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
丁一没再说话,何南气的转身就走,可一想到丁一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模样,又泄气般的停住了脚步,站在公交站牌旁边远远的看着丁一的方向。
丁一虚弱的靠在大树旁,深夜的气温很低,丁一的外套又落在了车上,他现在只穿了一件衬衫,凉风吹过,他冷的打颤,却咬紧牙关。他看着医院的方向,那里有他不敢面对的人,即使过去了十几年,他能做的也只有逃离而已。丁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身子慢慢蹲下,蜷缩成一团。
何南见状气恼的直转圈,想要上前查看丁一的状况,可一想到他那臭毛病就又打起了退堂鼓。何南原地转了两圈,一咬牙一跺脚,快步向丁一所在的方向走去,嘴里嘟囔道:“好歹是条人命,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贱就贱,老子认了。”
何南刚走到丁一身边,还不待出声询问,只见一辆汽车缓缓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神色紧张的跑到丁一身边,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担忧的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丁一挣开男人的搀扶,将外套脱下塞到他怀里,踉跄的向汽车走去,虚弱的说:“送我回家。”
男人眼神一暗,连忙上前打开车门,丁一顺势坐到后座,昏沉的脑袋晕的厉害,他不得不将整个身子蜷缩进后座里,听着车门被关上,丁一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男人刚想上车,何南便出声叫住了他,说:“喂,你是他朋友?”
男人看向何南,眉头微皱,说:“你是哪位?”
何南掏出证件,说:“我是警察,他是我送进医院的。你是谁?跟他什么关系?”
男人看了看何南的证件,回答道:“我叫肖涵,丁一的朋友。警官,还有事吗?”
何南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肖涵是吧,他出车祸,脑袋受了伤,有些脑震荡,烧刚才是退了,这么一折腾估计又该烧了,你回去注意点,要是有什么不对,赶紧送医院。”
肖涵感激的说:“这些警官提醒,他的情况不好,我们就先走了。”
何南看了一眼车牌,说:“你的车牌我记下了,希望明天我去他家看望的时候,他能好好的。”
肖涵一怔,回神时何南已经转身走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何南的背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转身看了看蜷缩成一团的丁一,肖涵打开车子的空调,尽量让他温暖起来,然后发动汽车向雅韵花园驶去。
何南从阴影中走出,看着疾驶而去的汽车,拿出手机记下了车牌号,呢喃着说:“肖涵,肖涵,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在哪儿来着?”
何南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来,索性就不想了,看两人的互动,这肖涵肯定是丁一认识的熟人,不然以丁一的臭毛病,他不会半夜叫这人送他回家。远远的看到一辆出租车驶来,何南连忙招手,坐上车直接回家,折腾了半夜,他还真有些累。
何南的家在市政大院,离人民医院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何南轻轻的开门,蹑手蹑脚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哪曾想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人,灯突然亮起,吓了何南半死。待看清是谁后,何南忍不住抱怨道:“妈,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想吓死我?”
王芳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到何南身边,趴在他的身上嗅了嗅,又仔细的在他身上找着什么,搞得何南一头雾水,无奈的说:“妈,你这是干嘛?”
王芳盯着何南的眼睛,问:“老实交代,这么晚才回来,都去哪儿了?是不是交了女朋友没告诉我?”
何南一怔,瞬间便明白了刚才王芳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他不禁翻了个白眼,说:“没有,我整天忙的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谈恋爱!”
王芳质疑的看着何南,说:“小艺八点多打电话回来,问你到家没,你却凌晨一点才回家,说吧,都干嘛去了?”
何南无奈的解释道:“我朋友出车祸,我把人送到医院,一直到忙到现在。妈,你可别闹了,我累都快累死了!”
“朋友?男的女的?伤的严不严重?”
“男的,有些脑震荡,应该不严重。”何南有气无力的说:“我现在可以去睡觉了么?”
王芳有些失望,忍不住抱怨的说:“何南,你都三十二了,你说和你差不多大的,哪个没结婚,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你……”
眼看着王芳又要开始唠叨,何南赶忙脚底抹油,说:“妈,我好困,先去睡了。”
王芳听着何南关门上锁的声音,笑骂道:“臭小子,防我跟防贼似的!”
肖涵停好车,看了看后座的丁一,转身下车,打开后车门,刚想靠近丁一,只见他突然睁开眼睛,防备的看着他,说:“出去!”
肖涵解释道:“我看你睡着了,所以想……”
丁一坐起身,沉默的看着肖涵,肖涵见状无奈的退出车门,丁一顺势下了车,说:“谢谢,你走吧。”
看着丁一苍白的面色,摇摇欲坠的模样,肖涵担忧的说:“丁一,你现在需要人照顾,不要逞强好吗?”
丁一倔强的看着肖涵,说:“我不需要。”
丁一转身就走,肖涵刚想跟上,就听到丁一态度强硬的说:“不许跟着我!”
肖涵的脚步一顿,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丁一强撑着身子来到家门前,输入密码打开房门,刚进到房间就敏锐的察觉到旁人的气息,他打开灯,看到唐然蜷缩在沙发上,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唐然揉了揉眼睛,说:“老师,你回来了。”
丁一的头疼的厉害,没有心思跟他交谈,说:“回去。”
清醒的唐然看清了丁一的模样,三两步来到近前,紧张的说:“老师,你怎么了,额头怎么受伤了?”
丁一打开房门,强硬的说:“回去!”
唐然还想再说什么,可一看到丁一冷冷的眼神,他明智的闭上了嘴,乖巧的走到门口,担忧的说:“老师,你的脸色很差,如果哪儿不舒服,一定给我打电话!”
丁一说了句“没事”,就关上了房门。
唐然没有回去,而是靠着房门坐了下来,手里紧紧握着手机,丁一的状态很差,他看的出来,他现在只剩下丁一了,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唐然看到电梯间一道人影闪过,他不禁警惕的说:“谁?”
半晌没有回应,只听到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唐然连忙站起身,冲到电梯间,在电梯关合的刹那,他看到了一个男人,打扮得体,英俊挺拔的年轻男人,那个男人同样在看着他。
电梯关闭,缓缓下落,唐然再次回到丁一门前。
丁一来到浴室,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热水倾泻而下,驱走满身的寒气,让他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些许。他知道此时的清醒是暂时的,他感觉得出他发烧了,他必须在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吃药。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丁一便穿着浴袍走了出来,在医药箱里找到退烧药吃了下去,回到卧室,打开空调,陷进熟悉柔软的床里,他才重新找回安全感,沉沉的昏睡过去。
一直在门口守着的唐然,听里面没了动静,又等了一会,才悄悄的输入开门密码,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借着手机的微光在客厅,浴室,厕所转了一圈,确定丁一并没有昏倒在这些地方后,才暗暗松了口气。但当他看到桌上医药箱时,不禁又紧张起来,丁一有严重的强迫症,所有的东西在用过后都必须放回原位,而医药箱却依旧放在桌上,足以证明他已经强撑到极限,连放回去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这不得不让唐然担忧。他轻手轻脚的来到唐然的卧室门前,犹豫了半晌也没敢推门进去。丁一虽然告诉了他房门密码,但也警告过他,没有他的允许不能进入他的房间,否则他随时放弃对唐然的监护权。而且丁一睡眠向来很浅,稍有动静就会清醒,他怕自己进去会惊醒丁一,会让他对自己反感。
唐然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打开门进去看看,他实在放心不下。轻轻转动门把手,房门果然没有锁,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借着手机的微光看向床上的丁。刚刚洗完澡的他头发还是湿的,白色的枕头被浸湿了一大片,面色潮红,眉头紧皱,额头上的青紫更加明显,温润的唇也变得干裂起皮。对陌生气息异常敏锐的丁一居然没有察觉自己的侵入,足以说明他现在正处于昏睡状态。唐然来到近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几乎让他灼伤,他急忙跑到浴室接了盆水,又拿了个毛巾,再次返回房间,为丁一物理降温,这么来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丁一滚烫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唐然也不禁松了口气,悄悄的将所有东西都物归原位,疲惫的返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