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冲突
现在无人看守,众人完全可以逃离,之所以有这种反应,恐怕真是给吓得还没回过神儿来。
“现在不就可以逃吗。”说着,楚归荑便用乌金匕首割断了绳子。
见着绳子解开了,楚归荑的妖孽师傅又恢复了神采,“奶娃娃!你故意的!”
“嘘~”楚归荑拉着百里罂和自家妖孽师傅躲了起来,留下了还没来得及救的三笙。
暗处里,三人只见跌跌撞撞走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儿,走进两具女尸剩下的骸骨里,跌坐在里面,呜呜地哭了出来。
楚归荑收敛了气息,从他背后走近,忽然,那男孩儿反手就击在楚归荑的心口上,楚归荑不得不惊讶于这男孩的力量。
男孩见着生人,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人,做什么?”
楚归荑自知不是对手,空有一身内力无处施展,便道:“秣陵楚氏还淳,想找你问一些事。”
…………
男孩背过了身,显然没在乎楚归荑的回答,像是不知秣陵一般,反而道:
“你们走吧,再不走便来人了。”
而楚归荑却不死心,她心中有疑问,便上前几步。
不料,那男孩儿又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掐住楚归荑的脖子,“还不走!”
楚归荑呼吸困难,难以置信,这男孩力气如此之大,一旁的妖孽师父和百里罂一时手足无措,敔笙这时恢复了些神智,眼看着楚归荑呼吸困难,立马挣脱了绳索奔来,几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使楚归荑从他手中挣脱。
而在楚归荑怀中的血凤玉坠项链也被拽了去。
男孩儿腥红的双眼,看着手中的血凤玉坠项链,忽然一下跪倒在地喊道:“血凤!血凤!血凤!……”
没一会儿,火光又将楚归荑一行人包围,当那老族长亲眼见着那血凤玉坠项链时,居然率众人齐齐跪地……
楚归荑内心被此番举动弄成了一团乱麻,但看着这些人眼下对他们没有了敌意,所以脸上始终保持着镇定。
眼眸凝萃出寒光,自众人身上划过,冷冷发声言道:
“我能凭着血凤玉坠问一些事吗?”
随后,楚归荑一行人被请进了一间帐篷里,帐篷里摆着高桌椅,老族长端出了一幅茶具……这些较高文明的产物,与楚归荑眼前的“文明”并不相配……
“你们是何人?”楚归荑直勾勾地盯着老族长问道。
老族长垂下头,忖度须臾后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们原是抚安城的抚安军。”
“抚安军?”
“这,这怎么可能?抚安军是所有边境守军中最勇猛的一支军队,怎么会如你们一般?”楚归荑的妖孽师父怒声喝问,看样子是知晓其中些许事情的。
默默无言中,一种莫名的压抑气息在房内流转,隐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说下去。”楚归荑对过往的世事不太了解,纵使知道,也只是从易深先生口中得知的,琐碎不具体。
“抚安军原是战王府沈小姐自上将军坑杀南蛮二十万后在边境组建的一支军队,目的是维护云皓国与南蛮国边境的安宁,而在十五年前……”说到这儿,老族长哽咽到不能发声。
“战王府,沈小姐?”楚归荑看向自己的妖孽师父,眼神索要着答案。
“已故的皇后,你少年郎的母亲,一个奇女子。”楚归荑的妖孽师傅回答道。
“已故?什么已故?……”此时,老族长和在场的几位老者突然躁动起来……见场面失控,楚归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待众人安静后,冷声道:
“被奸人陷害而死,也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两件事多半有关联,先将你们的事说清楚。”
众人花了好长时间才冷静下来,老族长复又开口道:
“十五年前,南蛮异动,发起战事,占领了抚安城并控制了抚安城与帝都的联系渠道……抚安军被逼入此地,而此地穷山恶水、草木不长,前方瘴林毒气弥漫、恶兽纵行……抚安军多次想与帝都取得联系请求支援,可……可、始终耗不过这损兵折将的速度!于是,我们……我们放弃了……我们、开始了吃人……我们告诉后代,吃掉故去的亲朋,他们的血肉便会与我们融为一体,他们的灵魂便会和我们一起长存,而得到永生……”
“简直荒唐!竟拿这个做你们残忍恶行的借口!”一向顾全大局、温柔和善的余笙怒喝道。
在座的年长者都缓缓低下了头……楚归荑何尝不知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抚安军此举,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但楚归荑想开口,却不知如何开口……
…………
“姑娘,我们的确是在苟活,可我们这十五年来也在等待沈小姐回来带我们杀回去,可现在……”说完,众人都露出了无奈之色。
云皓国的版图缩小了那么大块地,十五年了还没人看出破绽。
其中种种,不敢深究。
“那抚安城,你们可有什么消息?”楚归荑敛了容色问道。
“有!刚才外面那小子就是几个月前派进抚安城里回来的。”老族长道。
楚归荑望向刚才那个男孩儿。
抬步离去,并抬手示意众人散了。
楚归荑将男孩儿带到那两堆尸骨旁,男孩默默背过身蹲下,见男孩儿细细地整理尸骸,动作迅速,便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儿顿了顿,道:“应该,叫骨烂。”
“骨烂?”楚归荑为这回答而皱紧了眉。
灾荒或战乱时期,会出现人吃人,人肉被称为两脚羊。
其中,老瘦男子被称为烧把火;年轻妇女被称为不羡羊;小孩儿被称为骨烂。
“想换个名字吗?”
男孩儿迟疑地点点头,楚归荑看向地上的尸骨,想来这便是他的亲人了吧,于是故意不提,反而道:
“抚安城,抚安军……叫唤安,好不好?”
男孩儿又机械地点点头,任由眼前比自己还小的女子编排。
楚归荑瞧着他木讷,却已然落泪,安静静地哭着他的委屈无奈。
这个天下号称无事太平,实则在角落中却有无数因之而恸哭的人间蜉蝣。
他们生生死死永不停歇,早已消磨了对死亡的恐惧,却因为生命中的情谊而演绎动心骇目的场景!
楚归荑用手轻轻抚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见着唤安眼泪都流干了,眼角堆砌了一层粉屑,才轻声道:
“唤安,明日带我进抚安城,我定还你一个安宁的世道!”
不知过了多久,楚归荑悄悄离开了,回到了部落给他们一行人准备的一个帐篷里。
众人迎上来问:“如何?”
……………………
云皓国帝都皇城内,魏国师踏着月色正匆匆迈着步子……
急促的脚步声与太监的喘息声在森严冷寂的皇城内不停回响,似乎在诉说着皇城的空虚。
这样乌深的夜,月光隐没,连星子也不见半点。
只见殿脊重重叠叠如远山重峦,有倾倒之势,更兼宫中处处点着大丧的白纸灯笼,如鬼火点点,来往皆白衣素裳,当真凄凄如鬼魅之地。
自沈皇后故去的数年间,王上下令宫中如此。
“王上,贪狼星动,时局有变啊!”魏国师一进殿,便向王上高声禀报,略过了行礼,一旁的老公公假咳示意,这须发灰白的国师才下跪问安。
王上见着自己天威未损,拿起桌上的图纸威声道:
“魏国师,朕,始终未见这贪狼星动!”
魏国师已三日未眠,身子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王上,贪狼之动在于不损旧业而变,其变化细微不易觉察,但臣,是看出来了的,昔日王上‘妇人之仁’放过七杀,现贪狼现世,这……”
“聒噪!”皇位上的王上紧紧地皱着眉头,面上净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一双狭长的凤眼老而不顿,依旧令人心颤。
“二十年前你便算出七杀临世,又按星命将这七杀之名安在衍儿头上……可那七杀命格杀伐决断、不怒而威,这与衍儿的性情真可谓大相迳庭!魏国师啊魏国师,你这什么‘七杀、破军、贪狼’的,朕这些年都有了解。今日你夜扣宫门就与朕说这些,你这个国师,朕实在是失望!”
魏国师这些年老得极快,心性确如崭露头角一般,闻言即道:
“王上!贪狼星的确有异动,臣不敢欺君!今日贪狼变,不久破军便以‘山崩地裂’之势而变,一旦七杀破军贪狼三星汇聚,天下易主,不可逆转,王上若想坐稳龙位,不可不防!”
“退下!”王上皱眉怒喝,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魏国师亦是知晓今日夜扣宫门谈及此事多半会无功而返,重重跪在地上,刚想出口,只听王上睥睨而言道——
“国师老悖乎,将以为国之袄祥?”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而每年越到那一天,王上再大的怒气都没有了。
只因王上会对一人万分思念,便会对那一双儿女产生愧疚之情……
空荡荡的殿内,王上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书桌上一幅画像上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红衣劲装,笑得明媚……画是他与她同在东宫时所画的。
“十五年了,是朕对不住你。”
老公公在一旁陪同,口中不停地念叨着:“这魏国师也是放肆久了的”
……
“王上莫要伤心,当心龙体”
“……”
一声声的安抚,温暖不了王上的心,反而衬得金殿愈加冷漠……
后宫佳丽三千,东宫再无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