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a市的冬天总是格外早，而现在，才不过十月底，一夜间，一场寒潮就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季原临出门时眼皮突然跳了跳，他皱眉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冷风，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可他一时没有细想，心不在焉地去了停车场。
到医院时刚好7点50，他如常地有过走廊，去更衣室换衣服。
可在路过护士站时，他却突然听到了“慕染”的名字。
季原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不动声色地在转角处停下来，仔细去听。
“靠！真的是慕染啊！我之前就说过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吧，那张脸、那副打扮一看就是个惯三儿，来住院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天天勾引季医生，真的太恶心了！”
“就是，我听说昨天她还来过呢，又是找季医生的，结果人家搭都没搭理他……真可惜我昨天休息，没看到她那副臭脸！”
“哎呀，你们先别说了吧，这在医院呢，这么讨论人家是不是不太好？”昨天在场的一个护士闻言有些急了，她慌乱地瞟了一眼走廊拐角，不知是不是她出现了错觉，她刚刚似乎看到了季原的身影？
“还没上班呢，你怕什么……再说了，她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自己做的丑事被人发微博曝光了，还不能让别人说了吗？”
“可是……”
季原轻轻地关上房门，将所有的声音顿时隔绝在外。
他在门后静站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换了衣服，开门出去。
八点整交班。
出去时那些护士终于没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换为了昨夜医院里的一起医闹事件。
季原淡淡瞥了一眼，一瞬都未曾停留，直接走进了办公室。
住院部的早晨是一天中最忙碌的，交班、查房、处理医嘱，等到季原终于得到片刻喘息之机，能坐下来看一眼手机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办公室里几个同事都如常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12点的到来。
季原耳朵里听着他们讨论的话题从课题、病历，逐渐转移到股票和汽车上，默默打开手机，点进应用商店里，搜索出一个软件，然后等待着下载。
等待的时间里，他一个人坐在角落，并没加入他们的讨论，其实从前他在科室也是格外安静的，极少会参与他们的话题。
但今日却有所不同，有人突然走到他背后叫了他一声，“诶，季原。”
他愣了一下，随后不着痕迹地将手机翻盖在桌面上。
然后回过头，面色如常地问，“怎么了？”
李浩笑得一脸戏谑，顺势坐到了他的办公桌上，这个动作让季原皱了皱眉，可后者却全然未察，甚至还自如地调整了下坐姿，挪动着臀部在他桌面上蹭了蹭，“你看到了吗？那个慕染啊，现在可是微博红人……又是小三儿，又是抄袭的，嘿嘿……”
他笑得不怀好意，语气中不加掩藏的幸灾乐祸更让人觉得恶心，分明当初他还是对慕染献殷勤献得最频繁的一个，可李浩这种男人或许都有同样的劣根性，对待自己爱而不得过的人，永远不会懂得善良。
他的恶意，连其余几个同事都看出来了，虽然觉得不对，可作为同事却并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停下交谈，看着二人。
只有季原，却面色不改，疏淡的一双眼平静地看着他，“抱歉，我不玩微博，也对你说的内容不感兴趣。”
他的无动于衷显然让李浩感到愤怒，而他内心深处对季原长年累月的嫉妒在此时更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以至于他口不择言起来，“嘁，装什么装，谁不知道她追你追了这么久，你不是很得意吗，一个被人玩烂的女人，你……”
“住口。”季原眉心紧皱，双眼又冷又沉，厉声打断他的话。
然后隔了片刻，站起来。他比李浩本就高出一大截，此刻更因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显得季原的气势更加强势，他冷冷地说，“作为一个人，在诋毁侮辱甚至辱骂别人之前，至少要知全貌。而不是通过一些不入流的手段获取到了一部分片面信息，便自以为是地为她编造杜撰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结论。”
“况且，”他压低了声音，低头俯视着他的眼睛，“如你所说，她追的是我，缠的也是我，她是好是坏，曾经做过什么事，是怎样的人，又和你这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有什么关系呢？”
……
慕染脚步一顿，敲门的右手顿在半空中，不知是该继续还是该回避。
而就在她迟疑的这一瞬里，眼前的门突然被人拉开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
而对方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擦肩而过了。
慕染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顶着室内室外无数双眼睛跟了上去。
“那是慕染吧？我没看错吧？她居然今天还敢来这儿？！”
“我太佩服她了，真是铁打的强心脏，要是我是她，估计这几个月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会不会说明其实网上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呢，所以她才行得正坐得端，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谁知道呢，我们也不过看个戏，过过嘴瘾，说到底，那些事情其实和我们没有一丝关系。”
慕染跟在季原身后，始终隔着三步远的距离。
他的步子并不算快，可也说不上慢，始终保持着他自己的节奏，换完衣物，从安全通道下楼，穿越过门诊大厅，然后停在医院门前的一个十字路口边，等红灯。
慕染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后，有些迟疑地停了下来。
她知道他看到她了。可他对她视若无睹的态度却让她不敢确定他在此刻是否会想见到她。
而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路口红灯闪烁三下，熄灭了。
季原目不斜视，跟着人群移动起来，依然是那不紧不慢的步子，单手插兜，缓缓走向对面。
这是个大路口，绿灯时间并不长，错过这一个，或许又要再等几分钟。
慕染没时间多想，赶在红灯前，小跑着追上了季原。
当她伸手拽住季原的衣袖时，后者刚刚走上对面的台阶，身旁的路灯恰好由绿又转红。
“季原……”她小跑过来的，此时呼吸略显急促，拽住他的手也无意地多用了些力。
季原垂头看着她的手，没说话，可也没将手抽走。
慕染站在原地缓了口气，然后才将他的衣袖放开，“抱歉。”
“有什么事？”他敛下眼中的一抹不快，冷声问。
而慕染却被问的一愣。
她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其实完全是临时起意，昨晚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熬到早上6点有了点睡意，然后睡了一个小时。
起来后却突然找不到事做。
不想去工作室，也不想待在家里。开着车出门在街上闲逛，莫名其妙地，就到了医院。
她向来做事都目的性极强，尤其是在面对他时，而这似乎还是头一遭毫无准备就就出现在他面前。
慕染感到有些茫然而无措。
而季原不知是否看出了什么，皱眉看了她两眼后，便径自转过身走了。
慕染这回不再犹豫，踩着他的步子跟了上去。
医院在一环内，周围有许多栋古老的居民楼，斑驳的墙面和四处可见的老化的电线无一不在展现着历史的痕迹。
季原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个巷口，狭窄的巷子里却别有洞天，鲜嫩金黄的爬山虎，浩浩荡荡地爬满了整面墙，慕染弯腰捡了一片似乎被什么动物抓落的叶片，看着上面排列有致的纹路，抬头问季原，“这太漂亮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后者没理她。
侧脸看上去依旧冷冷的，仿佛当她并不存在，自顾自地穿过一道挂满了爬山虎的石门，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像这样的小巷在a市没有十万也有八千，每一条都蜿蜒复杂，相互交通，走在里面一不小心就可能迷路了。
慕染不敢停留，放下落叶，赶紧跟了上去。
转过去，又是另一番天地。
对比先前空无一人的巷子，这边几乎算得上是人声鼎沸了。
清脆的呵笑声和着懒散的闲聊让这个大隐隐于市的小巷增添了不少烟火气。
慕染看到季原穿过人群，走进了一家有些破旧地店里。
店门外挂着一块褪了色的招牌――梁叔面馆。
“梁叔，一碗牛肉面。”慕染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季原的声音。
随后是一个响亮而干练的回声，“好嘞，还是二两吧？自己找个位置坐啊……”
季原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随后熟练地柜台去给自己倒了杯苦荞茶。
等到再端着茶杯回来时，对面就已坐了另一个人。
看到她，季原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跟了他一路，原本以为她会在店门外就止步离开的。
可她却没有。
反而有些苦恼地指着墙上贴的简易菜单问他，“牛肉面和排骨面哪个更辣一点？”
季原：……
他皱着眉坐下来。
放下茶杯，满脸不快地看着她，“慕染，你究竟想干什么？”
看到他终于显露出真实的情绪，不再一副棺材脸后，慕染反倒莫名安心下来。
她顿了顿，回想了下自己往日的样子，然后笑着看他，久违地生出了几分恶趣味，“吃面啊……难不成还是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