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隐秘 ===
===第090章隐秘===
肖嬷嬷是宫中早前的老嬷嬷了。
肖嬷嬷在母妃身边伺候的时候年纪便大,后来母妃过世,父皇恩准了肖嬷嬷离宫将养。父皇接他回宫的时候肖嬷嬷已经离宫了,所以他并没见过肖嬷嬷。
他还从娄金清口中得知,肖嬷嬷是父皇登基之前,就在父皇身边伺候的嬷嬷。
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了。
父皇信任肖嬷嬷。
后来母妃入宫,父皇让肖嬷嬷跟在母妃身边伺候。盛家不算显赫人家,父皇却让肖嬷嬷跟在母妃身边……
李彻忽然想,今日见肖嬷嬷,许是会解开心中许多谜团。
马车中,李彻撩起帘栊看向窗外,腊月天寒,呵气成雾,似是羽睫上都连了雾气。
李彻淡淡垂眸。
太傅府到西郊外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戌时前后,李彻抵达。
魏宁一直在苑落外等候,见了李彻的马车上前,远远迎了上来,拱手问候道,“陛下!”
李彻撩起车窗上的帘栊,马车也缓缓停下。
魏宁单独上前,是有事想提前同李彻说一声。
李彻会意,淡声问道,“怎么了?”
魏宁抬眸看他,“肖嬷嬷快弥留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会抓着自己的侄孙唤先帝的名讳……”
李彻眉头微拢。
魏宁早前的信上是说,肖嬷嬷离宫后,同侄子一家住在一处,李彻远远看见府邸门口挂的一个陈字。若是姓陈,不应当是姑侄……
那要么,是侄子改了姓,要么,是姑姑改了姓,许是赐了姓……
魏宁继续道,“方才肖嬷嬷的家中同老人家说,陛下来看她,肖嬷嬷忽然来了精神,让人扶她起来更衣,说要拜见陛下……怕是,回光返照……”
所以魏宁才会提前来同他说声。
李彻点头。
大监撩起帘栊,李彻下了马车,陈家的人跪在苑外叩首,天子仪驾,不敢抬头。
“朕来看看肖嬷嬷。”李彻轻声。
跪在首位的应当就是肖嬷嬷的侄子,声音里打着颤声道,“陛下亲至,是阖府荣幸,是姑奶奶荣幸,更是我们陈家,乃至整个……”
大监轻咳两声,对方连忙会意噤声。
大监道,“烦请带路。”
对方应好。
等到行至偏厅外,李彻见厅中端坐着一位头发全白,却收拾妥帖的老夫人,虽然年迈,却依稀可见早前时候的干练与精明。
“肖嬷嬷?”李彻入内,唤了声。
大监等人侯在偏厅外。
肖嬷嬷果真起身,见了他,似是眸间有笑意,也踱步上前,欣慰笑了笑,朝他福了福身,“老奴见过陛下……”
肖嬷嬷年纪大了,李彻下意识上前搀她。
肖嬷嬷躬身,“怎好劳烦陛下?”
李彻眸间微顿,似是想到了什么……
果真,肖嬷嬷又语重心长叹道,“陛下如今登基,已经是长风天子,不能再同早前在怀安郡王府时一样,伸手扶老奴不是陛下当做的事……”
李彻知晓自己方才没猜错,肖嬷嬷应是将他错认成了父皇。
肖嬷嬷不会同他这么亲厚,同肖嬷嬷这么亲厚的人,应当是父皇。
他与父皇生得很像,肖嬷嬷应是年事高了,也糊涂了,更许是……她想念父皇了,才会认错……
李彻心中拿捏了几分,没有戳穿。
只是李彻忽然由肖嬷嬷的一句话,李彻忽然想到,父皇登基前,曾是怀安郡王府世子,怀安郡王府是肖姓,所以,肖嬷嬷的侄子姓陈,她却姓肖,肖字应当是赐姓。而从方才肖嬷嬷的一番话中,又明显同父皇亲厚。
李彻忽然想到,肖嬷嬷许是父皇的乳母。
他搀了肖嬷嬷回主位上坐下,自己也在一侧落座。
肖嬷嬷继续沉声叹道,“老奴对不起陛下,没有照顾好淑妃,让陛下同小皇子父子分离,又同淑妃天人相隔,老奴愧对陛下……”
言罢,肖嬷嬷起身,似是要向李彻叩首。
李彻起身,本是想要扶住肖嬷嬷不让她跪,但忽然想,肖嬷嬷执念重,若是回光返照,他不让她跪,许是会难以瞑目……
李彻下意识松手,待得肖嬷嬷跪下,李彻才又伸手扶她,“都过去了……”
简短的四个字,似是藏了太多的情绪在其中。
对父皇来说,一场宫乱,失了两个很重要的人;而对他而言,亦失了母亲……
如果肖嬷嬷真是父皇的乳娘,那父皇对肖嬷嬷的信任恐怕远胜于旁人,父皇早前让肖嬷嬷守在母妃身边,那父皇当时待母妃便不同?
李彻似是隐隐窥得不寻常的意味。
肖嬷嬷起身,双腿颤颤有些站不住,李彻扶她坐回位置上。
肖嬷嬷忧心忡忡看他,“陛下,老奴近来有些糊涂了,许多事情时而记得清,时而又记不清,总怕是不少事情记窜了,又怕是事情记错了,怕是年事高了,越发糊涂了,不必早前了,但是一想起淑妃的事情,就忍不住自责,还会在想,陛下在朝中,是否还在受温家、王家和赵家的胁迫?受这几家的气?”
李彻眸间诧异,心中也不由僵住,温家,王家,赵家……
赵家是早前那场宫乱的罪魁祸首,当时那场宫乱便是赵家一手造成,宫乱之后,赵家基本被灭了族,只剩了零星一些远方苟且;而后来,也是他回宫之后,才发现赵家是当了王家的替罪羊,王家是废后的娘家,而后也被株连,子孙都被流放或充入奴籍,也就是王家之人入狱后,一口咬定是洛抿毒害了母妃,而且众口铄金……
他一直觉得奇怪,若洛抿是清白的,为何要不遗余力将罪名都推到洛抿身上?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但肖嬷嬷早前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温家……
当时在宫中,还有一个温贵妃在。
温贵妃是当时国公府二房的嫡女,因为温国公没有女儿,所以温家入宫的是温国公的侄女,当时温家是有女儿在的……
一场宫乱,赵家当场倒台;而母妃也在那个时候过世,他亦下落不明;王家当时还有废后在,在多年能够,才从蛛丝马迹查出了王家是背后黑手,王家也落得潦倒下场;其实宫中有权势的后妃,在多年后来看,仅剩的就是温贵妃……
若不是温贵妃一直没有子嗣,李彻眉头更拢紧了几分。
早前是温国公主审王家一案,而王家众人在口供中都咬定了是洛抿谋害了淑妃……
李彻心中莫名涌起了旁的念头。
为何早前他尚在东宫时,温国公会是少数支持新政的重臣之一;宁王之乱,温国公不站宁王;而眼下,温国公却会处处拿捏他……
因为,父皇尚在,国公府需要洗清嫌疑;宁王上位,温国公并无好处;但只要他还在位,温国公又是支持他的重臣,中宫之位自然都是温家的,那日后的皇子也是温家血脉;但他要立楚洛为后,那对温国公而言,父皇在位发生的事只有再发生一遍……
若是早前的事,温家并不干净,又借了王家余孽在大理寺供词,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洛抿身上,那当时全身而出的人……便是温贵妃……
忽得,李彻不寒而栗,眸间也渐渐猩红,缓缓转眸看向肖嬷嬷,沉声道,“当日,温贵妃在昭阳殿吗?”
他指尖攥紧。
肖嬷嬷似是未想,“在啊,当时宫中出事,温贵妃害怕,便来了淑妃娘娘殿中,说要同淑妃娘娘一处……”
李彻双目通红。
肖嬷嬷又道,“那时候温贵妃很关心淑妃和腹中的孩子,当时宫中一片混乱,有宫女说漏了嘴,说了淑妃让医女洛抿将小皇子抱出宫的事……”
李彻垂眸,忽得明白过来,为何大理寺的口供里,会众口铄金,说是洛抿是谋害母妃的凶手,因为,有人根本不想洛抿平安回来,因为洛抿抱走了他,知晓他在何处。其实,是当时有人不想他回京而已,洛抿是替罪羊……
李彻如鲠在喉。
肖嬷嬷继续道,“陛下当时不是说,许是王家是罪魁,也许不是,但不知道害淑妃的人是谁前,只有让这个医女的罪定下来,小皇子才安全,许是有一日才能寻到;若是当日便推翻大理寺的口供,许是大曹静谁,都知晓陛下在寻小皇子,反而会危及小皇子的性命吗?老奴都记得……也亏得陛下如此,才寻了这么久,将小皇子寻了回来……”
李彻颔首,眸间含泪。
似是今日在肖嬷嬷这里,他才有了答案。
当时的父皇,并不知晓后来温家的事,也更想不到,是温家……
肖嬷嬷继续道,“后来陛下说,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旧案不查,这件事查下去,许是很难有结果。洛抿若不现身,就让她安宁,若是现身,不是还有早前淑妃的一封信吗?老奴还记得信上的内容——托付医女洛抿照顾麟儿,将之送出宫外,乃臣妾之意,送于……”
“万州?”李彻会意。
肖嬷嬷摇头,“信到这里就结束了,温贵妃来了殿中,淑妃将信笺藏到了烛台内侧卷入,这封信才留了下来,正是因为没有留到出处,陛下才花了这么多年寻到小皇子……老奴当时去探殿外的安危去了,若是老奴在,许是淑妃还……”
李彻却没有应声,当时殿中的人都没了,若是肖嬷嬷折回,许是,他今日也见不到她了……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