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窗外阳光正好。
安室透穿上玄关衣帽架上的外套,拎起柜子上一个牛皮纸袋，拧开房门。
合上房门前，他惯例扫一眼室内布局,才锁上门。
“安室先生,早上好！”邻居笑着跟他打招呼。
安室透微笑回应：“早安,杉崎先生。”
冬天来了,气温一天比一天低，街上已经有人戴着围巾抵御寒风。
安室透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仿佛在漫无目的地散步。直到走到某个路口，他才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他保持着不快也不慢的步调，跟着人流移动。
突然，有一个男人脚步匆匆地向前小跑。男人戴着眼镜，穿着最普通的西装，手里提着一个最普通常见的牛皮纸袋，袋子上没有任何标识logo。
他边跑边频频低头看腕上的手表，表情着急,与任何一个害怕迟到的上班族没有区别。
安室透与男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男人仿佛一个踉跄，不轻不重地撞了安室透的肩膀一下。
两个牛皮纸袋同时掉落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清路,撞到您了,实在抱歉！”西装男人连忙道歉，弯腰捡起其中一个纸袋。
“没关系，您不用在意。”安室透说完,捡起剩下那个纸袋。
西装男人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点头,匆匆忙忙跑走了。
安室透在外面转了几圈，还装模作样地去超市采购了一番，才回家。
回到家，下意识先确认一遍在他离家期间无人进入这套公寓。
紧接着，安室透的表情登时变得极其严肃，紫灰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紧张和说不出的期许。
把刚刚从风见手里换来的纸袋摆在桌上，拿出里面的一个档案袋。
档案袋里放着的是一小沓纸张，上面印了许多专业术语。
档案袋里主要是两份检测结果，用夹子分开，避免弄混。一份是血液dna检测结果，另一份则是蒂萨诺的“糖果”的成分检测结果。之所以会多，是因为样品不止一份。
安室透率先拿起dna检测的结果单，从第一张翻到最后一张，嘴唇微微颤抖，生怕看错似的，又重复地一字一句读过去。
检测结果显示，当晚采集的血样都来自不同的人，最重要的是，血样与诸伏景光没有任何关系。
安室透心思一动，立刻反应过来。
“是血袋……”他喃喃道，“只有提前准备好的血袋，才能有那样的效果。”
他缓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来，激动地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剧烈抖动，水波晃荡。
“hiro真的没事！他没死！！！”安室透既激动又兴奋。
他是看着蒂萨诺开枪的，也是眼睁睁看着“诸伏景光”身中数枪，身前身后爆出血花。
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怎么可能来自不同的人呢？！
安室透猜测，这一切都是诸伏景光和蒂萨诺共同布置好的局。
比如让景光先进入昏睡或假死状态，如果能直接骗过琴酒就最好，如果不能，他身上布置的血袋就是第二道保险。
只要蒂萨诺击中血袋，在视觉上造成“苏格兰被蒂萨诺枪杀还鞭尸”的效果，琴酒一定会信。
安室透的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纸张，纸张边缘有些锋利，一不小心就划破了手指，带来一阵阵极轻微的刺痛，他却仿若无事发生。
“死人与活人体温差距极大，难怪他不让我们碰hiro，是害怕露馅吧？”
“真是两个混蛋！”安室透低低骂了一句，“要是安顿好之后不想办法通知我一声，再遇到你，你就死定了！”
安室透气极，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又仰着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许久。
水泥墙面上的朵朵血花，未装修完全、坑坑洼洼的地板上那一滩滩血水，险些成为安室透永远的梦魇。
还好……
“……还好你还活着，hiro，要快点来找我，别让我担心啊。”
等心境平复下来，安室透又从档案袋中拿出第二份检测报告——风见口中的疑似新型du品的“糖果”。
蒂萨诺真的嗑药了？
才不是啊！
检测结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这玩意跟毒一点关系都没有！
“经证实其为一种不知名的药品，成分不明，与市面上常见的药品成分皆不相符。”
下面还打了备注，因为时间紧、成分复杂，所以这是初步检测结果。
安室透眉头紧蹙，心情复杂，“蒂萨诺在吃药？是因为人体实验么。”
不过是谁在帮他制药呢？蒂萨诺把药藏得这么深，说明组织不允许他吃药来治疗身体、抵消实验药剂带来的作用。
是谁这么大胆，宁可违背组织禁令，也要帮助蒂萨诺？
安室透坐在沙发上，单手托着下巴。浅金色发丝微微垂下，额前的碎发在他的面上投下一片阴影，男人的眉眼隐在阴影中，表情深沉，若有所思。
突然，客厅里响起“咕噜噜……”的声响。
安室透：“……”
啊，饿了。
男人伸长手臂，翻了一下超市的购物袋，拿出了买的日式豚骨杯面。
等水壶里的水煮开时，安室透一边掀开杯面的盖，一边叹气：“只能这么应付一下了……嗯？”
盖子掀开了，杯面却只有面饼，没有调料包！
安室透顿了顿，十分无奈，只好拿出第二个杯面。
“还好我买了两个，不然……哈？！又来？”
第二个杯面，也只有面饼。
安室透：“……制作商怎么回事？？竟然偷工减料！”
雪佛兰停在小公寓楼下，冬日暖阳将光辉倾洒在车前盖上，反射出亮光。
一个戴着黑色针织帽，黑发绿眼的男人推开车门，探出身体，他眼神深邃，神情冷峻，身形魁梧，压迫感十足。
莱伊已经把从蒂萨诺那里偷拿回来的“糖果”交给fbi的同僚去检测。
因为身处异国，fbi行事不如在国内那样顺利，样品送过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有结果。
莱伊不打算空等，他一向擅长主动出击。
今天回来，就是想从明美这里探得口风。
“阿大，你回来啦。”明美笑吟吟地出来迎接莱伊。
莱伊应了一声，在玄关换鞋，看见正在播放综艺的电视机。
“在看电视啊。”莱伊说。
明美坐回沙发上，捧着水果沙拉，“是啊，偶尔看看，能放松一下心情。”
莱伊倒是知道明美最近烦躁的原因。
“雪莉还是不能出来？”
“……嗯，但是她前天跟我说，就快了。”明美垂眼，手里的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水果。
莱伊皱眉，不应该啊，难道是被苏格兰的事拖累了？
男人脱下外套，在明美身边坐下，修长手臂舒展开，揽着明美的肩。
综艺节目上的明星嘻嘻哈哈地谈笑着，笑声极具感染力，让明美都不知不觉跟着微笑起来。
莱伊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
他斟酌许久，等节目进入广告环节，才开口询问道：“我听说你给蒂萨诺做了糖果？”
明美还全身心沉浸在电视里，闻言条件反射地答道：“嗯？没有呀，我哪有给他做过糖果。”
她蓦然回神，一下挣脱开莱伊的怀抱，蹙眉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莱伊从善如流地松开她，耸耸肩，说：“就只是问问。”
明美看着他不说话。
顿了顿，莱伊无奈地说：“好吧，其实是我之前在看房间里看到了跟你的手作品很像的糖果。”
“相似而已，我也是按网络上的教程做的。”明美不满地说，“你又瞎吃醋？”
莱伊哄她：“没有，我怎么会吃你们的醋。”
“所以我跟别的男人走得近，你一点都不在意？”
莱伊：“……”好像是个死亡问题。
他求生欲极强，“我当然在意，你忘记了么，那天我都快上手揍他了。”
“我当然最在乎你。”莱伊将明美轻轻地拥入怀里，在她的发顶留下一个吻，嗓音低沉又带着点喑哑，性感得要命。
明美本就没打算较真，对莱伊的甜言蜜语也有了抵抗力，敷衍笑笑便揭过这一茬。
莱伊慢慢开口道：“其实，蒂萨诺的糖果与你手工制作的糖果真的很像，就连你惯用的玻璃罐子都一模一样。”
“也许是人家看了同一篇教程啊。”明美理所当然地说，“又没有规定全世界只有我能做出那样的糖果。”
莱伊：“他亲口承认的。”
“什么？”
“他亲口说过，这是你给他的。但是我觉得……”
明美闭了闭眼，强忍烦躁，她的神情冷了下来，冷声问道：“所以你认为我在骗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莱伊颇感冤枉，“我的意思是，这个糖果，有没有可能是雪莉做的？”
明美心神巨震，捧着水果碗的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莱伊垂眼，将她的表现收入眼底，却默不作声，装作没发现。
明美心思通透，一下就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织田手里有志保做的“糖果”？这是不可能的事！
志保虽然喜欢她做的甜品，却从没自己动手做过。
她住在研究所，虽然不愁吃穿，但也注定不可能像明美那么自由。
组织绝不会让一位顶尖科学家把时间浪费在烘焙上。
因此这么多年，志保从来不曾提起烘焙。
但是，阿大从不会无的放矢。织田和志保……
明美下意识低下头，眼神闪烁不定。
莱伊问：“明美，你觉得呢？”
“唔……不清楚诶。”明美的心砰砰直跳，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我又没有见过，我怎么知道啊？”
莱伊没有追问到底，意味深长地道：“这样啊。”
——可是如果明美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她该问“织田什么时候认识了志保”，而不是直接默认织田与志保相识。
明美余光扫过墙上的钟表，倏地站起身，一拍手掌，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阿大，我们今天一起去超市采购食材吧？”
莱伊对上明美暗藏忐忑的眼神，笑了笑，“好。”
明美松了口气，语调轻快地道：“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好，成功瞒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织田跟志保之间有什么秘密，作为姐姐，当然要先帮着弟弟妹妹瞒过去！秘密可以事后再问嘛。
两人准备出门，明美拿挎包、扎头发，就慢了莱伊一步。
她从卧室随便拿了个皮包，小跑出来，正要换鞋，就看见莱伊杵在门口不动弹。
他身材高大，往大门那儿一站，挡住了大半个门口，阳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只是不知为何，莱伊的脊背看着十分紧绷，扶在门框的手微微收紧，听见明美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气氛一时凝固住了。
“……阿大？”明美很敏锐，几乎立刻意识到不对，将声音压得极低，呼唤道。
她惯性去摸皮包中的枪，却掏了个空。
这才想起，因为莱伊在，明美没有拿放着枪的包，所以手枪还在卧室里。
她提高警惕，时刻准备跑回卧室拿枪。
莱伊没有回头，但也没有挪开身体将明美暴露在门外那人的视野中。
他故意不咸不淡地对明美说：“我临时有点事出去一下。”
随后迈步出门，伸手将门合上了。
屋内，明美站在玄关，脸色苍白。
就在莱伊关门的那一瞬间，她从缝隙中看见了那位不速之客的脸。
“无缘无故，他来做什么？找我还是找阿大？”明美咬唇，内心不由来一阵惶恐。
门外。
大门在莱伊身后怦然合上，莱伊双手插在衣兜里，面色淡淡地问：“琴酒，什么事劳你亲自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