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棵芽
江启打手势,夏满月跟舒斐同时站定。
丧尸聚在一起,像淋雨的鸡崽子挤成一堆避雨。
舒斐好奇,特意把手上的鼠王肉往前伸了伸,抖得塑料袋跟里面的冰块哗啦哗啦响。
“怎么就突然不怕了,这是又变异了吗?”
“不是不怕。”
江启看到,当舒斐手臂伸出去那一刻,丧尸们集体抖了抖,嗬嗬嗬叫得越来越急促。
他冷眼观察这群丧尸,也不像是被人为控制,或者是受到有核丧尸的驱使。
那目前的状态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江启扭头跟舒斐说:“我去前面看看,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注意安全哦,我等你回来!”夏满月甜声嘱咐。
冲小姑娘笑了下,挑了件趁手的武器,江启大步过去,丧尸们也是浑身紧绷,集体挪动步伐,一点点往后缩。
江启皱眉观察,总觉得它们的姿态,看起来更像是在保护。
能被丧尸保护的,又能是什么?
江启低头时,偶然间瞥到一双双小脚,像是……孩子?
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他更纳闷了,不由放缓了脚步,继续观察。
注意到他手持武器,一步步靠近,丧尸张皇失措,一时间尸声鼎沸,威胁低吼,嗬嗬低鸣的都大有尸在。
夹裹在中间的几双小脚,慌乱之下绊倒一个,混乱中险些被踩中。
幸运的是,很快被尸捞起来。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可凭借江启的眼力,也差不多看分明了。
是小丧尸。
他抬头,扫了一眼距离不远的建筑物,三层楼高,外墙画着童趣满满的彩绘,各种小老虎,小斑马,小长颈鹿,经年风打雨淋,褪色严重,其中三分之一应是经历过重新粉刷,颜色鲜亮,另一半马上要脱形起皮。
是幼儿园。
再去观察那群丧尸,从穿着从外表特征看,江启一下了然——应该是大清早送孩子去上幼儿园的家长。
也就是说,丧尸在进行每日必做的刻板行为,之所以在他们靠近之后没有很快逃离,是因为本能地想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原来如此。
江启放心了,不是突发危险就好。
另一边,舒斐等得百无聊赖,打游戏打太久,晚上没睡好,腰酸腿软的,想找到地方坐一坐。
可惜周围杂乱无章,一塌糊涂,不知名液体,浅的,深的,红的,绿的,涂的到处都是。
舒斐很嫌弃,想了想,支起棒球棍,安安稳稳坐了上去。
对于他的骚操作,夏满月惊诧过后,竖起大拇指,一脸钦佩,“厉害厉害,平衡能力一绝。”
舒斐傲娇上了,撸了把短簇簇的头发茬,“那是,满月妹妹,舒哥很多真本事还没亮出来呢,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
长臂一展,本想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夸嚓一下,棍子一歪,舒斐青着脸,整个人滑蹭下去。
有一种疼,叫鸡飞蛋打。
包括昨天,这两天真是绝了。
舒斐蜷在地上,紧紧夹着腿,还知道丢脸,艰难转了个身,确定夏满月看不到,才龇牙咧嘴皱起脸。
太……太丢人了。
夏满月哇哦一声,“今天真长见识了。”
舒斐:。。。
剧痛缓解差不多,用一只撑住地面,试图站起来时,意外瞥到对面是一家玩具商店,门口贴着很多质感十足的海报,一看就很有档次。
要不说男人至死都是少年,舒斐也顾不上夹腿了,兴致浓浓地指过去,“满月妹妹,我们去玩具商店看一眼吧。小时候家里穷,我都没怎么买过玩具。”
夏满月顺着舒斐手指看过去,吸引她的是橱窗里摆放的电器玩具,有一台迷你洗衣机,或许可以用来洗袜子或者内衣?
重新抄起防身棍,舒斐一瘸一拐跑过去,“店里面看着还挺干净,应该没丧尸,我早就眼馋那个钢铁侠头盔了,不知道有没有?”
幻想自己戴着头盔跟钢铁手臂,舒斐哪哪都不疼了,窜的比兔子还快。
夏满月被落下一段距离,正想叫他,斜刺里忽然窜来两道人影!
夏满月:!
没等她大声呼叫,一只臭烘烘的手掌用力堵住了她的嘴,另一个人默契配合,抱起她的腿就往肩上扛。
眼看舒斐的身影越来越远,夏满月眼泪都憋出来了。
被绑架了?
挟持自己的人是谁?
目的是什么?
脑海里很多念头,可在想到江启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恐惧的实感才一举扎进了心脏。
阿启!
……
确定丧尸家长并不能构成威胁,它们只是在依照仍潜存的本能在保护小丧尸,江启不想继续浪费时间。
正想离开呢,意外瞥到一只穿着广告马甲的丧尸,想挤到丧尸群中,挤半天都没挤进去,急得嗬嗬直叫唤。
江启看了眼它手中厚厚的传单,估计是什么培训机构出来发广告的,末世了,变丧尸了还在发,好笑又可怜的。
脚步刚迈出去,踩到一张传单。
要不是传单过分简陋,江启都未必会留意。
他俯身捡起来看,一行红色大字映入眼帘——“无良胞妹夏满月,还我血汗退伍费!”
江启:……
受到冲击有点大,他抖掉传单上的浮尘,看到下面一行小字,印的是个地址,注明必须要限期归还,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什么操作?
江启有点迷惑。
根据夏青阳近来经历简单推敲了下,可能他是被魏钢那帮人搞怕了。谁能想到,只是托人找妹妹,很有可能就会像之前楼上关着的那群丧尸一样,害妹妹万劫不复。
于是,干脆反向操作,对外表明自己是寻仇的,印上传单四处发,一来是寄希望被妹妹看到。二来就算是心思不正的人捡到传单,肯定不会趁机打歪主意了,凑上去又没利益可图。
总之,可算是找到夏青阳下落了。
这次出来收获不小。
想到小姑娘得到地址后,喜笑颜开的模样,江启步伐也轻快了少许。
要赶快回去与她汇合。
仔细叠好传单,揣进口袋,江启抬眼朝丧尸群看过去。
自己退远了些,丧尸们重新恢复惯性行为,那只身着广告马甲的丧尸在挨个发传单。
家长丧尸接到,都会直接丢路边。
江启从夏青阳的行为当中,感受到了熟悉的灵活应变能力。
嗯,不愧是亲兄妹来着。
转头往回走,到路口没看到夏满月跟舒斐。
他皱了皱眉,扫视一圈,舒斐忽然跌跌撞撞出现,神情相当崩溃。
“队长,不好了,满月妹妹不见了!”
他抖着手,将水钻发卡跟一颗圆头气木仓子弹递给江启。
看到发卡那一刻,轰一声,江启似身处坍塌的山体之中,巨大的噪鸣掩盖了万物一切声响。
唯独能够听到慌乱躁急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有力捶打耳膜。
“不见了,她怎么会不见的?”
自己明明才离开一会儿,临走前小姑娘还不忘嘱咐他注意安全。
舒斐声音发颤,懊恼地讲述经过,“我意识到她没跟上,再转头时,人就不见了。地上只有这两样东西。我找了一大圈,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人也没看到一个。”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江启红着眼睛,看向那枚圆头子弹。
对方身份很明了,是魏钢!
他们劫持满月,一来威胁夏青阳,二来可以对付他们。
报欺辱之仇,雪覆巢之恨。
江启额头上青筋急跳,他愤恨攥紧子弹,砰一声,弹头脆弱地裂开。
很后悔,当初就不该让满月离开自己的视线,如果随时随地将她带在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心底,崩塌的山体掀起蔽日扬尘,覆住江启眼中一切辉光,冷戾与狂暴呼之而出,仅存的柔软零落殆尽。
“去基地!”
魏钢将人劫走,肯定有目的,要想达成,一定会给他们传递消息。
目前就是不知道,魏钢等人是通过什么方式把消息递出来的。
一刻都不能等,浪费一点时间,都不知道小姑娘会遭遇到什么不测。
舒斐点头,抹了把头上的汗,他都快急哭了,又急又懊恼,哪怕队长什么都没说,现在一切以夏满月的安危为重,可舒斐还是气得想抽自己几个嘴巴!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基地,今天负责在门口执勤的人还是姜凯。
他正打哈欠呢,就见舒斐大步来到眼前,横眉怒目的,不知道以为两人之间有世仇呢,搞得姜凯都紧张了。
“怎、怎么了?”
“我问你,魏钢那伙人,一般是怎么跟主顾联络的?”
姜凯松口气,扫了眼同样凶神恶煞的江启说道:“旁边公园,有个相亲角,一般都是在那里贴告示。”
江启跟舒斐转身就要走,姜凯冲着他们喊话,“你们不会是想把魏钢给拿下吧,昨天头说了,魏钢价格跟廖东不同,翻倍,还附赠土豆一筐。”
现在舒斐哪还有心情想什么大米土豆,奔跑速度远超训练最高纪录。
江启全程一语未发,表情始终绷着。
两人抄近路翻墙进入公园,在角落找到传说中的相亲角,告示栏上密密麻麻,贴了很多通知,盖过了原本的征婚信息。
江启跟舒斐一左一右,挨个看过去。
大部分都是魏钢跟手下留下的,小部分是基地幸存者贴的。
江启手里紧紧攥着那只发卡,手背青筋突跳,耳边至今还在嗡嗡嗡地响。
没有,没有魏钢留下的消息。
全部看完,舒斐有点泄气。
江启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破碎的弹头,想在上面找线索,不小心将传单带出来。
舒斐看到,顺势捡起来,也是因为简陋的传单设计引起了好奇,展开来看,目光落在那行地址上,胸口突突突地跳。
“队长,我们或许可以先去跟满月的哥哥汇合。他跟魏钢等人打过无数次交道,对他们肯定了解。”
江启紧攒的眉头松泛少许,重新拿回传单看了看,言简意赅道:“走!”
传单上标注的地址就在附近,是路口的一处警务亭。
舒斐第一感想就是胆子挺大,警务亭周围没有掩体建筑,周围又都是来往丧尸,其实挺危险的。
路口挺窄的,处于繁华路段,周围囊括高层小区,写字楼跟商场,奇怪的是,游荡的丧尸却并没有想象的多。
没心情探究,江启跟舒斐开始寻找警务亭。
可是路口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株矮树,跟混乱停放的汽车,路边不时还能看到急窜的老鼠,夹杂在矗立的高楼之间,稀薄云光洒下来,有种浓浓的末世荒芜感。
忽然,耳边传来呼啦呼啦的声音。
江启跟舒斐扭头看过去,看到了……移动的警务亭。警务亭是圆形的,规模目测只能够容纳一个人,周边窗户全部被封死,唯独左右各挖了一个小洞,两根杆子从洞里伸出来,往地面上一撑,哗啦一声,带轮子的警务亭能滚出去老远。
江启跟舒斐眼睁睁看着警务亭从眼前飚过去……
舒斐卡了一下,反应过来叫人:“喂,前面的亭子,你等一下!”
可能是听到陌生声音,里面的人紧张了,杆子朝地面猛杵两下,哗啦哗啦飚得飞快。
可不幸其中一个轮子被石头卡住,轰隆一声,倒了。
警务亭:。。。
哪怕没见到人,通过倒地不起的亭子,都能看出里面的人很尴尬。
江启直接走过去,一把将门扯开。
亭子四面窗户被封,骤然涌入阳光,蜷在里面的男人紧张地抓紧了手上的方便面调料包。
睁眼时,看到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由于用力,胳膊上肌肉隆突耸动,优越的身材征服了他。
男人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江启小臂。
“哇,好酷。”
江启:……不用验明正身了,是满月的哥哥没错。
将男人拉出来,江启跟舒斐上下打量他,一头卷毛,长的几乎要遮住眼睛,身上只有一件四角裤。
他浑身有点脏,哪怕费劲把警务亭扶起来,都紧握着方便面调料包不放,好像是什么好东西一样珍惜。
“你是夏青阳?”江启先开口。
卷发男人扭头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紧张兮兮将调料包往嘴里塞,“你们是魏钢的人?传话给他,我会继续寻找物资,叫他不许伤害我妹妹!”
江启拉住夏青阳的手,阻止他生吞调料包,给舒斐使了个眼神。
等夏青阳回神时,眼前出现四包压缩饼干,还有一瓶饮料。
夏青阳不敢置信,肚子咕噜一声,应景地发出了悠长的腹鸣。
“先吃点东西。”
压缩饼干跟饮料是舒斐为帮忙分担重量,随身带着的,至于那个背包,被夏满月背走了。也就是说,夏青阳只能暂时这样裸着。
不过他应该也习惯了。
眼睛直勾勾盯着递到眼前的压缩饼干,夏青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看看江启,又看看舒斐。
“给我吃?”
江启有些急躁,可他尽量耐下性子,“吃饱了,我们有事情跟你说。”
总不能在夏青阳饿肚子的情况下,再跟他说妹妹被坏人劫持的事情,情绪一上头,精说不定出点什么毛病。
看他这副模样,这几天在外面必然吃了不少苦。
“你们可别后悔啊!”
左手抢饼干,右手捞饮料,要不是舒斐帮忙把包装袋撕开,饿急了的夏青阳说不定能连袋子一起生吞。
在舒斐看来,压缩饼干口感并不好,不到不得已,他一般不会吃,可夏青阳狼吞虎咽的,好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至尊美味一样,饼干渣子都要拈起来舔一舔。
转眼吃完两袋,噎得他直打嗝,“嗝!魏钢什么时候……嗝!这么好心了,难……嗝!难道是觉得我还有点用处?”
“我们是夏满月的、朋友。”江启顿了一下,接着说:“满月被魏钢劫持走了,我们来跟你汇合,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目前魏钢这伙人在哪盘桓?”
舒斐见夏青阳一副纳闷神情,估摸是消息滞后,以为自家傻妹妹早就落入虎口了。
于是,舒斐将三人那天在贼窝里历险的经历,大概讲了一下,强调这次情况格外危急。
“嗝!”夏青阳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江启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一鼓作气道:“满月胸口有颗红痣。”这次连舒斐都惊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队长,脑子里弹幕一条条刷过去。
——不会吧,他们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什么时候的事,趁我不注意他们真的羞羞了?
——看不出来啊队长,我们现在终究是不一样了。
夏青阳咔吧一声,把饮料瓶子捏爆了,饮料迸出来,激射出去好几米。
“你个混蛋玩意!”
他挥拳就要打,舒斐想拦,江启自己用大掌将夏青阳的拳头截在半空。
两人较劲,夏青阳额头青筋都迸出来,下嘴唇眼看见血,却再难前进一寸。
江启好声好气跟他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最要紧的还是尽快去救满月。”
想着自家的傻妹妹,夏青阳闭了下眼睛,抑制住满身怒气,“我带你们去,我知道魏钢他们现在在哪。”
夏青阳不理江启了,气汹汹往前走。
江启跟上,呆了半晌的舒斐紧随其后,一路无言。
夏青阳去路边挑了一辆车,空间大,动力足,最重要的是油箱是满的。
他一歪头,示意江启跟舒斐上车,“地方稍微有点远,我们开车去。”
他一脚油门下去,江启跟舒斐甚至都没有坐稳,知道作为哥哥,心情肯定不会太美妙,舒斐尴尬地挠挠头,看看江启,什么都没说。
过了会,眼看越开越荒僻,周围都能看到农田了,舒斐忍不住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魏钢他们怎么会跑这么远?”
夏青阳透过后视镜瞄他一眼,哼了一声开口:“屠宰场,我前几天发现的,里面有几千头没有来得及屠宰的生猪,原本是想将魏钢引来这里,跟他把妹妹交换过来,没想到他使诈,让小弟埋伏我。”差点最后一条裤衩都没能保住。
不过他没说,趁机又瞟了江启一眼。
男人外形刚毅帅气,浓郁荷尔蒙是男人见了都会叹服的程度。
夏青阳奇怪,妹妹什么时候喜欢这一款了?
她审美不是一直掉线,专注于贺雷那种白斩鸡类型的?
哪怕不用正眼瞧,光是凭感知,江启都知道夏青阳正在打量自己。
他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看向后视镜,恰恰与夏青阳的目光撞个正着。
“你觉醒异能了?”
江启看看夏青阳的手,之前他轻轻松松捏爆了饮料瓶,如此强悍的力量,只有异能解释的过去。
从眼睛就能看出来,夏青阳是有点惊讶的,“对,没错。”
说起这个,舒斐一下来了兴致,身体往前坐了坐,问夏青阳:“什么异能,战斗系?”
匆忙将目光收回,夏青阳盯着前面路况看,半天没吱声。
忽然感受到一股尴尬气息,舒斐扭头看了眼江启,没再说什么。
心里想的却是:得,估计又是一种被定性为没用的异能。
车子开到屠宰场附近,江启建议下车,以免被魏钢等人发现。
三人徒步过去,屠宰场大门紧闭,透过栏杆能够看到里面停放几辆货车,隐约还能听到猪叫。
微风送来阵阵恶臭,地上泥水混着血水,不知名骨头东横西倒,偶尔能够看到人类颅骨,挂着星星肉丝,蛆虫在里面钻进钻出,一只浑身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猪哼哼着经过,几乎瘦成皮包骨头,看到什么吃什么,蛆都不放过。
“呕。”强忍着恶心,舒斐热了热身,“队长,翻进去?”
江启绕着墙壁观察,他们翻进去,要先确定满月所在的位置才行。
最好的结果是能够在这里找到他,如果找不到呢?
越想越心焦,江启一个纵身借力,率先翻过墙壁。
满月,等着我。
脑海里都是小姑娘冲他挥手的画面。
注意安全哦。
我等你回来!
“队长,等等我!”
舒斐紧随其后,也要翻过去,借力的地方墙皮被他脚后跟卡掉一块,险些没栽下去。
还是夏青阳从后面托了一把。
舒斐尴尬地扭头看他,“谢了兄弟,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拜托你换个地方托。”
话落,他青着脸从墙头上跳下去。
都是男人,怪不好意思的。
三人贴着乱停乱放的汽车,往屠宰场内部深入。
江启停下,留神观察周围情况。
后面跟着舒斐,再后面是夏青阳。
舒斐斜睨了眼夏青阳。
从刚刚开始,他时不时找地方蹭个掌心,用车垫蹭,卷鞋带擦,手掌很快蹭红一片,甚至还伸到泥沟里涮了涮。
我是有多脏?
舒斐嘴角抽了抽,一忍再忍,把冲到喉咙口那口气硬生生吞下去,想着,看在满月妹妹的面子上,然后什么都没有再说。
前方不远响起脚步声。
江启朝两人打手势,三人各据一个角落,将身体压到最低。
隐隐约约地哄笑声传来。
“几千头猪啊,那些傻僵尸每天凌晨还在不停往这送,我算了下,全部杀出来,就是几万斤肉啊!”
另一个叱他,“有脑子没脑子,算数都不会?是几万斤肉吗?一头猪出栏大概能长到两百斤左右,几千头猪,你算算到底多少?”
“唔……几百万斤?”语气还不太确定。
“叫你好好学习,你却偏偏去种地,这点数还算不明白!”
“算了,管他有多少斤,总之咱们晚上有肉吃了,小时候去远房亲戚家吃过杀猪菜,可惜不能灌血肠,用来炖酸菜那味道别提了。”
“出息,血肠哪有大肉好吃,晚上炖个大肘子解解馋,这段时间可把老子饿坏了。说起来,真要谢谢呆头鹅,看起来呆头呆脑地,还有点用处。”
另一个人吸溜了一声,声音不小,“她妹长得挺俊的,第一次见我可就看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上我?”
听到这个,夏青阳一个冲动,差点没奔出去,幸好舒斐早有准备,将人给按住了,挤得眼睛都要抽筋了,示意他少安毋躁。
江启将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眼底狂风肆虐。
“做梦吧你,头说留着钓鱼用。”
“你说那个姓江的还有姓舒的?”
“没错,钓来人永绝后患,陷阱可都给他们备好了,就看他们有没有胆子找过来了。就是锅炉房隔壁的屠宰车间,里面丧尸可都是屠夫,关进去,把机器一开,等人出来的时候,怕是皮都给扒掉了。”
两人笑得格外阴险,“反正就是个饵,我玩一玩没问题吧,要不要趁着老大不在,咱俩先把便宜给占了?”
“万一性子烈一点,找机会自尽了,下次还怎么让呆头鹅上供物资,每天不拍张实时照片递出去,他可不认。忍忍吧,咱们都有几千头猪了,如今末世这个环境,吃不饱穿不暖的,还能少了投怀送抱的女人?”
“也是,我也开个后宫,娶上至少七个老婆,周一到大礼拜天轮流睡过去……”
剩下内容格外不堪入耳,两人蹲在墙边抽完两根烟,将烟头踩灭,这才晃晃悠悠离开。
“小美人难伺候啊,还知道咱们拿她制他哥,时不时要个东西,吃个饭必须要热乎的,老子跑前跑后给她热两次了。”
“嘿嘿,咱想个办法吓唬吓唬她,一吓就老实了。”
“把那只拔了牙拔了指甲的丧尸拖进去一起关着,看她还敢不敢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两人走远,江启跟上,舒斐与夏青阳缀在后面。
听过两人对话,舒斐格外紧张,转头观察环境的频率更高了,也不知道他们说的陷阱是什么样的?
抬眼看江启,从背影都能看出暴戾跟焦躁,舒斐下定决心,跨过去几步将人拦住。
“队长,他们的话你也听到了,有陷阱,专门等着我们来,我的意见是,再观察观察。”
江启神色挣扎。
他不是没听见,听得很清楚很清楚。
可比起两个人所说的陷阱,江启更担心他们说回拿丧尸吓唬小姑娘,她一个人,害怕了怎么办?
舒斐再劝:“我们要是先把命给送了,满月妹妹可就再也等不来救援了。”
最终还是夏青阳一锤定音,“等晚上吧,先把陷阱的问题搞清楚再说。”
他也很焦急,想立刻确认妹妹的安危。
可就像舒斐说的,他们要是折在这,妹妹可谁都等不来了。
江启沉默了,痛苦了阖了阖眼睛,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好,等晚上再说。”
夏青阳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等江启再将眼睛睁开时,他已经若有所思地将头低下去。
……
阴暗闷热的锅炉房,夏满月缩在堆满杂物的角落。
大眼睛明亮有神,在黑暗环境中滴溜溜乱转。
魏钢已经见过了。
被劫持的原因也猜到了。
无非是冲着她哥哥,还有江启舒斐去的。
要想办法自救,以魏钢的狡猾跟凶性,不可能不做准备。
到时候江启他们不管不顾摸进来,等着他们的可是要命的陷阱。
光是想想江启跟哥哥可能会因为救自己而遭遇不测,夏满月浑身都开始往外冒汗。当然,也有可能是锅炉房实在太热了,身上的衣服都湿几轮了。
正观察环境呢,门口忽然传来男人的嬉笑,跟丧尸的嗬嗬声。
夏满月又忘杂物堆里缩了缩,手往旁边摸了摸,将她的粉头盔捞进怀中抱着——头盔质量不错,能当个武器。
门打开,一只披着秀发的女性丧尸被推进来。
两个喽啰什么都没交代,嘿嘿笑着走了。
黑暗中,听到丧尸小声嗬嗬低叫,夏满月紧张地攥紧头盔束带。
什么意思?
要把我直接解决了?
女性丧尸晃晃悠悠站起身,僵硬地晃动脑袋,看动作如同在打量环境。
她使劲嗅了嗅,似乎是闻到了人类气味,本能地开始嗬嗬大叫,动作也大起来,一圈圈原地打转,一副势要把藏起来的人类给揪出来的架势。
女性丧尸动作时偏移了几步,恰好走进强光范围,它还伸手挡了下。
等手放下来时,夏满月看清楚了丧尸的模样。
除了青黑外皮,长相上,能够看出来活着时应该是挺年轻漂亮的。只是,从她嘴角汩汩往外渗出黑红血液,张嘴嗬嗬时,能够听到有点漏气。
她似乎被自己的指甲吸引,左左右右晃晃脑袋,看自己的两只手。
手上也有血迹,她的指甲被拔了!
夏满月忍不住吸了口气。
听到声音,女性丧尸露出凶相,张嘴呲牙时,哪有什么牙齿,只剩下两排血淋淋黑乎乎的牙床。
牙也被拔了?
夏满月猜测应该是不想让丧尸伤人,造成病毒传播。
相比于虐杀,手法倒是温和了不少。
不过,他们目前都拥有这么多头生猪了,还扣押丧尸做什么?
想到魏钢丧心病狂的秉性,真实目的作为正常人类应该不太能接受。
不想脏了脑子,夏满月决定不想了。
既然丧尸被拔了指甲跟牙齿,对自己的安全还造不成威胁。
小姑娘很冷静,活动了下僵硬的腿脚。
运动鞋不小心碰了下旁边的报纸堆,时间长了,纸张有点脆,哗啦啦响。鞋带跟绑报纸的尼龙绳缠在一起,夏满月俯身去解。
重新绑好鞋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突然感觉头顶光影明显晃动了一下。
心口微滞,蓦地抬头,正正与青黑面的丧尸脸对着脸,再进一点,都要亲上去的程度。
“啊……”夏满月被吓到了,惊叫本能脱口。
“嗬!”
没想到下一秒,丧尸嗬嗬叫得特别大声,仿佛被夏满月吓住,扭头逃开,姿态有点狼狈,变异后没什么智商就算了,身体还笨拙,夏满月眼睁睁看着她左脚绊右脚,摔了。
摔了个狗啃泥。
夏满月:……我很吓尸吗?
这下,她更不害怕了。
丧尸半天没能爬起来,一动不动,手指偶尔抽搐,表明它还没死绝。
夏满月从角落里钻出来,好奇走过去,拿脚踢了踢它。
“嗬嗬嗬”,丧尸似乎吓坏了,手忙脚乱爬起来,抱着它的卡通包包不撒手,青黑脸皮上少有的表现出恐惧这种情绪。
夏满月突然起了坏心思,张牙舞爪冲它“嗷呜”一声。头上的小草芽学她,也张着两片叶子,“嗷嗷”的。
“嗬嗬嗬!”丧尸吓得连滚带爬,卡通包包没来得及拉上拉链,滚出不少小东西,玻璃弹珠滚到夏满月脚下。
她顺着痕迹看过去,什么小红花奖励贴,卡通贴纸,还有可可爱爱的小手帕。
再看丧尸穿着,充满了童趣,夏满月一下猜到了她生前的身份,应该是个幼师来着。
可能是魏钢这边遭受到残暴对待,加上生前职业关系,从它身上根本就感受不到丧尸的狰狞与狂暴。
“嗬。”
正当夏满月出神的时候,幼师丧尸捡起小红花奖励贴,从上面撕下来一个,战战兢兢要往她手上递。
“你是要送我吗?”
夏满月安然自若将手递过去。
幼师丧尸快速将小红花贴到她手背上,然后缩进角落,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
仿佛在说“给你小红花,求求你别欺负我”。
盯着手背上的小红花,夏满月心疼了一下,眼眶也有点热。
她小心翼翼靠近幼师丧尸,在她面前蹲下去,“你很害怕对不对?等我逃出去,带你一起走好不好?”
幼师丧尸神情茫然,它已经听不懂她所说的话了。
夏满月哀哀叹口气,将脸埋进膝盖中间。
情况不乐观啊,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脱身呢,现在却夸下海口,万一做不到,很丢面子的。
大脑高速运转,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食指杵上去揉了又揉。
忽然感受到一股柔软的力道,一下下轻拍她的头发。
夏满月抬起头,眼前,幼师丧尸眼神温柔,低声“嗬嗬”的叫,声音轻缓,与平时不同,还带俏皮转音。
听起来像是在唱儿歌?
夏满月冲它笑笑,“我没事的。”
并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幼师丧尸慢慢放松下来,她忽然瞪直了眼睛看夏满月胸前。
注意到她的视线,小姑娘狐疑地低头看自己。
原来是醒狮项链,金的,那天在金店她一眼看中,第一个把它拿下来戴脖子上。
“喜欢吗?”
夏满月揪着下面的红色转运珠,递给幼师丧尸看。
“嗬。”幼师丧尸似乎很喜欢,眼神半天都没从上面拔下来。
“送你吧。”夏满月大方地将醒狮项链摘下来,戴到它脖子上。
心想:它生前一定跟自己一样,贪财又爱美。
锅炉房里堆放有很多杂物,夏满月一早就注意到有面破破烂烂的穿衣镜。
心疼幼师丧尸的遭遇,想力所能及对它好一点点,也算是最后感受一下来自于人类的温柔和善。
她过去想将镜子搬出来,用力时抬头,看到墙壁上方的通风口。
扇形排风罩将洒出来的灯光等分切割,映在对面墙壁上。
夏满月纳闷:隔壁有人?
被带到屠宰场后,她人被直接塞进了锅炉房,缩在角落进行脑力风暴,想脱身的办法,真没注意隔壁有动静。
大眼睛转了转,夏满月把穿衣镜贴墙放置,然后朝表情无辜的幼师丧尸招了招手。
对方十分心仪醒狮金项链,尤其钟爱下面那颗转运珠,拿在手中把玩的兴味盎然。
“嗬嗬?”看到夏满月招手,青黑面皮上,神情懵懵懂懂,毫不犹豫便颠颠跑了过来。
“你站这里,对,站好。”
比照着通风口位置,夏满月摆弄好幼师丧尸。
对方还挺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前面摆放的镜子吸引住丧尸注意力,她美美地欣赏自己,外界声响全部被它自动屏蔽。
直到,感受到来自于肩膀的重量,身体差点被支撑住,垮下来。
“唉唉唉,站好,站好,不好意思啊,我想看看隔壁什么情况,这里又没个梯子桌子凳子什么,只能借你用一用了。”
前几分钟还立志要让幼师丧尸感受来自于人类的温柔和善,眼下按着她的头,踩着她的肩膀,一路吭哧吭哧往上爬。
幼师丧尸的脸都被挤压变形了,脸皮看起来有更青更黑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