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九 务观,你多虑了
赵构的确非常生气,因为他感觉自己被光复军摆了一道。
要谈钱就早点谈钱,我还能还还价,或者干脆不要那些无用的人,结果现在可好,不要也不成,还要为此付出那么高的代价。
都快赶得上一年岁币了!
合着刚刚摆脱给金国的岁币,现在又要给光复军岁币?
大宋难道是全自动岁币供给机器吗?!
对此,汤思退不敢说话,张浚倒是站出来劝慰赵构。
“陛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准备一下如何迎接诸位皇子、帝姬才是,这件事情举国上下都非常关注,不能有失误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
赵构心情烦闷,于是瞪了张浚一眼,张浚自知失言,赶忙告罪退下。
赵构回复了一下心情,摆了摆手,开口道:“算了,这些事情我不想管了,你们去安排,把该做到位的做到位,剩下来的事情你们看着做,宗室回来之后让太子出面迎接,一切事情由太子主持,我累了,身子乏了……就见见我那些老兄弟,老姐姐吧。”
说罢,赵构略有几分疲乏的站起了身子,离开了议事堂。
老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触赵构的霉头。
这个亏吃的的确是很不爽。
但是硬着头皮也要吃下去。
根据他们的商议内容,他们决定在八月初一正式迎回被俘宗室们,从海州过江抵达临安,再请皇太子赵昚出临安十里、代表皇帝赵构迎接他们,把他们迎入临安城。
之后,按照赵构的吩咐,让他见见年龄比他更大的兄弟和姐姐,其余人等估计他也没什么心思见,就按照普通宗室的待遇对待就是了。
而且顺着皇帝的心意,汤思退等人还商量着除了几个年纪大的徽钦二帝直系后裔之外,其余的宗室都按照最低等级的宗室待遇,给个低等级的官员位,跟着小官一起领俸禄就是了。
总之别让他们饿死就行。
对于那些宗室里的二代三代们,他们也做了商议,让男孩尽快读书,准许他们参与科举,让他们想方设法自谋生路,女孩儿相对好办,回来之后统计一下人数,直接准备把她们嫁出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当然靠着夫家养活,不需要朝廷花钱了。
反正七七八八一顿算计,把朝廷需要给这一千多名宗室付出的价钱讲到了最低水准,又把这个方案送到宫里给赵构过目。
赵构不久之后传出来一个口信——
可。
顺便还嘉奖了宰辅们,嘉奖他们为朝廷省钱的举措。
赵构是真的不想为这些宗室子弟们提供什么优厚的生活待遇,当初好不容易甩掉了这个大包袱,现在难道又要重新捡起来?
这个事情就算是那么过去了。
八月初一当天,陈康伯作为宰辅团队代表人亲自奔赴海州迎接宗室,向年龄最大的几位公主皇子磕头行礼,恭迎他们回归故国。
双方抱头痛哭一阵,庞大的迎接队伍就随之启程了。
八月初七,队伍抵达了临安城北十里的位置,在这里,皇太子赵昚代表皇帝赵构正式迎接他们。
这些阔别故国已久的宗室子弟们虽然没等来皇帝赵构,但是等来了皇太子赵昚,感觉也还可以,赵佶的那些儿子和女儿们作为代表和赵昚见面,赵昚抹着眼泪与他们相见,把姿态做到了极致。
随后他们一起返回临安。
几乎整个临安的百姓都知道当年被掳掠的宗室子弟们终于要回来了,于是倾巢出动围观这些被光复军救回来的宗室子弟们,为了维持秩序,整个临安城的驻军都要出动。
那一日临安城内人山人海,但是氛围却并不热烈,甚至可以说有点沉闷。
人们没有欢呼,也没有怒喝,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那些宗室子弟们,然后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这些三十多年前被俘虏的宗室子弟们现在回来了,是被光复军救了,又放回来的,对于他们,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情绪和态度呢?
人们不知道。
宫里也没有传出官方指导手段,只是公之于众而已。
所以这一日的临安城出乎意料的安静。
人群之中,陆游和他的友人韩元吉望着那些宗室子弟们低着头骑着马从闹市区一路走过的景象,不胜感慨。
“昔年宗室万人为金贼所持,而如今回归者不过千人,三十三年了,唉……”
陆游一边叹息,一边摇头。
“能回来就好啊。”
韩元吉苦笑道:“金国到底是覆亡了,中原到底是光复了,宗室也终究是回来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局面吗?”
陆游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但是完成这一切的并非是大宋军队,而是不知敌友的光复军,未来会发生什么,还不好说吧?”
“能把宗室全都送回来,就算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敌人。”
韩元吉缓缓道:“之前不还有两次遣使北上吗?听说结果还是不错的,光复军的领帅对大宋比较友善,这足以说明光复军不是敌人吧?”
“那可不好说,当年大宋和金贼还结成了海上之盟,到后来说翻脸就翻脸。”
陆游摇头道:“若是中原没有光复军,明星还会依附大宋,但是有了光复军,情况就不一样了,彼等军力强盛,恐对大宋有所图啊。”
“务观,你多虑了。”
韩元吉说道:“金贼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光复军都是汉人,与我同族,未必会如你所想的那样。”
“曹操也一直都没有放过刘备和孙权啊。”
陆游看着韩元吉道:“光复军军力强盛,能够覆灭金国,就足以证明其军力在大宋之上,就算不与之为敌,大宋也应当早做防备才是。”
“务观,你不会认为光复军会和大宋开战吧?”
“我……”
陆游思虑片刻,开口道:“我只是觉得就算金国覆灭了,也不应该把全部的戒备都放弃掉,大宋偃武修文多年,总该整顿一下军备,之前听我在枢密院的朋友说,沿边武备废弛程度远超想象。
很多地方的军备已经很久没有人管理了,兵器锈蚀,弓弩已经拉不开了,边防军的兵员额度有很大的亏空,号称一千人的军队也就六百多人,三百多人都被吃空饷了。
就算留下来的那些人也都是些乌合之众,基本上就是负责打杂,一年到头也不会进行几次训练,有人去检查就装模作样的练一下,没人检查就什么也不做,这样的军队能打仗吗?”
“可是战事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发生呢?”
韩元吉摇了摇头:“务观,你还是想得太多了,别想那么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但愿是我想太多了吧。”
陆游虽然怀有忧虑,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当前这个局势,以他的身份和地位,的确不该多说。
赵昚把宗室们迎接回皇宫之后,还是由他主持,办了一场宴会,所有返回临安的宗室子弟们都得到了款待。
没有太多官员出席,但还是有一些礼部官员和赵昚一起出席宴会,欢庆宗室子弟们终于脱离苦海。
赵昚还非常有心的找来了会做开封菜的厨子来操办宴会,让上了年纪的宗室们吃到了魂牵梦绕的味道,忍不住泪流满面,在桌上痛哭流涕。
然后大家又是哭成了一片。
这场景的确挺感人的,那些礼部官员都为此流泪不止。
不过皇帝赵构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