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远啊!是我格赫罗斯!”木匠差点双眼一黑过去了。
“格赫罗斯……?”邢远震惊了,连忙站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刚进来的时候觉得这里不错,可谁知道,没走几步……”木匠卡了卡,一副悲愤的表情,接道:“我眼前一黑,不知道发生什么,总觉得附近有人埋伏我?总之就变成这样了。”
这样……是指被打了一顿吗?
“……”邢远无法置信,招待木匠坐在椅子上,安慰道:“这里的邻居都是好人,可能是外面的人干的,格赫罗斯先生最近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
木匠没有线索,唉声叹气道:“我一个专注工作的普通木匠,真没有头绪,总不可能是脸得罪了谁吧。”
“确实。”邢远一边聊着,一边给木匠处理伤口。他认不出木匠不只是因为木匠被打得面目全非,还有两个原因,他记得很清楚,木匠的眸色应该是碧色的,但现在却是特别鲜艳的那种血红色,初看还好,可越看越不对劲,总觉得有点邪乎。
好像即使是异界人,也很少红眸。
“格赫罗斯先生,你的眼睛是什么回事?”
“眼睛?”
木匠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茶杯上的倒影,才惊觉自己变了眸色。
“啊,怎么变成红色了!最近怎么尽发生怪事啊!”的确,不只是自家房子被突如其来的陨石击毁,继而被痛揍一顿,现在连眼睛都红了!木匠惊恐,又道:“不对啊,人的眼睛会因为被打几拳变红吗?!”
邢远摇摇头,回答:“理论上不会。”但异界神异遍地走,格赫罗斯先生也许是不自觉的时候碰到非凡现象了,这种事不奇怪,毕竟自己也才经历了一连串的神异。
只能说,与其一惊一乍,还不如提高接受能力,先接受再努力理解。
不过除了红眸外,清理包扎好之后,怎么感觉格赫罗斯先生的长相明显不一样了?记得之前相当邋遢,不修边幅,现在嗯……有种外国上流人士的感觉,甚至连人都变好看了,这前后相差实在有点大,要不是性格还一样,邢远真会觉得是其他人。
又聊了一圈,邢远大概知道了木匠的情况,慷慨道:“没事,你可以住在我家,晚上睡我房间吧,我去书房睡就好了。”
木匠惊愕,连忙站了起来,摇头道:“那怎么好意思啊朋友,我睡地板就好,门口都行。”
“没关系。”邢远没好意思说那是因为书房有太多不可见人的东西,反而房间里面除了寝具什么都没有,相对安全。格赫罗斯先生是给自己免费造了笛子的好人,让他知道太多事情,可能会害了他。
经过这十多天的体验,邢远深刻地认识到了罗尔城的复杂和黑暗,异界不是乌托邦,之前的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我平时不在房间睡的,你就在里面休息吧,我更喜欢书房。”
木匠为邢远的热情好客感动,连续倒霉的阴郁一扫而空,内心升起阳光,充满温暖,忍不住道:“远……你让我又相信了人类的善良和美好。”
邢远笑了,直道:“我只是接济了一位好朋友。”毕竟老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说着,他低腰,将剩下的纱布收到了地上的药盒。
木匠高兴地大笑,但余光看见了邢远的后颈下方,疑惑道:“这是……嗯?”
“怎么了?”邢远转头,见木匠摸着下巴一脸疑惑,视线聚集在自己后颈。
木匠思考道:“……你之前有纹身吗?”
“纹身?”邢远本人更惊愕,“为什么问这个?我当然
没有。”纹身这事家学可不兴啊。
“可是……”木匠指着,示意了一下位置。
后颈下方?邢远稍微拉下上衣,转头努力看了一下,居然真看见了纹身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情况?”不只是格赫罗斯先生的眼睛,连自己都发生异变了!邢远平静心情,但据目测,纹身的面积几乎是整个后背,完全超过了不良少年的等级!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的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不良的领域!
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好转头请木匠帮忙看一下后背是什么东西。
“好啊。”木匠其实也好奇。
“等一下我干脆把上衣脱了吧。”邢远转身,正脱开一半,背后的木匠就发出了惊叫。
“怎么了吗?”邢远转头一看,只见木匠瞠目结舌,身形僵硬,连位置都后退了几步,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好像不是纹身?”木匠震惊得语无伦次,解释起来甚至有点手忙脚乱。那个图腾前所未见,神秘而且疯狂,栩栩如生,几乎嵌进了肌理下方,也许只有世界级……不,宇宙级的纹身大师才可能纹出如此超凡的艺术作品!
虽然只是一两眼而已,但木匠有一种感觉,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那个图腾好像瞪了自己一眼,传来滔天的杀气,令人毛骨悚然。
好疯狂!不过……它莫不是活的?!
“你等我一下。”邢远连忙冲上浴室,带上一个等身镜前后对照。终于,他看见了,一条华美威严的青龙缠绕于背后。
“啊……原来是青龙。”
知道真相后邢远顿时放心了,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好,可能是自己之前在后院摸象时产生的,有理有据,不用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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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感觉后背发热,可能是青龙的原因吧。”邢远走回前厅,对木匠告知自己一切没事。
“那就好,有什么事直说,我说不定能帮你。”木匠摸了摸头。
有人分担烦恼总是好的,邢远笑了笑,接着跟木匠说了一些最近的遭遇。具体事件有所模糊,但能说的都差不多说了。
现在同为神妙事件的经历者,邢远对木匠有种同病相怜的战友情,又一次相见恨晚。
木匠连连点头。他们就这样聊了一个上午,彼此加深认识。邢远更觉投缘,说的话题已经从最近的遭遇转到了兴趣爱好的级别,逐渐忘记了那些一时半会疑惑难解的事情。
此时,外面的逢魔街风平浪静,只是有些低阶生物忍不住窃语,惶恐不安。
医馆内的他们不知道的是,房东其实就在相隔一道墙的后院。祂站在墙边,视线低落,看着落在手背上的一只蝴蝶。
这期间,罗尔城多处大变,发生了不只一次灭城级危机。
埃蒙洛家主被光辉公爵斩杀,不受控制的大地知识暴走,引发了多重边界危机,眼看着就要引起第二次的灭城级危机。
光辉公爵的主要势力位于主城,无法及时反应。就在这时,光明教会主动投名,声称由他们全权负责罗尔城的保护。
“我们人已经就位了,十几个半神都在,救场还是足够的!”黄鸟长老对光辉公爵大胆保证,并道:“你们看好主城,星空教会才是真正的敌人,这一起事件他们自始至终都没出现,绝对在暗中观察等候时机,不要松懈。”
“当然。”光辉公爵言简意赅,视线缓缓投向了远方,也即【臃肿血月】所在的那片天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在刚刚,克尔凯格尔家族试图拉下天空的帷
幕,将罗尔城暴露给星空,而紧接着,有人出手填补了天空。
也就是说,现在的天空是由他们所不知道的某种知识维持的,可是很神奇……光辉公爵望向天空,使用着【窥视者】独有的“本相看破”。
“本相看破”顾名思义,是观看事物深层结构的一种视觉能力。
观察中,他发现了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构成天空的知识他居然并不陌生,正出自罗尔城,或者说,现在构成天空知识的,竟是罗尔城的知识?这究竟是什么手段,罗尔城哪来足以填补天空的知识?
光辉公爵尚看不出其中的原理,但没有多纠结,转而投入了下一步清洗工作。
“克尔凯格尔家族的人在大学那边,我们要尽快控制他们。”
而与此同时,大地突然颤抖,以一种接近心跳的频率脉动不止,幅度越来越大,震撼全城人心。【盲者】们不知原因,却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感觉分外温暖。
“那是谁的心跳吗?”
“不,不止是一个人吧?我听到了很多人的心跳!”
混乱之中孕育着希望,好像有什么变化正在悄然进行。众人担心受怕的同时,也倍感激动,期待着时代剧变的到来。
同一时间,边界地带,【臃肿血月】和暴走的大地知识造成了严重影响。
弱小异形恐慌,巨恐进入活动,层峦叠嶂的巨恐群落目标直指罗尔城,或快或慢地向着罗尔城移动。天空的危机可能已经被遏止了,但大地的危机仍然还在,而且愈演愈烈,已经招惹了几百个罗尔城都无法对付的大规模巨恐。
光明教会虽然夸下海口说能对付,但实际面对这个情况,诸长老都感到了棘手。
有长老忍不住道:“要不要我们请那位出手?不然光凭我们,实在力有不足。”
“蠢货!凡事都要那位出手,那我们的存在意义是什么?”黄鸟长老当即训斥,强调道:“知道什么叫做自我表现吗?就是先知!要提前察知那位的期待,然后先于众人完美完成!”
这话确实有理啊,众人一听就信了,不愧是黄鸟长老!
“这也是对我们的试炼,我们全员都要慎重对待。”黄鸟长老面色认真,这次《庄周梦蝶》,他亲眼见证了疯狂中的疯狂,更加谨慎小心。
“那位很可能并不是‘神而不自知’,而是知道一切,有意顺着我们的想法,”说到这里,黄鸟长老不禁后怕,谨慎道:“不管怎样,我们都不可肆意揣测,甚至擅自下判断。专注眼前吧,我们该如何对付这个大危机呢。”
光明教会众人面对城外,只能想到空间知识、大地知识、镜像知识等相关知识的结合使用。
“先隔绝罗尔城与外界,屏蔽掉巨恐对罗尔城的感知,准备好大规模移动手段。”
可是,仅靠这些临时的手段,真的能抵抗外界的大规模巨恐。众人没有把握。
与此同时,嘭!嘭!心脏的律动越来越响,全城上下都在颤动。
卫星城中,画家等人所在的酒馆,巨大的茧堆满其中,白丝遍布,不见人形。
入梦容易,出梦难,很多人仍困在路上,面前是淹没一切的纯白与虚无,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他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是否是在原地循环,只知道要行走。
他们就像推着巨石上山顶,但是石头太重了,每每要推上去的时候,巨石又将他们压倒,不断地前功尽弃,让他们怀疑上行的意义,甚至是生命、人生、自我的意义。
但,人要醒来。
不管找到了何种真实,凡梦都会有醒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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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如此相信。”有人高呼。
也许是水滴石穿,量变引起质变,终于,茧破了,陆续有人从茧中走出,快速把握城内外情况,然后加入互助。秩序局开始正式运转,各大保卫机构都进入正常运作。
沙拉曼、菲洛尔两个【真知者】醒来后,立即组建了临时战略合作机构。
“各位,刚刚醒来,我相信各位都有话要说,但先别急着聊《庄周梦蝶》,最要紧的是解决当务之急!”画家扔开茧,连忙冲去了城墙外。
“正是!我们的用武之地来了!”书翁跳了出去。
梦中惊醒的读者全部进入状态,联合多个大工会,加入了对外战略部署。
在极限追逐之中,光辉公爵找到了黛丝·克尔凯格尔,也即拉下天空帷幕的旧派贵族。
“旧日荣光已经落幕,抱着回忆死去吧。”光辉公爵站在图书馆前,向昔日的同僚宣判了死刑。
此时的黛丝已经没有反应了。她望着上空,僵直不动,一只蝴蝶停在她的头顶,光芒流转。
目睹天空知识被替换的瞬间,她不禁跪倒,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世界观,肉眼可见地崩溃瓦解,几乎连自身的人格都崩塌了。
不用光辉公爵下手,她就好像差不多死了。
光辉公爵提剑走近她,剑尖在地面划出火苗,然后,他横剑在她脖颈旁。
天花板上的花窗斑驳交错,映下破碎的光影,如梦似幻。
突然,她对着天空,叹息道:“啊……好想成为蝴蝶啊。”
接着便是人体重重栽倒的声音,光辉公爵将她斩杀,刚刚停在她头顶的蝴蝶缓缓升起,顺着光的方向远去。
“我听说,蝴蝶……意味着死者的灵魂。”
光辉公爵无喜无悲,正要离开,余光却看见了一个奇怪景象。
桌上亮着信息网的屏幕,而桌椅上倒着一摊腐坏的血肉。
血肉上长满了蝴蝶,由于过于密集,乍看竟像是血肉之上长出了一片绚丽的花田。
他的靠近惊动了蝴蝶们,蝴蝶们转而飞走,一直远行,跨越空间,来到了邢远的后院。
此时的邢远正和木匠在后院聊天。
“今天蝴蝶真多啊,”木匠注意到不断飞来的蝴蝶,不由感慨,“它们还真喜欢你的后院。”
邢远沉默不语,视线落在来自血肉的蝴蝶上,忽然道:“是吗。”
死者的你,也是《庄周梦蝶》的读者。
人的求知心,连生死都能跨越吗。异界朋友,果然每次都能刷新自己的认知啊。
邢远心中有感,顺手抓起了笛子,单手横抚,体会着手感。
木匠惊奇道:“你要用它了吗!”
邢远点头,贴好笛膜,定住手形,依着记忆运气。
空气颤动,由低音开始,悠长的笛音袅袅响起,草木微动,露水滑落。
木匠呆了呆,像被按上了暂停键。
糅合两个世界,乐声建构了一条悠悠长道,由近及远,伴随着空气的颤动,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理论上,它声音最多传不过半径两三百米,但实际上,却传到了七八百米远,甚至更远的地方。不只空气颤动,空间也颤动,仿佛附上了什么非凡效果,引起种种异象。
逢魔街的邻居都听见了。
羊群仰头,莎布·尼古拉斯投以视线。
钟楼的书本随风翻开了一页,犹格索托斯沉默如谜。
“这是什么声音……啊啊
!”低阶的类人怪物如遭雷击,由内而外的升华了。
异象频发,不只逢魔街,还影响了更远的地方,主城、卫星城,甚至是城外!
这是发生什么了?!众多有识者惊觉奇迹扩散,激动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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