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篝火
香屏之后,女子云鬓低绾,一双柔白纤细的手如暖玉温润,正接过宫婢递来的青青碧草。边逗喂白兔,边问道:
“薛开,你觉得那曹斌如何?”
“简直猪狗不如,狼心狗肺!”
薛开想起方才那幕,就气不打一处来。
“娘娘您是没亲眼看见,那窝囊废看起来是个斯文老实的,一开口竟然比属下见过最刁蛮的乡野村夫还要不讲理。后来他恼羞成怒,竟还要对沈夫人动手。
要属下老家那边的话说,下等人才打媳妇!”
他毫不留情地对曹斌一顿痛批,话锋一转,又自然地切换为了他的老生常谈:
“要属下说啊,男人还是陛下这般好。陛下性情温和,兼资文武。虽是以武平天下,却从来都不伤及妇孺,那才是真男人!”
薛开又一如既往地,开始滔滔不绝地称赞起他心目中英明神武的陛下。
“且陛下又如此深情,对贵妃您也如此温柔体贴,属下以为,简直就是大乾天下第一好的夫君……”
明萝梦浅眸中浮过一丝无奈,缓缓道: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薛开言语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然而却如鸭子嘴被人一捏,没了声音。只好讷讷领命退下了。
拂春见此不由笑道:“薛侍卫也是个妙人。”
明萝梦眸含嗔笑,摇了摇头。“倒是未曾发现,原来宫中还有这么个人物。”
薛开本是掌宫禁宿卫的右骁卫将军,冬狩时才在帐外负责巡逻监察。
裴神玉道对方是个忠心可用之人,让她平日里随意使唤。可明萝梦却没想到,对方面向看起来憨厚青涩,一开了口竟是这个性格。
话能说上三天三夜,且张口闭口,都是陛下如何如何。对陛下追捧无比,简直就像极了裴神玉的狗腿子。
拂春将吃得肚饱圆滚的兔儿抱下去,又解释道:
“薛将军也是昔日陛下征战江陵之时,一手提拔之人,他忠心耿耿,对陛下绝对忠诚。先帝崩殂那日,就是薛将军在景元殿外发现不对,及时通秉陛下,才避免了一场祸患……”
拂春又简略提及了龙朔十三年时,淑妃与齐王合谋的那一场堪称宫变的秘事。
明萝梦面上静静听着,心中却卷起微澜。
因拂春不仅是对宫内外诸人信息如数家珍,更是对宫闱秘事也了如指掌,而这些都并非普通宫人能够知晓。而无论事涉何人,拂春会对她直言不讳,知无不言。
想必其中,应有几分他的授意。
……
是夜。
忙碌半天检阅军阵的天子终于回到帐中,能够见到自家欺霜赛雪,香香软软的小猫美人。
此时明萝梦正慵倚犀角榻上,抱着那颗葡萄花鸟纹银香薰球,闲闲翻阅着话本。一张雪容含娇,似乎正看到精彩处,半咬着唇瓣。
她蜷在锦被中,手指都吝啬伸出被外,应是又嫌冷了。
因娇人儿手足常凉,哪怕贴身抱着小熏炉,也很难彻底觉暖。如今虽仍能沐浴,却不似能在宫中温池里泡上许久。离水之后,肌肤一会又散了热气。
见他回来,两颗猫儿眼才终于焕发宝石一样的光彩。
裴神玉扯唇一笑,褪去大氅与六合靴之后净手毕,方上了榻,展臂将小人儿拥入怀中。
“你回来了!”
可他还未开口,明萝梦已自动黏了上来,如玉裁的小脸埋入他怀中。
香炉香球,千重绣被,皆不及他。
男人身上像是炭火源源不断的火炉,是她冬日最为依恋喜欢的安心之所。且他肩膀宽厚而温暖,窝在他怀中看书,也比卧在榻上还要舒服。
裴神玉捏了捏她的小手,眉头皱起:
“又冰了。”
他不再说话,将她的小手偎入怀中暖着,男人胸膛的肌肤贴着她僵冷的小手,渐渐汲取温度。女人娇小,莲足也可以一并蜷入怀中暖着。
猫咪似的人儿在他怀中窝了一会,却又开始闹了。
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软眉轻攒,从他的怀抱中逃离出来。又推着他的胸口离自己三尺之外,娇颜含薄嗔道:
“好热,不用你了。”
裴神玉眉间掠过清冷,刮了刮她的琼鼻。“小乖用得着朕时,就撒娇求抱,用不着了就弃之敝履?”
“谁教你的?”
他气而反笑,真真像极了没心没肺的猫儿。
抱着软枕的小美人却振振有词:“若是论朝三暮四,我可比不上你们男子。”
裴神玉剑眉一挑,隐约察觉到了端倪。
“今日又发生了何事?”
明萝梦心中仍有几分忿忿不平,便顺着他所问,略略提了几句曹斌与沈黛儿之事。
“哼,还不是你们这些负心薄幸的男子……”
想起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她又不禁想到明弘谦,脱口索性都连裴神玉都骂了进去。
只是小猫到底倦意上涌,才叨叨了两句,就贪睡起来。她困乏地颤着眼皮,卧在男人臂弯之间,一会就安安静静地阖上了眼眸。
只剩下裴神玉怔在原处,却无从申诉。只能哭笑不得地拧了拧她的软腮,偏偏动作还顾及着她,没有用力。
“朕也被你给牵连冤枉了。”
他无奈抚着怀中娇人儿的发丝,心中却记上了一笔。
曹斌?
让眉眉作此联想之人,的确不可饶恕。
天朗气清,湛湛白云漂浮而过。
冬狩已近尾声,如今正值闲暇之日,众臣子家眷皆可以在场地中恣意打马猎游。
天子所骑的仍是银鞍白马,只是雪白的骏马身边,如今却多了一匹枣红色漂亮非常的小马。玫瑰石为鞍,上缀金色铃镊,鬃毛柔顺,两颗葡萄眼乌黑莹润。
只是马背上的明艳贵妃,则要更引人注目。
女子体轻腰弱,身披白狐大氅,兜帽上的一圈白绒毛笼遮着雪白小脸。全身也被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暖和极了。
俨然是陛下的手笔。
然而露出的一张杏面姣好,娇妍明艳,眉如望春山,唇似牡丹瓣。眼波流转之间,无声动人心魄。
众人正肆意漫游,也不时有人不由偷偷侧目望去。
只见贵妃笑意娇慵,往远处遥遥一指。
陛下轻笑回应,眉目间俊朗开怀。
之后男人便顺着她的意,驱马往那处驰骋而去。山林远而高阔,森绿无限,枣红小马驹也哒哒迈开了蹄子。
两匹马一路并行,消失在遥遥尽头。
到最后,男人索性展臂揽着她的腰肢,将容色胜雪的美人抱入怀中,让她坐在雪白骏马的前头。那匹温顺的枣红母马仍被缰绳所牵跟在一旁,只是上面已没了人。
裴神玉的手护在她身边两侧,持着缰绳,将心爱的小人儿揽在怀中,带她驰骋山林。
在他身边,她如同一只自由的雀儿。
“驾!”
暮色入夜,侍卫们则在空地上升起了火,架起了木架子,将这几日猎来的猎物架在火上炙烤。
火星飞蹿,发出哔剥声响。
歌谣清乐也渐渐萦耳,美酒盈觞,乐姬或才艺出众者皆载歌载舞。或有才情之人,也表演起曲目或行令赛酒。
最后众人也不禁被气氛所染,纷纷参与其中。可此时的裴神玉,却在心无旁骛地为明萝梦烤着鹿肉。男人侧颜俊美如玉,火光勾勒出坚毅的下颔,高挺的鼻梁,呈现流畅深峻的线条。
他手握长木签,不时翻动,给鹿肉刷上一层油。
鹿肉被炙烤到已是半熟,发出滋滋声响,色泽红如胭脂,十分鲜嫩诱人,柴火熏香也弥漫四周。
明萝梦偎在他手臂边,眼巴巴地瞧着,一边发出小声惊叹:“君玉哥哥,你还会这个?”
女子声音轻软,带着一分无声崇拜。
裴神玉淡淡勾唇:“早年入军中历练,行军路上平日里并无膳房供应,靠的都是山林野炊,基本也就自己掌握了,自然都会……片鱼也不在话下。”
身边小猫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让他心中生出愉悦。
“好厉害!”
小猫听到片鱼,眼里的光芒不由更盛了。
男人哪怕是烤肉,姿态也认真无比。
牢牢吸引着她的视线。
最后,裴神玉用匕首片了一小块鹿肉,放在一旁的瓷皿上,认真吩咐道:
“小心烫,晾一会凉了再吃。”
她是个猫舌头,吃不得半点烫的。
裴神玉又回头命侍卫去拿些酸奶来,以防她待会娇弱的肠胃食用鹿肉太多,不好克化,也容易上火。
她被宠得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静静等吃就好。
明萝梦只好抱膝坐在一边静候,又变成了望眼欲穿的小猫。她注视器皿里的鹿肉,小猫明晃晃的瞳仁里满是垂涎。每过一会,便按捺不住地问:
“好了么好了么?”
裴神玉无奈一笑,只好先切了一小块。尝过不烫,才再另切了片,小心翼翼地喂她。
小美人遂扬起雪白脖颈,猫儿眼微眯起。她伸出红色小舌,一副乖巧讨食的模样,令男人眼底暗沉。
“馋猫儿。”他低笑道。
“眉眉才不是……”
而与此同时,程晏南也和李妙雪在不远处同时烤着鹿肉。只是情境却不尽相同。
李妙雪急匆匆道:“你快些翻面,都被你烤焦了!”
“好了好了……要不李娘子自己来试试?”
“我可不干。刚刚赌书猜字可皆是你输了,你得认赌服输。”
“是是是,都怪我输了。”
李妙雪平日看起来淑婉端庄,最讲仪态,如今却为贪图一口享受,也喋喋不休起来。三言两语就让程晏南连连告罪,继续任劳任怨给她烤着肉。
他心中却叹了一声,还不是他让着她的。
而一片欢声笑语之间,唯独角落里的裴素月冷冷清清,她目睹着程晏南和李妙雪二人之间的亲密,不由咬牙切齿,气如河豚。
怀璎叹气一声,“长公主要不要也尝些鹿肉?奴婢也去拿些肉串来烤?”
裴素月冷冷道:“这等油腻之物,怎配入本宫肠胃。”
是了是了,乐平长公主体态轻盈苗条,平日里几乎只茹素不沾油荤。
怀璎一噎,只好继续默默地拨动着火星。
只是,许久未见过这般热闹了啊。
……
篝火渐渐熄灭,宴上也只剩下残羹冷炙,众人皆酒足饭饱。或酒气熏熏的划拳猜谜,或耳语喁喁。
明萝梦也吃饱了,不由摸了摸肚子。
她扯了扯裴神玉的袖子,尾音软甜,满足道:“好饱。”
男人轻轻一笑,不予置评。
小猫的胃口不大,吃了两块肉就嚷着饱了。真就是吃猫食一般,恐怕除了吃肉都是喝酸奶喝饱的。
裴神玉眼带纵容,低头一手捧着她的脸颊,一手拿着巾帕给她擦了擦唇角。可那双秋水眸中忽掠过灿烂明光。
像是漫天星辰掠过,美不胜收,令他眼底微怔。
“君玉哥哥,落雪了!”
她忽而雀跃地伸出手,指着天幕,裴神玉也顺着她的目光仰首望去。
夜雪来得突然,如纷纷扬扬洒下琼玉碎屑。
是啊,下雪了。可那双秋水眸中忽掠过灿烂明光。
像是漫天星辰掠过,美不胜收,令他眼底微怔。
“君玉哥哥,落雪了!”
她忽而雀跃地伸出手,指着天幕,裴神玉也顺着她的目光仰首望去。
夜雪来得突然,如纷纷扬扬洒下琼玉碎屑。
是啊,下雪了。可那双秋水眸中忽掠过灿烂明光。
像是漫天星辰掠过,美不胜收,令他眼底微怔。
“君玉哥哥,落雪了!”
她忽而雀跃地伸出手,指着天幕,裴神玉也顺着她的目光仰首望去。
夜雪来得突然,如纷纷扬扬洒下琼玉碎屑。
是啊,下雪了。可那双秋水眸中忽掠过灿烂明光。
像是漫天星辰掠过,美不胜收,令他眼底微怔。
“君玉哥哥,落雪了!”
她忽而雀跃地伸出手,指着天幕,裴神玉也顺着她的目光仰首望去。
夜雪来得突然,如纷纷扬扬洒下琼玉碎屑。
是啊,下雪了。可那双秋水眸中忽掠过灿烂明光。
像是漫天星辰掠过,美不胜收,令他眼底微怔。
“君玉哥哥,落雪了!”
她忽而雀跃地伸出手,指着天幕,裴神玉也顺着她的目光仰首望去。
夜雪来得突然,如纷纷扬扬洒下琼玉碎屑。
是啊,下雪了。可那双秋水眸中忽掠过灿烂明光。
像是漫天星辰掠过,美不胜收,令他眼底微怔。
“君玉哥哥,落雪了!”
她忽而雀跃地伸出手,指着天幕,裴神玉也顺着她的目光仰首望去。
夜雪来得突然,如纷纷扬扬洒下琼玉碎屑。
是啊,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