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是我的南丁格尔
气氛变得险恶起来。
中原中也已经站起身,随时准备出击,而太宰治则有些困惑的看着中也很自觉的站在比自己略靠前的位置,将他的半个身躯挡住。
……这家伙,难道不记得我很讨厌他?
哦,对了,这家伙是羊之王,已经过于习惯于守护‘弱小’。呵,我太宰治,竟然也会有一天被人当做弱小,连森先生都不敢这么干。
太宰治的眼神深邃了片刻就恢复正常,他抬手将中也推开,与兰堂继续面对面。
“我没想到,你会对一个其他组织的mafia投入这么深沉的感情,兰堂。”
兰堂身周的空气如同凝滞一般,法国男人冷笑一声。
“你是说,他来自彭格列暗杀部队巴利安吗?他从未试图掩饰过,呵,有哪个普通人能随意出现在我身后不被我察觉到,我可是专业间谍。在他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兰堂也站起身,他俯视太宰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你或许会觉得过于感情用事的我可笑,那是因为身处黑暗之中一无所有的你,不曾拥有过,自然也没办法感同身受。”
试问,幸福是什么样?
很多人难以描述。哪怕他们过着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难以想象的美满生活,他们也不会认为自己就是‘幸福’的人。
很简单,没有经历寒冬的人是无法了解春天的温暖,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人,又怎么能对比得出什么是‘幸福’?
“我曾被我最信任的搭档背叛。如何生活,如何成为间谍去工作,都是我教他的。我连自己的名字都给了他,总想将最美好的一切留给他。”
兰堂说着忍不住活动一下手指,寒冬已经再度抓住了他,不活动一下,他会就此冻僵。
“可惜对他来说,我什么都不是。对他而言,我与这世上的任何其他人没有不同。我总以为,是我付出的不够多,我没有考虑到他的心情,没教会他如何作为人类信任他人,他会背弃我,是因为我之过。”
这就是人的心理了,对于自己亲近的对象,总是以为不是对方的错,错在自己。
“事实上我只是不想承认,我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承认这一事实,等同将自己投入的时间的感情全部放弃。”
太宰治理解:“沉没成本,指的就是投入了没有回报的那部分,很多人为了让沉没成本不至于太过没有价值,会忍不住追加筹码,这就是赌徒心理。实际上沉没的部分就是没有价值,后续的追加也不会叠加幸运值,骰子每次投掷之时出现固定点数的几率依然没有改变,不会因上一次投掷结果进行累加。”
兰堂对太宰的话表示赞同:“正是如此了。愚蠢的我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甚至认为全部都是自己的错。我的心一直被冰封在寒冬之中,甚至觉得,自己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否定了自我的价值,因为他人的行为责怪自己。”
太宰治难得流露怜悯:“看来你真的很重视你的前任搭档。”
在mafia中不算多难见到,或者说正因为是mafia更常见,与搭档的感情深厚到甚至比得过男女之情。当你与一个人太多次同生共死,共同完成任务,很容易因长期相处产生特别的牵绊,再加上生死关头的信赖会成为纽带,让一个人产生错觉,以为工作协调搭档产生的信赖能蔓延到任何事上。
显然兰堂就是这种错觉的受害者,而他的搭档是个相对更冷静的人,清楚的知道任务就是任务,除此之外他们没多深刻的感情。
“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他背叛了你,明明是他应该不好意思才对。”
中原中也无法理解的说道。
太宰治差点笑出声了,唯有被羊这一组织的小恩小义所捆绑的这家伙没资格说这种话,算了,大部分人都是看别人的事透彻,自己身在局中不知。
兰堂似乎也有同类想法,他应该也大致了解羊之王的处境。
他以长辈一般的神情看向中也,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等处境,唯有外人能看得清。在我感受到真正的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温度之后,才了解真正重视你的人,才是你真正值得珍重的人。我已经感受过春日的温暖,无法再重新忍受寒冬。”
太宰治道:“可惜你只是单相思吧,否则也不会遮遮掩掩,搞一些小动作。你的投入无法得到回报,这一回依然是沉没成本。为此得罪港口mafia这一庞然大物值得吗?”
兰堂问:“你知道南丁格尔吗?”
她是一名护士,她在战场上救了无数战士的性命,她整理了急救方法跟护理制度,提高了卫生条件与医务管理救治模式,让更多人受益。
“在她救助每个人的时候,她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她只是珍重每一条生命罢了。被她救助的人之中,很多,很多很多的人都会因她的慈悲与温柔所沉迷,妄想能成为她的恋人。要让她有回应所有人的感情,难道不是一件可笑的事?难道说因为她的善意,就要让她背负这些的感情?”
兰堂坦然道,自己只是个崇拜者,爱慕者,哪怕不得回报也是理所当然。
“我想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想。那个男人就是会利用善意,蹂躏人间美好的卑劣者,他就像纠缠不清的野狗,闻到血腥味就难以赶走。他会利用爱丽丝的身份去借用巴利安力量,侮辱少年人最纯真之时对朋友的信赖。我不想让他经历我所经历的,唯有这件事,绝对要阻止。太宰,我不能让森鸥外继续当港口mafia的首领,他的存在就是污秽。”
太宰治咂舌,最恐怖的情况出现了,竟然不是单恋修罗场——这分明是狂信徒!无畏的殉道者!这样的家伙根本不可能交换条件,让他改变主意。
中原中也感到愤慨:“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啊!”
兰堂看向他。
太宰治也看向他。
中也注意到自己说漏嘴了,重力的异能四溢,他们面前的餐桌连着食物被一起掀翻,中也漂浮起来,落在兰堂面前。
“好吧,是的,我就是荒霸吐。你跟港口mafia有矛盾,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找茬不要借用荒神名义好吗?”
三角恋修罗场跟他这个单身狗有什么关系!单身狗吃你家大米了啊?
兰堂惊讶看着中也,他没想到中也竟然自己承认了!
啊,也许这正是拥有绝对力量的神明的傲慢,区区凡人,在绝对力量前没有被放在眼里。
“因为,”兰堂的眼神宁静下来,就像看着一个奇迹,“我的搭档背叛我,就是因为你。我想把你带回法国,他拒绝了,突然攻击了我,之后你的力量暴走。荒神,你是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无论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必须有个结果。否则我无法重新开始,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去获得救赎。”
兰堂的任务没有结束,只要他的任务没有结束,他就永远都是法国特工。
这一身份下,他无法考虑其他的,哪怕他想放弃这样的身份,过去也会如同刺一般让他隐隐作痛,来自过去的阴影如影相随。
在少年短暂离开他之后,他再度感到寒冷。
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他不该将少年当做让自己温暖的工具,少年是独立的人,他不该将少年的善良当做留下他的借口。
他必须克服自己的寒冬,像个正常人一样回到阳光下,这样,才能有资格去追求自己的信仰。
“你想怎样,把我抓回去送给你的主人?”
中也冷笑。
“那就试试啊!蠢货!”
羊之王行动了!即便他还年幼,远远不及未来的重力使对自己能力的掌控娴熟与灵活,依然是攻击力很强,让大部分异能者头疼的危险人物了。
兰堂从容不迫的利用自己的亚空间进行防御,他甚至能将亚空间缩小对中也进行远程攻击!
试探了两下,兰堂对中也的力量略有失望。
这样的程度,比起他的搭档……不,还有成长空间,以年龄来说,中也其实不是看起来的十五岁,‘他’——荒神才诞生于世没多久而已。
若是只是这种程度的力量,是无法从他的搭档,继承了他名字的魏尔伦手中守护自己。
曾经,兰堂觉得魏尔伦是自己的责任,魏尔伦跟中也很像,也是人体试验产物。
现在他觉得荒神,中原中也是他的未尽的义务。
因为他跟魏尔伦,因为人类的战争与任性,荒神有了人类的人格降生于世。
他说了谎,有关与过去了断,不单单是完成自己的任务。他想做的是——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程度,就太让我失望了,荒霸吐。”
兰堂扩大异空间范围,将中也完全笼罩在内!
手持镰刀的先代首领出现在中也面前。
“小心,他能操纵的不仅仅是尸体,还包括尸体本身拥有的异能力!”
太宰治提醒中也,兰堂能力之中最bug的部分。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从逻辑来说,如果他能杀死中也,哪怕只有躯体,那么他等同可以操纵荒霸吐!
“要与重力为敌吗?来的正好!”
中原中也毫不畏惧的直接冲上去!
太宰治察觉自己的警告等同白说了,不满的咋了下嘴。
“完全就是愚蠢没被驯化过的野兽嘛,不管了,就算发展成怎样我都不管了。”
说着太宰治阴沉笑道。
“就算兰堂被荒霸吐撕碎,或者侥幸逃出去后被港口mafia通缉,又或者侥幸获胜拿到荒霸吐,再次摧毁横滨展开世界大战,对我来说也完全没所谓嘛~那么你呢?你又怎样想呢,少年?”
如果兰堂对少年的判断不是一厢情愿的错觉,对方真的是救赎自己的‘南丁格尔’——
——那么此时此刻,他定在此地。
如果真是伤员所信赖的守护天使,可不会放着还未病愈的伤员独自面对死亡与孤独。
可惜,他开口之后,依然谁都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