对决，我们豹族说到做到，会接受你们成为豹族的一员。你们三个都可以进入学院修行。”西瓦看着柿子嫌弃地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你的的确确通过了！”
“她是只妖精！是只卑贱的妖精！你们疯了吗？！”克莱尔从地上爬起来，疯狂地大叫道。
瑟亚拉用灵术堵住了克莱尔的嘴。她看向地上失魂落魄的特蕾娅，“说句话，特蕾娅。”
特蕾娅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回不过神。
瑟亚拉只好站出来说，“柿子，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们会公平公正地告知族长。”
那些昔日里对柿子冷嘲热讽的修行士虽然不情不愿，却也都一一默认。
规矩就是规矩，有实力的人当然可以进入豹族。
伯弋直直地盯着柿子，“你根本不想留在豹族，对不对！”
看着不依不饶的伯弋，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踮起脚尖贴近伯弋的耳朵小声嗔道，“你明明知道我的力量从何而来，还在这里跟着他们胡闹。”
她的控心术是跟堕神族所学，这是不能公之于世的秘密。
少女吐气如兰，说话间带出的风吹得伯弋耳朵痒痒的。
语气里是她自己不曾察觉到的柔情蜜意。
简单的一句悄悄话，众人看着伯弋的脸由阴转晴，麦色的俊脸突然变得局促通红。
他随意地“嗯”了一声，完全忘了刚才所说的问题。他回味着那曼妙的感觉说，“你以前怎么不这样？”
柿子疑惑，“我怎么了？”
伯弋眼神迷离，醺醺地说，“你以后都在我耳边说话吧，这样听着舒服。”
柿子万万没想到伯弋竟然会说出这种轻浮的话，何况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气得打了伯弋一拳，骑上银瑚，飞速逃离了对决场。
耳边呢喃的余温未散，心上人就又被自己惹生气了。伯弋的心从云端一下子跌到谷底，脸色变得铁青。他转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凶神恶煞地瞪向那些调笑的眼神，“这儿还有什么好看的吗？”
“没有，没有，”伊卡洛斯夹在被伯弋吓走的人群里，打趣地说，“我们爱看小情侣你侬我侬，这里只有两个……哦不，一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没意思！走了走了！”
对决赛结束了。在这场比赛里，有人赢得得了名誉和声望，有人一蹶不振日渐颓丧。
也有人偶尔提起柿子与克莱尔决斗时那令人无法动弹的怪象，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越来越少有人在意了。
没有人怀疑那是柿子所为，他们将无法动弹的克莱尔和空间中突然消失的火灵视为幸运。
他们给了柿子一个新称号，“幸运的妖精”。
豹族人认为，柿子能够跟随伯弋·赫尔特进入豹族，在与克莱尔对决时对方刚好身体不适，顺利通过团体赛留在豹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幸运罢了。
他们对柿子的态度不再那么敌对——毕竟她总是逗留在空无一人的霍拉魔塔，或是在森林里刺杀那些尸头鼋取乐。就像永夜森林的树木的花草一样，柿子对于豹族便是这样的存在。
对此，柿子已经非常满足。现在的她不受豹族的约束，却可以时常流连于霍拉魔塔，研读刻在墙壁和地板上的古精灵语。她在森林中发现一朵像身体一样大的毛茸茸的蓝色蘑菇，没事的时候她就缩在碗状的菌伞中，用感知力学习学院里的蓝衣修行士所教授的古精灵咒语。
大部分的咒语对于柿子是没用的，不过她始终抱有一丝希望——如果有那么一个咒语能恢复她的记忆就好了。
自那以后，柿子好几天都没有见过阿里尔和格林利。她以为两人已经跟伯弋加入学院，迎来了繁忙且充实的修行生活，不想在一周后，反而迎来了离别。
“你要走？”柿子急忙从蘑菇上跳下来，差点崴伤了脚。
阿里尔赶忙上前扶起柿子。
“受你的照料，我在围城中见识了许多，也学到了许多东西。但我想，现在是该离开的时候了。”阿里尔决绝地抽回扶着柿子的手，在心里命令自己压下不舍之情。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和格林利的照顾。你为我变出那些奇异的景观，讲述那些新奇有趣的故事。但我想，我应该亲自去走一走，看一看。”
“格林利呢？他跟你一起走吗？”
“他已经跟随多伦·赫尔特，成为了他的学生。我们约定，十年后再相见。到时候相约回到托博恩。”
柿子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错，你并不属于这里。”柿子低头，“你是兽人将来的领袖，一定要出去见一番风雨。我只是想着豹族的学院有最优秀的修行士教授你们灵术，却没有考虑到你们身份特殊……”
“谢谢你为我和格林利考虑这么多，我一定会记得你的恩情。”
柿子摇摇头，当初在雪原中，如果不是这两个少年，她早就莫名其妙地死在兽人那场战争里了。她打起精神看向阿里尔，“好孩子，你聪明勇敢，果敢机智，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我只能祝福你，”柿子感到心中有些酸涩，却继续说，“用我的生命祝福你，愿幸运女神护佑你左右，阿里尔。”
阿里尔听到如此郑重的道别，心有不忍，“我们会再见的，我保证。”
柿子面上笑着点点头，但心里知道，他们不会再见了。
柿子受到鼠族的追杀，疲于奔命，朝不保夕。豹族只是暂时的避身之所。她一直追寻向往的都是自己真正的家，真正的归属。
再加上柿子离开隐世村后身体就变得非常虚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在不远的将来，她是会死去，还是找到方法回到人间？
不管是哪条路，都与这些朋友不会再有交集了。
阿里尔离开后，柿子蜷缩在蘑菇里睡着了。
她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