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肖璟言准备好食材，刚开了火，放在客厅的手机就响了。
楚惟回身看肖璟言，看他正专注地盯着油锅，便主动拿起手机送了过去。
楚惟突然出现在厨房，肖璟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看到被对方握着的手机，明白过来，关了火接起电话。
电话是酒店那边打过来的，说阿金一直在找楚惟，问他能不能让他们通个电话。
肖璟言眉心微微皱起，面露不悦。
楚惟以为肖璟言是在谈公事，从厨房退出去直直走向窗边，没想到肩膀被跟上来的人点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肖璟言的声音：“找你的。”
楚惟又将肖璟言带着指尖温度的手机拿过来，放在耳边轻轻“喂”了一声。
阿金开门见山：“你的手机落在酒店，你现在在哪？有没有去医院？我去哪找你？”
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楚惟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他初来北国人生地不熟，迷迷糊糊就踏进了肖璟言的公寓，具体在哪根本说不清。
肖璟言却伸手将电话拿了过去，直接开了免提对阿金说：“在我这里。”
不知为何，楚惟从他这语气里听出一丝被冒犯到了的感觉，再看电话，已经被肖璟言挂掉顺便关了机。
“那个……”楚惟开口，莫名显得底气不足，“阿金可能是要说返程的事。”
肖璟言转向楚惟，眼眸暗沉沉的，半晌才往窗外扬了下下巴。
窗外漫天飞雪，楚惟觉得自己真是蠢到了极点。是谁都能看出，这样的天气是不可能轻易恢复飞行的。于是只好“哦”了声，继续转过身对着窗外。
肖璟言回厨房做菜，楚惟斜眼瞟着被肖璟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有点担心阿金。
他了解阿金的脾气。阿金对人对事都负责认真，受阿公所托要照顾自己的，突然消失不见，他一定会很担心。
但他更了解肖璟言，至少是曾经的肖璟言。肖璟言很讨厌被外人打扰，尽管不确定现在对他来说自己又算不算是外人。
没一会儿，几盘清炒端上餐桌，楚惟闻着饭香走过去。
他主动摆起碗筷。两个人的晚餐，两双筷子两副餐盘，明明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摆好，楚惟却不由自主地将时间拖得很长。
他想起了小时候。
肖家的餐桌又长又宽，他与肖璟言面对面坐下时，隔着琳琅满目的饭菜就像是隔着难以逾越的长河。
大人们总要在饭桌上说话，却从来不许小孩子多嘴。楚惟又很厌食，吃什么都没有滋味，坐在饭桌前和受刑差不多。
肖璟言为了逗他，常常做一些滑稽搞笑的鬼脸，一会儿把豌豆挑出来按在唇角充当“媒婆痣”，一会儿把意大利面嘟在嘴唇上佯装长出小胡子。
楚惟偷笑间不知不觉将餐盘里的食物吃光，为的是可以去肖璟言那边玩。
等又过了几年，楚惟正式住进肖家时，他们都成了翩翩少年，两人手长腿长，原本看起来宽大无边的实木餐桌也变得不那么夸张。
他们依旧面对面坐着，却能不动声色地在桌子下面搞小动作。
常常是楚惟假装无意用脚尖碰肖璟言，肖璟言看似没有察觉，趁楚惟不备却会用脚踝反将楚惟双脚箍住。
大人们依旧谈论着他们不关心的话题，股票、期货、管理、收购……却已不是完全听不懂。
阿公俨然已将肖璟言当成燕庭未来继承人培养，时不时问他的看法，肖璟言一边在桌子下面应付楚惟伸过来的双脚，一面滴水不漏地说出自己的观点。
楚惟想起那些不禁勾了下唇，对面的人似乎也想到了类似的场景，眼角少了令人生寒的冷意。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再简单不过的那种，却香气四溢、色泽艳丽，丝毫不比酒店大厨做的逊色。
楚惟以前几乎未见过肖璟言下厨，唯一一次是自己生病发了高烧，赵姨又跟着家人出去办事，肖璟言忙里忙外弄了一锅汤，据说又腥又咸，汤没入口就直接被肖璟言倒掉了。
此刻见这几个菜，楚惟颇感惊讶。他甚至怀疑肖璟言当真如传言所说，曾经为了完成学业在中餐馆里打过工。
肖璟言将围裙取下，顺手丢在一边的中岛台上，示意楚惟吃饭。
楚惟蛰伏了许久的食欲在几道家常小炒的引诱下，有了被唤醒的趋势。他轻咽着拿起筷子。
夹起一片绿油油的荷兰豆，楚惟对肖璟言说：“谢谢。”
谢谢这顿饭，也谢谢肖璟言让这次北国之行多了些超出预料的东西。
肖璟言喉咙里咕哝了一下，猛往嘴里扒了口饭。
他吃饭的时候有个特点，像个仓鼠似的，饭菜先存在腮部，然后一点点咀嚼。哪怕是碗白米饭，都能被他吃得津津有味。
楚惟不禁又笑了一下，原来他还是他，总有一些地方透露着熟悉的味道，虽然所剩不多，但并非毫无痕迹。
肖璟言匆匆吃了饭，拿手机去了阳台。
冷静下来后，肖璟言开始回忆今天发生在酒店的事。
楚惟昏倒事发突然，诱因却很明显，只要是见过十年前肖芷姗模样的人，都能看得出场中央唱歌的女人像谁。
在这个时间点，又恰在北国燕庭——肖芷姗曾经付出心血的地方出现，肖璟言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肖璟言开了手机，给助理打了电话，询问酒会的进展，紧接着又问了那场演出的事。
助理当即把知道的都告诉了肖璟言。他说那个乐队，是从m国专程飞过来参加酒店开业典礼的。
乐队在m国华人圈子里很受欢迎，北国行会知道肖璟言母亲是m国人，肖璟言自有一半m国血统，便早早约了他们，想要在开业典礼这个重要的时刻献上表演。
一方面算是对酒店开业送上心意，另一方面也想为肖璟言生日送上祝福。
谁料才唱了一首歌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演员也因此受到惊吓，后面的演出都取消了。
肖璟言因当地行会弄巧成拙的做法感到无奈，又不好斥责对方的一片好意，所幸楚惟并无大碍，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挂了助理的电话，肖璟言又看到手机上多了几条未接。是刚才关机的那会儿打进来的。肖璟言猜是阿金没有理它。
正要返回室内，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电话，而是短信，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我是阿金，已到公寓楼下，请让楚总下来，我接他回酒店休息。”
肖璟言猜想是助理泄露了自己住所的地址，之前购置家居用品的时候，麻烦他上门送过几次东西。
肖璟言暗暗回身往室内看了一眼。楚惟依旧坐在餐桌边，慢条斯理地对付饭菜。
楚惟咽下最后一口，又给自己盛了小半碗汤。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他觉得肖璟言这顿家常菜是他近期吃过最妥帖的一顿。
他呷着汤往阳台方向偷瞄，意外与肖璟言目光相撞，端在碗里的汤摇晃了下，幸亏没有溅出来。
肖璟言迅速转移视线，低头又将手机上的信息读了一遍。
他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与阿金毫无过节，却对他没来由怀有敌意。
大概还是得怪楚惟。他以为这个世界上，楚惟只会对自己一个人产生依赖。没想到，阿金也能与他走得如此亲近。楚惟才消失一会儿，阿金就着急成那个样子，可恶。
肖璟言进屋后直接去门口穿了外套。他没打算告诉楚惟阿金过来接他。单刀赴会似地走向电梯。
地下停车场里，阿金果然坐在酒店派来的车子里。
看到只有肖璟言一个人时，阿金眉心微微皱了下，连忙下车再次表明来意。
肖璟言没给他太多解释的时间，直接将自己的手机打开，滑动到一张楚惟正端着汤碗露出浅笑的侧身照片，直直放在阿金面前。
阿金在来的路上已经设想过很多两人争执不下的场面，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照片里的楚惟明显表情愉悦，根本没有表现出丝毫受到胁迫的痕迹。
肖璟言没等阿金凑上来，迅速收了手机，将掌心摊开：“我来取他的手机。”
阿金咬了下后槽牙，不甘心就这么把楚惟留在这个安危不明的地方，却又无可奈何。
论职级，肖璟言是这里的负责人接待楚惟理所应当。论亲疏，肖璟言是楚惟的表哥，所有人都知道。
阿金只好默默将楚惟的手机掏出来，放在肖璟言的掌心。
肖璟言回到家时楚惟已经收拾了碗筷在洗碗。系着肖璟言刚才围过的那条围裙。
肖璟言的记忆中楚惟从来不做家务。因为他是家里出了名的“破坏王”，什么东西无论贵贱，到了他手里总能摔出个豁口来。
肖璟言靠在碗柜旁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见楚惟擦擦洗洗有模有样才弄出点响动，表示自己已经回来。
楚惟回身，一不小心手里的碟子打滑，“丁零当啷”摔个粉碎。
楚惟的脸立时变成了红色，他偷偷去瞄肖璟言，发现对方竟然在笑，没来由也厚着脸皮跟着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