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情话要说给对方听
这是一个成熟的鬼域，它的完整程度比许清的鬼域还高。
手中扶着仿若实体的木门，浓妆的男鬼正牵引着许清走进这个陈旧又古朴的房子里。
当许清的脚踏进去的那一刻，他回过头，他想对许清露出笑容，可是他的脸太僵硬了，导致他做出来的笑容非常难看。
他好像知道自己笑出来的表情很难看，他不再笑了。
许清走进宅子以后，男鬼便自顾自地往前走，他并不担心许清离开。
许清望着他快速离去的方向，男鬼似乎生气了。
他没有限制许清活动，除去离不开鬼宅，她在鬼宅里过得十分潇洒。
鬼宅的后院阴气很重，她一进去就如夏天凉凉的空调风扑面而来，爽快极了。
男鬼要是一直对她没有恶感的话，那她在这里长居也不错。
行走间，她走到了一处偏门处，偏门上挂着白色的菊花和白色的对联。
许清抬脚走了过去，她推了推门，里面似乎被锁起来了，她使劲摇了摇，被锁住的门开始松动。
门咯吱开了，入眼的就是两块牌位，许清细细一看，发现那上面竟是她外公和外婆的名字。
爱妻许金华之牌位。
秦勉之牌位。
难道说男鬼就是她从未谋面的外公？许清瞠目结舌，她呆滞在原地。
是家人，她的另一个家人，他知道外婆去世了吗？许清忍不住想，她跑到外面来，她记得外公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走到一处戏台，她听见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声音不大，许清跑到秦勉的跟前，她喊了一句外公。
秦勉本来在练自己新写出来的词，他停下来，脸上仍然是浓妆，许清望着他胸口处的破洞，这一次，她的心底有一股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许金华曾经和她说过，外公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是被外来侵略者杀死的，他不愿意按照那些人说的做，他是一个有良心有底线的人。
她见过外婆在深夜时刻抱着她的嫁衣痛哭流涕，她也曾见过外婆对着一个簪子傻傻发呆，在每年的七月十五，外婆总是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一天，她都不会在家。
许清也悄悄地跟着外婆，外婆提着一篮子野花去到外公的墓前，她也不做别的，就是念念叨叨地和外公说了一天的话。
这就是外婆从小说到大的外公，许清眼眶红了，他是外婆想了很久的人，外婆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外婆还没见到他吧！
秦勉从戏台上跳下来，他无奈地说：“你怎么哭了？要是被金华看见了，她又要说我了。”
许清一听，她问：“外婆也在这儿吗？”
秦勉摇头，“我很久没见过金华了，不过你放心，金华不是让自己吃亏的性子。”
说到这儿，秦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画面，他笑了一下，表情依旧很僵硬，可许清却觉得这个笑非常好看。
“金华有没有和你说过她年轻的时候？”
“没有，外婆几乎不说。”
秦勉嘴角含笑，笑了两次，他的表情自然多了，他说：“那也是，她以前可嚣张了，她肯定不与你说，万一带坏你就不好了，毕竟时代不同了。”
许清更加好奇了，她又问了一次，秦勉不舍得让许清失望，他将许金华的从前说了出来。
“在几十年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戏子，金华不一样，她家中显贵，又是家中最受宠的小女儿，她喜欢来我的戏园子听戏，有一段时间，她特别迷恋我，常常对我一掷千金，也因此，我和她有了认识的机会。
天有不测风云，当时金华的父兄全部战死战场，她家族那边的人想吞掉许家的财富。这时候，金华拿起枪打死了叫嚣得最厉害的族人，她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家。
金华的胆子很大，可是对许家虎视眈眈的不止一家，金华知道自己护不住整个许家，她干脆利落地把大半个许家卖掉换成物资支援战场。
再之后，她撑到了部队回来，许金华立了大功，上头有人帮金华清扫整个许家大族。”
秦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表情有些怅惘，“如若不是处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按照金华的能力，她能生活得更好。
后来战争蔓延到我们的城市，大部队都迁走了，许金华带着家人不断迁移，有人死了，有人被卖了，还有人主动离开了，最后偌大的许家只剩下金华一人。
我当时和戏班子去了更繁华的城市去唱戏，等我唱到一半的时候，我才知道东城被侵占了，我到处打听金华的消息，那时不像现在，我找了三年才找到金华。
尽管许家就金华一人了，她仍然活得很好，我找到她时，她正赶跑了两个跑进她家的流氓。”
许清心中惊叹一声，原来是这样，依照外婆这么烈的性子，也难怪外婆知道自己出事以后就把李正杀了，她肯定想着要为自己的孙女报仇。
不公平，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恶意。
她之前翻阅过网上对许金华的描述，他们都在说许金华是恶魔，是魔鬼，是杀人狂。
但是，是李正先对她下手的，如果不是李正将她送到了江语燕的手里，她的心脏不会被取走，她也不会死，外婆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李正明明是帮凶，那为什么李正做的恶事没有被揭露出去，为什么李正没有被骂。
负能量越来越多，她的实力也越来越强，实力越高，阴气越厚重，她身体里的人性被压制得更多。
秦勉当了几十年的恶鬼了，他知道的肯定比许清多，许清心中的恶意堆积得太多了，他在旁边适时提点，“许清，你别忘了，你不是人，你也是鬼，你也有禁忌。”
她是鬼，她也有禁忌。
许清反复琢磨这句话，胸口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热流从她的心脏处慢慢涌向四肢，杀人的想法被她压在心底。
她也有未知的恐惧，那么，现在就让那些人尝尝被报复的滋味。
从现在开始，只要是对不起她的，晚上睡觉都别想睡好觉。
她下了禁忌以后，她身体上的阴气有大半飘在空中，它们渐渐远去，许清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外公，我可以出去吗？我的朋友被困在鬼域中，我想去救他们。”
秦勉抬头凝望头上的黑夜，他拒绝了许清。
“会有人救他们的，你等等，相信外公，外公不会伤害你的。”
许清表面答应，她观察着鬼宅的结构，说句实话，她并不相信自己的外公会突然跑过来找自己。
现在她有两个推测，第一个，这个外公是假的，他想把许清困在鬼宅中，然后等待一个时机吃掉许清。
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太可能，许清吸了一大口阴气，她感受着阴气的滋润，散去的阴气重新被滋补回来。
那就只剩下另一个推测了，是有人拜托他这么做的，有人想把她关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外界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这个人应该就是她的外婆，能请得动外公的人大概也只有外婆了。
有了猜测以后，许清更不能待在这里了。
她是个赌徒，最近她觉得自己的实力太低了，她想变得更加强大。
许清在鬼宅中跑了不少地方，最终她还是从大门翻了出去，虽然觉得对不起外公外婆的良苦用心，但是她还是想出去。
鬼宅里空落落的，秦勉叹了一口气，旁边的人不理他，他委屈地说：“你看，我们孙女想出去的心思那么强烈，你总不能一直困着她。”
许金华阴恻恻地说：“那你就让她出去了？这几天外面很危险，秦勉，是不是因为你没有参与到她成长的过程，所以你也没有那么在乎她。”
秦勉也有点生气了，“许金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没养育过许清，可她也是我的孙女，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就是关心则乱，你难道还不了解她吗？”
“算了，都是她选的，以后我们看着帮。”
秦勉嗯了一声，他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见许清？总不能一直躲着她。”
“还不到时候。”许金华嘴上是这么说的，眼睛一直盯着许清远去的背影，她也在心里难过。
许金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糙如树皮的手，又装着不在意地扫过秦勉的脸，两个人在一起确实不太匹配。
下一刻，她也把自己变成原来年轻的模样，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下一次一起走。”秦勉握住了许金华的手。
“当鬼也没意思，给孙女赚点功德也不错。”许金华冲着秦勉甜甜地笑，她握紧了秦勉的手接着说：“我这辈子杀人了，万一真去了阴间，我下了地狱，和你分开了，你等等我，千万别和别的女人跑了。”
“不会的。”秦勉说：“抗战期间，我杀的人不比你少，我们一起等，你也别和别人走了。”
在微弱的月光下，两个人低着头窃窃私语，他们分别了几十年，如今终于有了相见的机会，他们尽情地诉说着自己的情话。
许金华偶尔会想，这是上天给她的恩赐，她终于有机会把自己想说的话重新说给秦勉听。
他们二人四目相对，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他们初见的时候，秦勉上台唱戏，他们两对视上的那一眼，许金华就动心了。
再次相见，心动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