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或许是夜色掩盖了他的神情，又或许是温吞的气氛让她反应变得迟钝，慕染并未发现季原的异常。
可仍然没能避免她被他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他身形颀长，像是一颗最挺拔的白杨，站在她半步之外，侧脸被墙面的阴影覆盖着，唯留下一双眼睛被头顶的灯光反射得格外闪亮。
分明只是人群熙攘的电影院，可她却总觉有似有若无的暗香浮动在二人周围。
不知为何，往日里她对他各种言语挑逗，甚至双方针锋相对，自己完全不会有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可当他们双方的角色互换之后，二人如此平心静气而又和谐非常地相处时，慕染竟不得不承认，自己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勾引得心跳加速了。
慕染听着胸腔里心跳声一声一声，有节奏而又快速地响起，心神都有些恍惚起来，眼前的一切似乎渐渐洇成了一片薄雾，朦胧了她的双眼和身心。
让她突然体会到了一种新奇的愉悦感。
这种愉悦感使她忘记了一切负面情绪，甚至对那些纠缠自己多年的恶意都变得宽恕起来。
季原说完话，等了几秒钟，见她一直沉默着，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心中暗松一口气。
他很少会有这样惴惴不安的时刻，从小他接受的教育永远是稳重大方、喜怒不形于色，而他在生活中也的确将这种手段运用得炉火纯青，从未出过差错。
他想不通，自己为何在她面前频频失态，遇见她，就像遇见了自己天生的克星，必须打起十分的精神，才能避免在她面前显露端倪。
可即使这样，却还是会有这种一不留神就出错的时刻。
此时二人前方的人群已在陆续检票进场，队伍有续而又快速地推进着，二人却站在原地，各自都在走神。
“诶，你们快走啊！”
终于，一声不耐烦地催促惊醒了季原，他猛地回神，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二人的处境，随即在身后人的催促下，下意识伸手牵住了慕染的手，然后随着人群快步往前移动着。
一双手温热、一双手浸凉，可又和谐地稳定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度之上。
双手紧触的一瞬间，他顿时反应过来，然后在身子僵硬了几秒后，却更加收拢了手心，修长宽大的手掌紧紧包裹住她的。
在周围人似有若无投来的艳羡与惊艳的目光中，慕染终于缓缓红了脸。
季原选择的这部片子是最近正在热映中的一部爱情片。
讲的是一对年少情侣，从高中时恋爱，到恋情曝光被家人学校勒令分开，又在长大后重逢的故事。
女主角从小学习成绩优异，是那种最得老师欢心的乖巧听话的好学生，而男主角却恰恰相反，是不学无术、打架斗殴视作家常便饭的坏学生，二人因为一次英雄救美，渐渐产生交集，从而交往恋爱。
可是学生时期的爱情，多么脆弱，来自家人学校的压力无人可以避免，压得二人寸步难行，最终，以分手告终。
直到多年后，双方在一个被迫参与的联谊会现场，再次重逢。
时隔多年，女主角从一个只穿校服的好学生渐渐变成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而男主角也被岁月打磨掉了刺人的棱角，变成了一个清冷疏离的云端人。
二人作为双方公司的项目负责人，被所有人起哄推上舞台，一起跳了一支舞。
短短一首舞曲的时间，却同时引燃了二人当年从未湮灭的爱情火花，从此，热烈燃烧。
其实电影许多情节经不得多少深究，可里面描绘的成年人的情爱纠葛、分离重逢又实在太使人共情，所以赚足了一大片年轻情侣的眼泪。
开场刚刚十分钟，慕染就听到身边坐着的那对看起来像学生的小情侣中的女孩子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宝宝，不哭了啊，乖……”
“他们好可怜，那么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呜呜呜……我们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分开……好不好……”
“嗯，我们绝对绝对不分手……”
小情侣低声的对话传过来，让慕染听得有些好笑，同时又隐约羡慕。
学生阶段的爱情多么美好又纯粹，只是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幸运，能在那么单纯的年纪，拥有一段如此单纯的爱情。
她无声笑了笑，看着幕布上痛不欲生的男女主角，心中却只觉得无波无澜。
她似乎已经过了会被这种爱情故事打动的年纪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偏头看向季原。
后者在座位上端坐得十分正经，脸上忽明忽暗，看不真切表情，可偶尔划过的几丝亮光却不慎暴露出他的情绪。
“是不是后悔来看了？”她微微倾身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
季原在她刚有动作时就发现了她的意图，甚至还贴心地低头偏向她。
可不料她说话间喷薄出的热气一股一股洒在他的耳廓上，让他浑身都泛起些许细痒。
慕染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季原不好抬手去摸，只能尽可能镇静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慕染想了想，又换了个问题，“你读书的时候谈过几个女朋友？”
季原闻言突然沉默，就在慕染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他却突然开口，“没有。”
“什么？”她下意识反问。
“我说没谈过。”季原低声回答。
慕染顿时愣了，咽下口中那句原本拿来“调侃”的话，心中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感觉，半晌后有些悻悻地坐回去，说，“没想到你还挺老实的。”
此后，没再打扰他。
季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可也没说什么，目光放回屏幕上，眼神有些微散，乍一看，是认真投入进了剧情中。
慕染偷偷看了几眼他的侧脸，深觉这个男人真是太有反差感，长相、气质皆有种花花公子的味道，可恰恰他又总在某些时刻无意显出无比纯真的一幕。
实在太勾人。
不落俗套的剧情持续上演中，慕染看得有些心不在焉，耳朵里一直听着旁边一对小情侣腻腻歪歪的对话，余光却一直瞥着季原。
这人目光一直盯着屏幕上，心无旁骛的模样，连一眼都没看过她的方向。偶尔他的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声，他也无动于衷，像没听到似的。
或许那几次自己发给他的信息也是这样如泥牛入水般，沉寂地消失在了他的手机里。
慕染想起来之前他主动给她打来的那个电话，那个时候他的声音通过电话听筒传过来，带着些喑哑的磁性，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好听，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而正是那种似有若无的意味，才让她一时被蒙蔽心窍，不管不顾地赶来了他身边。
其实仔细想想，在这个过程中，他岂不也像是个正在捕猎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猎物上钩。
无意中当了一回愚蠢的猎物，这个答案让慕染心里不是很愉快，可转念一想，这回实在要算是自己亲自送上门的，这种不快又转化为了一丝无奈。
所以说，再心思坚定的女人，一遇到心仪的对象，都会变得愚蠢而毫无底线的。她自嘲地想。
“啊……”一声小小的惊呼打断了慕染的思绪。
她下意识看向那对小情侣，只见小女孩正害羞地捂着脸，一副想看又不敢看地从指缝瞥着屏幕。
慕染这才看向正前方的屏幕。
画面上穿得性感妖娆的女主角正将一身正装西服满脸正经的男主角堵在墙角，垫脚亲着他的喉结，她一手勾着男主角的脖子，一手轻轻拨动着他的西服纽扣，慢条斯理地解开。
这是一个狭小的休息室，周围昏昧不明，二人的动作被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照得影影绰绰，暧昧纠缠的身影投射在纯白的窗帘上，呈现出一种欲言又止、缱绻旖旎的美感。
慕染心神一动，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看向季原。
谁料，他也正不动声色地偏头看着她。
二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相遇在半空。
慕染只觉得那一瞬，自己脑海中一直崩得很紧的某根弦突然断裂，所有外界的画面、声音全然远去，唯一剩下的，只有他的存在。
屏幕上瑰丽的色彩投射在他的脸上，让他英俊的面孔显出几分妖异。
他的呼吸很浅，可却又像是响在她的耳畔，清晰可闻。
那股似有若无的暗香又似乎渐渐浮动在二人周围，慕染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思绪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一般，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迟钝。可她的身体却毫不僵硬，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二人之间的扶手，一步一步探向他。
从衣袖处那颗墨色的纽扣开始，一步步攀向他的肩头。
他就那样盯着她，眼神中晦暗深沉，可偶尔灯光闪过，又隐隐暴露出几分沉迷。
她的手轻轻刮过他敞开的衣领，一路慢悠悠、懒洋洋地抚上他的颈间。
季原无意识滚了滚喉结，身体却像是被定住，全然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军，气定神闲般一寸寸侵占着他的领地。
慕染身子往前倾着，双眼迷恋地看着他微抿的双唇，在黑暗中，是一种鲜润可口的颜色。她用舌尖舔了下嘴角，然后缓缓附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