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误入藕花深处
刘府的避暑别庄其实是乡下的一个处农庄。
主要的营收夏季是杨梅,秋季是莲藕。
别庄建在杨梅树林旁,前头就是一大片的荷塘。
夏季避暑赏荷都是惯例了。
他们刚下车,别庄的管事就迎了上来,主要讨好的还是大夫人和三少爷。
站在马车旁边顶着烈日,看着管事谄媚的样子,沉白默默翻了个白眼。
“到了别庄,没那么多规矩。尽情的玩儿吧。”
终于是应付完了,大夫人大手一挥,让众人回各自的住所。
别庄不像主宅那么大,分得的院子也很小。庄子里的人倒也是费了一点儿心思,弄了几个大水缸,里面栽了些荷花,方便贵人们就近赏玩。
行李都已经安置在了偏方里面,季浮白招呼着其他的下人把屋子里的被褥幔帐全部换成他们自己带来的。
沉白站在阴凉的树荫下,面前就是一缸荷花。
半开欲放,粉白相宜,清香幽许,冲淡了行路上的疲惫。
沉白专注盯着花儿的样子,让季浮白以为她在赏花。
可是沉白素手一伸,将直立的根茎拦腰折断,手指在花苞上揉搓,外力致使花瓣张开。
“我想吃荷花粥了。浮白你待会儿去跟厨房的人说下。”
“是,夫人。我这就去。”
“累了,我先去小睡会儿,晚膳的时候叫醒我。”
屋内收拾的人也差不多弄好了,沉白走进屋里,将折断的花顺手插进了屋内的长口瓷瓶里。
整个人就歪躺在了竹编的长椅上小憩。
有了荷花的清香,累了一整日的身体得到放松,她很快就闭上了眼。
季浮白打听着厨房的位置,将沉白的话转告过去,又格外打赏了别庄厨子一些铜钱。
那边收了钱,答应得特别爽快。
“姑娘放心,晚上一定给夫人做好送过去。”
季浮白想着沉白那边在小睡,现在回去的话也是没事做,索性就在别庄里逛了起来。
一路下来没有见着什么下人,可能是知道主家来,所以原本这边的下人们都特意避让了吧。
别庄临着荷塘,侧角有一部分的墙是没有的,连通着庄外的荷塘。
虽说看着没有,但是实际上在花丛高深,亭亭玉立的荷花与碧叶的遮挡下,有多道铁丝和木头构建的栅栏,防止外人从此处进入。
只有才秋日花尽叶枯,收获莲藕的时候,才能看到此处的栅栏。
闲逛至此。
常居深宅的季浮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象,不自觉地有些看得痴呆了。
水深不可测,花开无有尽。
几只小舟停靠在岸边,等着游人上船,直入藕花深处。
□□翻飞,碧浪连迭,季浮白一身粉衣,活脱脱是个莲花化形仙子。
“浮白。”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季浮白抬头看着自己头顶的一把伞,回头再看,是陈方之站在她的身后。
“虽已日暮,残余的暑热仍然伤身。”
“学渊。你怎么来了?”
大夫人虽然说让他们可以放肆的玩儿,但是可不包含两位少爷,作为他们的先生,陈方之自然也是不能懈怠的。
“今日晚了,明日才开课。再说了,别庄不比主宅,时间也会短些。”
陈方之如此解释,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个用手帕抱着的东西递给他。
灰白的手帕已经被里面的东西浸湿了一点。
在陈方之的期待目光里,季浮白疑惑地将手帕打开,里面包着的是硕大的杨梅,深红色的,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这是哪儿来的?”
今日太晚了,别庄的供奉先紧着大夫人那边了,沉白的院子里目前还没有呢。陈方之又是哪里来的?
“我同三少爷一个院子,刚巧那个院子里就有棵杨梅树。”
陈方之刚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颗杨梅树上面硕果累累,出门的时候特意摘了两颗尝尝,味道酸甜可口,解暑开胃最好了。
找了半天的扶梯没找到,反正没人,干脆抛却了读书人的矜持,上树摘了这一包下来。
陈方之没有继续说怎么来的,季浮白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他衣角上沾染的树皮颜色。
她同季浮白上过树,最是清楚不过的了。
想着这么端方的陈方之,竟然也会做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她没忍住的笑出了声音。
把陈方之也笑楞了,季浮白指着他的衣摆。
他低头才看见上面沾染的东西,赶忙俯下身子去拍上面的污渍,却是徒劳无功。
“拍是拍不干净的,找个时间送来我帮你洗了吧。”
季浮白捻起他手里的杨梅,果然是好吃的,连日来的暑热都随着在嘴里爆开的酸甜味道而消散了不少。
“就当,是谢谢你的杨梅了。”
半眯着的眼镜,满足的面容,陈方之也跟着笑了。
“只是杨梅吗?”
放在以往,他不敢这么说,因为知道季浮白心里还不是全然的接受他,但是身在别庄,少了许多的束缚,季浮白放松了不少,他也跟着轻松了很多。
季浮白红了脸,只管吃着嘴里的杨梅,没有回答他。
“嗯?”陈方之又追问了一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调笑。
“哎呀!”季浮白把他手里的手帕一把拿走,人就从他身侧跑开了,只留下了一句,“当然是因为你了。”在陈方之的耳边回响。
距离隔得近,那说话喷出的柔软呼吸,扫在了他的耳边,季浮白跑得快,没有看到陈方之的耳后也也因为她,起了粉色。
别庄里,没什么大事,都不用去大夫人的院里,连着用膳都在各自的房里,算是给了沉白和肖景完全的自由。
因为是别庄,两个人的见面也都是畅快了很多。
今日上课,陈方之将地点从屋内转移到了别院的那处荷塘旁边的凉亭内。
让他们以此处景色为题,或诗词,或文章。
得知他们今日在这里上课,沉白也领着季浮白过来此处。她们来的时候,课已到尾声了。
由头嘛,自然是赏花观景了。
上课的陈方之是不同的,严肃且认真的。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沉白带她过来就是让季浮白见识一下陈方之上课时候的模样。
书院的时候不允许外人进入,到了别庄,她们可以随意到处走。
连这个荷塘上课,都是由肖景提议的。
“外面风光正好,常居屋内也觉得困顿,不如今日先上在别庄的荷塘为学生授课可好?”
想着肖景所说甚有道理,陈方之想也没想,就这么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个场景。
不支持肖景,陈方之也看到了她们的来到。
四个人遥遥相望。
一旁的刘仲元此时也发现了他们,看着四个人,又看向底下的荷塘。
亭蔓高直,地下淤泥厚重,若是掉下去,营救不急,死了的话也是意外。
“先生,我看下面有几只小舟,不知我们能否下去划船赏花,近距离的话,学生想做出来的文章会更好一些。”
刘仲元站在他们身后,提出想趁兴游玩的想法。
肖景自然是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张口就是先拒绝,“不行!”
“嗯,有些道理。”陈方之细细思考了,倒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点头就同意了。
陈方之开口,肖景接下来的话就没能再说出来了。
三个人一同下去的时候,肖景还在想如何打破刘仲元的打算。
只要沉白和季浮白不跟着去,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要不怎么说沉白和肖景是生来就不对付的人呢?因为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刘仲元通知了下人们将船只拖过来,说着想去花塘边缘看看。
不深入,下人们也没多想,就扯了一条小舟过来。
“那一只也拖过来吧。”刘仲元指着另外一只。
然后对着沉白躬身行礼,做好了十足的礼数。
“我瞧这夫人望了这荷塘良久,不如?夫人一同前去赏玩?”
刘仲元打的什么心思,沉白或许现在没有想到,但是她打的注意也是将刘仲元弄在这个荷塘里,让他大病一场即可。
“夫人怎可独自上船,这不和礼数。”肖景一口反驳,拦着下人们不让拖船。
刘仲元却不管他说什么,“我娘都说了别庄尽情玩耍,不用顾忌那么多。大哥怎么迂腐起来了。”
“好啊!正想着怎么去看看呢,三少爷就给出了主意,这再好不过了。”
沉白招呼着下人去拖船,有沉白发话,下人们也就不管肖景的阻拦了。
肖景看着沉白,眼睛里说着,“你怎么擅自行动?”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沉白看着肖景,眼神里透露出这个意思。
刘仲元上了船,看着沉白也在季浮白的搀扶下上了船,又开口道:“夫人女子独身确实不好,不如丫鬟也跟着去吧。”
陈方之和肖景刚要说什么,刘仲元一句话,堵死了他们的话。
“没道理夫人在船上,丫鬟却在底下的道理。”
赶鸭子上架,季浮白硬着头皮只能上了。
沉白握着季浮白的手,微微用力,安抚了她一下,季浮白是怕水的。
事已至此,肖景头疼沉白不按商议行事,要孤身犯险。
肖景:“都去了,不如我们也去,先生您看如何?”
“可。”
说着两个人跟着上了刘仲元所在的船。
瞧着主子们都上了船,底下的下人面面相觑,最后为了他们的安全,只得也上了一只小船,跟在他们的身后。
沉白他们这边上了一个小孩儿,帮忙划船。
肖景这边,没想到的是刘仲元自己拿起了桅杆,划得也有模有样的。
小孩子玩儿性大,驶着穿慢慢靠近了荷花,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去采摘莲子了,接二连三地给沉白送上了几个饱满的莲蓬来。
肖景注意着刘仲元的行动,却一直不见他有动作,心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变化一点点产生,原本是靠在外围的船只一点点向着里面划去。
行动产生的水波和刘仲元每次扎进水里的桅杆都带动这沉白他们的船只往更深出而去。
“刘仲元!”肖景喝道,“出去!”他抢过刘仲元手里的桅杆。
刘仲元一摊手,任他抢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那你划出去吧。”
肖景自然是不会这门手艺的,陈方之也发现了误入深处,皱眉和他面面相觑。
“这里景色正好,二夫人您说是吧?”
“确实呢。”
沉白一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