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外面如今几更天了?”
“午时三刻了。”说话的太监朝屋内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里面那位还没醒吗?”
“听伺候的宫女说,昨夜一直到后半夜都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又娇又糯……”
“也难怪这位能入陛下的眼。”
何沐鱼浑身酸痛,睁开眼睛,就听见外面的人在讨论他。
他探出脚,从床上下来,在那群太监惊讶恐惧的目光里,出去了。
外面的阳光很好,他浑身雪白,在阳光下面熠熠发光,面庞两侧泛着透红,双眸却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娘娘,您想去哪儿直接吩咐奴婢们就好,”后面有人急忙赶上来问,“外面日头大,仔细晒伤了您的贵体。”
何沐鱼站定,说:“出去走走,还有……不许叫我娘娘。”
没想到在这个位面,还能听到这么熟悉的称呼。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叫他遇见了顾北昀两次,最重要的是,每一次的顾北昀,技术都出奇的差。
“这……奴婢也是按照陛下的意思,恕奴婢们不能从娘娘的意。”
“那你就闭嘴,一句话都不要说。”何沐鱼懒得和他说话,拔腿去了外面。
外面树枝上停着一只乌鸦,提溜着眼睛看他。
他记得阿奴曾经用乌鸦和剑莫交流过信息,这个乌鸦会不会就是阿奴的呢?
他沉思了一会儿,后面离开有人打着伞过来,头顶的阳光被挡在了伞面外,那只乌鸦受了惊,扑哧着翅膀飞走了。
他怔怔的看着乌鸦飞走的方向,心慌的吓人,推开撑伞的人,追着乌鸦过去。
“娘娘不会是受了什么魔怔,疯魔了吧?”
“可惜了这幅容貌了,没想到竟然是个疯魔的。”
“还在嚼什么舌根子,还不去禀告陛下!”
何沐鱼追着乌鸦跑,那只乌鸦飞的快,不一会儿就彻底消失了,他站在原地上,仓皇的望着四周。
这里是哪里?
他的阿奴又在哪里?
阿奴一定回来找他了,他的阿奴一定回来找他了。
脚上的鞋子在刚刚的奔跑中早就甩掉了,洁白的脚面上伤痕累累,红痕密布。纤细的脚弓蜷缩起一个弧度,五根圆润的脚趾紧贴着地面。
天上下起了小雨。
明明还挂着太阳,雨就直接纷纷落落下了起来。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背里,脸颊上贴着几根头发,他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嘴里还在轻声嘀咕着什么。
顾北昀远远瞥见雨中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居然那么的熟悉,仿佛曾经发生过一样。
那张苍白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陛下,奴婢现在就过去请娘娘过来。”
一旁的太监提醒了顾北昀。
他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太监的动作,沉声道:“不用了。”
“这……”雨这么大,娘娘身子骨又那么差,如果再任由娘娘泡在雨中,恐怕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他虽然担心,却不敢在顾北昀面前说出那些关心的话,毕竟后宫里最忌讳这些。
就在他思索利害关系的时候,顾北昀从小太监手中夺过伞,径直朝何沐鱼去了。
顾北昀身高体宽,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山似的朝何沐鱼靠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两三米,何沐鱼明显后退半步。
“还没泡够吗?”
何沐鱼不回答他。
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这漫天的雨水都比他的存在感高。
顾北昀直接上前,单手握着伞,弯腰将人架在了肩膀上。
“……放开我。”何沐鱼的身体不重,就算他怎么挣扎,顾北昀都稳稳地把人架在肩头上,从顾北昀的视线看过去,刚好能看见何沐鱼伤痕累累的双脚,白嫩的脚心上沾了土,昨天这双脚让他欲罢不能,看到此幕,他不由的皱起眉头。
他照着何沐鱼的后臀上给了一巴掌,“现在会说话了?朕一开始问你的时候,你就该回答朕。”
巴掌不疼,侮辱性却极强。
何沐鱼立刻羞红了脸颊,拍打着顾北昀的背,叫顾北昀放他下来。
“朕不放。”顾北昀将伞递给宫女,快步朝寝宫走去,他个高腿长,走起路来颠簸的厉害,何沐鱼刚被放下来,就一把推开顾北昀,冲到屋檐下,半跪在台阶上吐了起来。
他的脸色原本就不好,这样一来,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
“如果你是个女人,朕会以为,你怀孕了。”顾北昀原本是想调笑何沐鱼一番,可是不知为何,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心里突然变得很不安。
怎么回事?
“陛下搞错了。”何沐鱼没有注意到顾北昀的表情变化,不然他一定会狠狠嘲笑顾北昀一顿,他擦掉嘴边的污渍,自嘲道:“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不会变成女人,更不会怀孕。”
“陛下膝下无皇嗣,草民觉得,陛下应当为天下人考虑,延绵子嗣,充裕后宫。我这样的人,玩玩就可以了。”何沐鱼嘲讽的扬起嘴唇,苍白的面色没有温度,“陛下,草民也是为了您和晋国好,您应该不会生气吧?”
顾北昀要被何沐鱼气死了。
一个空有容貌的草包而已,他何必同他动气?
大不了直接赐死就是。
他将何沐鱼甩在床上,“没想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既然这样,那你就应该清楚,你现在应该用什么身份和语气同朕讲话,朕随时可以杀了你,不要妄想惹怒朕,否则,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何沐鱼听到这些话,没有任何的恐惧,反而在他的脸上渐渐出现了释然的笑容。
“在陛下没玩够我之前,我还不会死。”突然,他又变的落寞,“所以,陛下什么时候才会玩够我呢?”
顾北昀终于看透了何沐鱼的所思所想。
何沐鱼不是不怕他,而是想通过激怒他,好让他杀了他。
他狠狠的笑道:“你说的对,在朕没玩够你之前,你还不会死。”
何沐鱼终于做好了一只风筝。
这几日院中总会飞过来一只乌鸦,它找了一个枝头,静静的站在上面,一站就是一天。
“虽然你不说话,可是我知道,你就是阿奴的那只乌鸦。”何沐鱼提着风筝,拿好线,在院子里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一边侍弄风筝一边对着跟上来的乌鸦说:“阿奴不肯来见我,应该是生我的气了吧?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阿奴不会跟着我冒这个风险,剑莫如今被温不厌捉去了,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搞到解药,如果搞不到解药,剑莫就死了,那我和阿奴就得一起死了……我死了倒不要紧,可惜了阿奴,空有一身本领,最后还得给剑莫那种人陪葬。”
“嘎——”
乌鸦终于叫了。
何沐鱼被这声难听沙哑的叫声惊了一跳,手中的风筝随即抖落在地上,风筝线割破了手指,冒出几颗血珠出来。
他将手指放在指尖吮吸着,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那只乌鸦。
“少主,您怎么了!”乌鸦的嘴一张一合,居然说出了人话。
虽然声音和阿奴的一点也不像,可是何沐鱼一听就知道这是阿奴在跟他说话。
“阿奴?”他哽咽着站起身问:“你为什么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见你?我很想见见你,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就连见一面都不愿意吗?”
“少主。”乌鸦的声音听不出人的情绪,“少主,您抬头看一看墙角。”
何沐鱼看过去,阿奴居然在那儿!
阿奴飞到何沐鱼面前,急切的说:“属下也很想见您。”
这几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每日都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没有何沐鱼,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属下从来都没有恨过您,属下做的一切,都是自愿做的。”
“那你为什么才来见我?我叫了你多少天了,你为什么才出现?”
他很怀疑,其实阿奴一直在他身边潜伏着,就是不出现。
“属下前几日去了温大人府上。”阿奴低下头,像是愧疚的厉害,“温大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告。”
何沐鱼:“所以你来找我,只是传温不厌的信?”
“那你赶紧滚吧!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永远也别出现!”何沐鱼前几天感染了风寒,嘶吼时声音不大,却沙哑的厉害,因为激动脸颊都红了,“滚呐!”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阿奴甩了自己一巴掌,原本就丑陋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眼睛里流出眼泪,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委屈,“属下很喜欢少主,可属下也知道,淤泥就算再努力,也永远配不上天上的云,属下只想好好守候少主的安危。”
那日大雨,他险些冲了出去。
看着何沐鱼在雨中摇曳的身体,他心疼极了,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他没有任由乌鸦飞出去,何沐鱼就不会跑出去,更不会被割破了脚面。
“……你说的都是屁话。”何沐鱼再也忍不住,挥拳给了阿奴一拳,他的力气不大,这次却也是用了十成的力气,“什么淤泥,什么白云,都是狗屁的道理,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喜欢他?你不说怎么叫别人答应你的追求?你这种男人就是最没种的男人,我最看不起你这种缩头乌龟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哭泣声。
“少主……”阿奴再也忍不住,将人拥在怀中,“我喜欢少主,阿奴喜欢少主。”
【宿主,没想到您居然不看重外貌,我原来一直以为您是个颜狗。】
何沐鱼问:谁说我不看重外貌了?
【那您为什么要跟阿奴说这些话?难不成您是在玩弄无知少男的心?!宿主坏坏~】
何沐鱼:我允许你说话,但是如果再多出一个无用且恶心的字眼,就请你立马闭嘴。
【嘤嘤……】
他问:还记得刚来这个位面,所有人的初始好感度吗?
【调出来需要一段时间,请宿主稍等一下。】
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说吧,虽然现在阿奴,温不厌,薄缚轻的好感度都有一百,可是我不能确定后两者的好感度是对原主的,还是对我的。他们的初始好感度都是0,也就是说他们对原主的初始好感度很低,如果我做出的选择是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在一起,以后露馅了怎么办?
【哇哦,原来是这样!】
阿奴对原主的初始好感就有60,所以,这才是我选择阿奴的原因。
【宿主真是用心良苦啊。】g8感叹。
—
何沐鱼被阿奴带出了皇宫。
阿奴武功高强,在皇宫中潜伏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被发现,这次出宫也十分顺利。
何沐鱼走之前给顾北昀留了一句话。
也算是给他的一个惊喜吧。
两个人来到温不厌的府邸。
温不厌脸色不好看,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睡过的样子,虽然不至于到蓬头垢面的地步,可是头发发丝凌乱,就连平时一丝不苟的衣襟都乱的出奇。
他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何沐鱼,“解药我配出来了,但是只有一颗,你和他自行分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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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昀又做梦了,这次他终于看清了梦中人的脸——就是何沐鱼的脸。
他唤着何沐鱼的名字,跪在地上求着何沐鱼不早死。
画面一转,天上飘着几支漂亮的风筝。
“想要什么风筝,朕马上命人做给你好不好?”他卑微的祈求着,“沐儿,睁开眼看看朕好不好?朕受不了了,求求你睁开眼看看朕。”
画面再一转,何沐鱼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他的下身满是血水。
他看着手中的碗,慌了神,却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干着嗓子高声呵斥,“还不赶紧叫太医!”
“孩子,我的孩子……”
“我恨你,顾北昀,我恨你!”
“啊!”顾北昀睁开眼睛,眼中流下两行清泪,仓惶坐起身。
这不是梦,这一切都不是梦,都是他前世发生过的。
他都记起来了。
沐儿,孩子,风筝。
就算时间线不对,就算何沐鱼不是宋时捷的夫人,可是他确信现在的何沐鱼就是他的沐儿。
“陛下!”门外太监慌忙跪地,“不好了陛下!”
“怎么了?”顾北昀从床上下来,三两步走到太监面前,拽起太监的衣领,“快讲!”
“娘娘他…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