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五 百姓不要,地主乡绅也不要,就要他们自己
当时负责交涉的人很是意外,不知道为什么钱氏对赵家的意见那么大,居然发展到了恨的地步。
于是负责人赶快追问,一问之下才知道赵家人这段日子里到底干了多么荒唐的事情。
一切都和苏咏霖派他们来的时候预想的不一样。
赵家人的乱搞几乎把他们变成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死敌,这些人甚至想要把赵家铲除掉……
于是负责交涉的负责人们在交涉成功的同时,不约而同的派人把这件事情告诉苏咏霖,让苏咏霖对目前赵祥控制区的实际情况有个了解。
苏咏霖相当惊讶。
没想到在他进行准备的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光复军就能被赵祥和那些赵家人玩成这个样子,看上去哪怕没有自己插手,赵家集团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别说底层百姓了,连同为地主乡绅的大家族都被他们分而治之,各种敲诈勒索给自己谋取利益,这不是自绝于天下吗?
根基呢?
他们的统治根基呢?
他们凭什么统治啊?
百姓不要,地主乡绅也不要,就要他们自己。
咦,这波操作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恍惚间,苏咏霖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波操作,做出过这种蠢事的人显然不仅仅只有赵祥集团这一群人。
这样看起来,赵祥集团的覆灭也就在旦夕之间,这借壳上市的戏码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
光复军原本就是苏咏霖取名,苏咏霖赋予它深刻的含义——驱逐胡虏,光复中华。
只是苏咏霖当时弱小,不得不依托赵开山逐步发展。
现在事已至此,是时候让光复军回到它原本应该回到的轨道上,去做它原本应该去做的事情,而不是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一些人满足他们的私欲。
未来的路,未来的一切,苏咏霖都要自己掌握在手里。
苏咏霖于是传令从雄州霸州前线下来的天兴军和天雄军进入战备状态,现在开始从河北向济南府前进,然后暂时停留在济南府,等待进一步的命令就向泰安州挺进。
这两支军队将作为赵作良最大的后盾,给他提供足够的底气,震慑所有居心不良之辈,也为之后对赵祥集团进行清算奠定基础。
不过就算没有这两支军队的前进,苏咏霖觉得也不会有人认为赵作良背后的后盾不是他。
翁婿一体,赵作良和苏咏霖的利益已经绑定在了一起,赵作良未来的行为就是苏咏霖的授意,没人会不懂。
所以赵作良的行动注定会很顺利。
别说利益受损的家族了,就算是利益没有受损的家族,面对赵氏集团的胡作非为,怕也是心惊胆战。
赵氏集团原本的造反根基就是地方上的地主乡绅,是因为他们的支持才有赵氏集团的崛起,赵开山竭力维系的也是这一根基。
若不是认识到这一点,赵开山又怎么会掏自己的口袋去补偿那些人呢?
然而现在赵祥等人的行为正在快速摧毁这一根基,以至于地方势力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投靠苏咏霖换一条活路了。
苏咏霖的交涉团队四处行动挖墙脚的时候,周少宁和赵作良也悄悄潜入了沂州,开始接触光复军的将领。
不管到什么时候,军队总是最强悍也是最重要的力量,能够控制军队的人往往都是最后的胜利者,不能控制军队的领导人就是傀儡,声望再高也是傀儡。
赵作良在光复军当中还是有点威望的,毕竟他曾经以全军副帅的身份带领几支军队打过胜仗,给那些将领和士兵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
于是两人准备从李啸和陈乔山身上着手。
李啸和陈乔山和苏咏霖算得上是笔友。
苏咏霖北上之后,他们依旧保持着书信往来,对苏咏霖的功绩相当崇拜,经常向他讨教行军作战的一些问题,苏咏霖也会给他们回复。
所以苏咏霖写了两封信,分别给到李啸和陈乔山,作为赵作良和周少宁的“利刃”。
接触李啸和陈乔山并不是什么难事。
赵氏集团的人只想着捞钱、赚好处,根本没什么人关心不能真正掌握权力的李啸和陈乔山。
作为高层当中的少数派,李啸和陈乔山徒有高位,没有实权。
于是李啸经常因为心情抑郁而外出打猎,陈乔山则经常流连于酒馆、青楼,以此消磨时间。
两人未必不想做点什么,但是政治上被赵氏集团排挤,军事上被赵氏监军钳制,难以有所作为,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微不足道的反抗。
也就给了赵作良和周少宁趁虚而入的机会。
李啸看完了苏咏霖的亲笔信,面露犹豫之色。
“苏帅说的的确很对,眼下这种情况是该做出改变,但是我毕竟深受赵氏恩德,做出这样的事情,真的可以吗?苏帅不会认为我这样做是不忠不义的行为吗?”
周少宁笑了。
“将军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想法呢?且不说赵氏恩德与国家大义到底孰轻孰重,单说赵领帅个人恩德与赵祥等人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将军愿意听从赵祥这等卑劣小人的号令,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吗?乃至于他们要投降金贼,将军也要追随吗?那不是忠诚,那是愚忠。”
李啸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我当然是明白的,我当然不愿意听从赵祥这种卑鄙小人的号令,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的呢?”
周少宁摇了摇头道:“继续犹豫下去,光复军可就彻底要被败坏了,李将军应该不会忘记光复军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吧?
难道光复军的存在是为了给这些赵家人谋取私利、敲诈勒索的吗?驱逐胡虏,光复中华,这才是光复军存在的意义。”
李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看向赵作良。
“您也是这样看待这件事情的吗?”
赵作良点了点头。
“局面不能继续这样败坏下去了,否则,赵氏才是真正的危险,赵氏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啸又低下头,似乎还有些犹豫。
周少宁继续劝说。
“退一步来说,赵祥有篡改故领帅赵开山遗嘱之嫌疑,还将赵玉成软禁,这难道不是背叛之举?李将军真的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而不愿有所作为?”
“我当然不愿碌碌无为。”
李啸捏了捏拳头:“如果时机成熟,可以有所作为的话……我愿意做点什么。”
“这才是明智之举。”
周少宁很开心。
确定了合作意向之后,李啸似乎又注意到了什么,看着赵作良,缓缓开口道:“赵公,还有一件事情我很疑惑,不知道赵公能否据实相告?”
“你说。”
赵作良点了点头。
“若吾等成功拿下赵祥,未来光复军又是以何人为首?听从何人的号令?”
李啸的提问很有针对性,也很直接,是赵作良喜欢的提问方式。
于是赵作良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雨亭的意思,是让我作明面的领帅,统领光复军。”
“也就是说实际上是苏帅作为真正的领帅统领光复军?”
“是的。”
李啸低下头,不说话了。
少顷,周少宁决定说点什么。
“这话说起来有点直接,但是李将军应该知道,当今天下大势摆在眼前,谁才是那个可以带领光复军推翻金廷走向胜利的人,难道不是一眼看过去就可以明白的事情吗?
李将军,我说句不中听的,赵领帅也好,赵玉成也好,赵祥也罢,他们谁能与苏帅相提并论呢?苏帅才是光复军的希望,是唯一可以带领吾等推翻金廷的那个人,李将军不这样认为吗?”
李啸闭口不言,在心中默默地权衡利弊,又想了很多过去和苏咏霖来往的事情,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苏咏霖的能力远超赵氏众人。
不说赵祥和赵玉成,就算是赵开山,之前为了平定内乱而甩锅周至的行为也的确是让跟随他的很多人感到寒心。
包括李啸在内,原本追随赵开山的很多人都是因为觉得他豪爽,是个豪杰,跟着这样的豪杰征战才有未来。
但是他们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开山领兵数量越来越大,豪气却越来越看不到了。
这样的赵开山,这样的赵氏,真的值得他继续追随吗?
李啸沉默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是时候改换门庭,寻求一条可以继续走下去的道路了。
跟着赵氏,可能只是死路一条吧。
于是他叹了口气。
“苏帅说的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光复军被他们折腾的乌烟瘴气,但是我又该怎么做才好呢?赵氏还是把持着最重的兵权,而且军中还有监军,按照规矩,我并不能越过监军单独调兵……”
周少宁笑了。
“这一点李将军可以放心,我们已经有了一些计划,并且正在行动当中。”
接着,周少宁就把苏咏霖的计划告诉了李啸,请李啸协助,争取把这件事情做得更加漂亮。
李啸最后看了看赵作良,见赵作良点头,李啸也随之点头答应。
入伙了。
随后,劝说陈乔山的行动也相当顺利。
陈乔山比李啸更加明智,更会谋身,躲在青楼更多地是担心自己被害,所以干脆假装堕落,和女人喝酒作乐,以此显示自己的无害,并且借助这个环境保护自己。
但是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不再需要假装堕落了。
他稍微考虑一阵,就基本上没有什么顾虑的决定加入苏咏霖阵营,跟随苏咏霖继续反金。
反正名义上他们要帮助的是赵作良,外人再怎么说破天也绕不过这道坎儿。
赵祥这帮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继续隐忍下去,恐怕不用金人来,自己就要原地爆炸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情况已经十分明朗,双方的势力对比已经十分清晰。
苏咏霖通过外交手段已经将赵开山统治区内的地方势力全部争取了过来,他们彻底放弃了对赵氏的追随和幻想,转而投入了苏咏霖的怀抱。
这批围绕在光复军周边的外围势力已经被苏咏霖争取到了,外部条件已经达成,赵氏集团已经彻底失去了他们的统治根基。
当然,这一点他们短时间内还没有发现。
他们还在花天酒地、玩弄权术,却丝毫不曾注意到外界正在发生的变动,丝毫不曾注意到天就要变了。
赵作良、李啸、陈乔山、周少宁四人组成行动小组,对他们之后的行动进行一个规划。
他们探听到过几日就是赵祥的生日,届时,赵祥会邀请所有赵氏集团内部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起吃饭喝酒共同庆生,那个时候,是他们全都聚在一起的大好时机。
李啸和陈乔山需要和往常一样,打猎的打猎,喝花酒的喝花酒,反正就不去参加赵祥的生日宴会,而是在外面待机。
等时机一到,周少宁会带着苏咏霖交给他的武装力量突袭赵祥的府邸,争取将他们全部拿下。
而赵作良需要带着陈乔山和李啸趁着监军都不在的时候,用他们的威望和影响力把军队争取过来,争取到军队的配合与服从。
争取兵不血刃拿下大多数军队的兵权,让光复军九大主力部队之中尽可能多的部队不要阻挠这次兵变,反而要站在苏咏霖这边。
然后周少宁负责把赵祥等废物一网打尽,里应外合,颠覆赵祥集团。
再然后,就是赵作良登台表演的时候。
他将代表苏咏霖处决赵祥等为非作歹、过于吸引大多数人仇恨的蠢货,以此作为交换,换取赵氏家族剩余族人的基本安全。
从此以后,赵氏家族将放弃光复军的主导权,将主导权交给苏咏霖,由苏咏霖决定未来光复军的走向,主客易位。
真正可以带领大家走向光明之路的人是苏咏霖,而不是赵氏!
苏咏霖已经磨刀霍霍,甚至已经把刀架在了赵祥等人的脖子上。
然而这群人还沉浸在掌握权力、肆意行使权力的喜悦之中,为数不多的精力则用在了为数日之后赵祥的生日做准备上。
接着奏乐,接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