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农民的军队
这群金人真的和前面遇到的金人很不一样。
苏咏霖事后怀疑这群金人是不是刚刚才从东北迁移过来,其中甚至还有退役不久的老兵,还没来得及和其他的金人一样堕落。
战后清点一下,总共有一百八十七个金人被杀死,剩下三百五十六个金人活着被俘虏。
被义军俘虏的金人的全是妇孺、奴婢了,没有能战的兵员,成年男子甚至是有一定身高的男子都已经全部战死。
而这一次义军战斗死伤人数是出战以来单场作战最多的一次,耗费的时间也是最长的一次。
不过战后,苏咏霖并没有停留,没有和军官们想的那样停下来斥责他们的错误。
和其余三个村庄一样,留下一些人看管俘虏和召集村民处置金人之后,苏咏霖立刻整顿军队,带领主力马不停蹄的向下一个村庄进发。
他感觉自己好像打出感觉来了,指挥出一点感觉了。
方才紧急状态下用战鼓传递自己的命令指挥军队结阵和前进的感觉,那种就像是自己手握战刀往前挥砍的感觉,让他有点奇怪的感触。
这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打怪升级的快速渠道之中。
苏咏霖感觉自己对于这种攻打有简易防御的村寨有了一点心得体会,并且指挥的技能也在提升之中。
这种感觉必须要维持住。
战场总结可以等晚上,战机却不能失去。
于是他立刻带领主力奔赴下一个需要攻打的金人村寨。
但是他再也没有遇到如同这个村寨里的金人一样勇敢的战斗到最后一息的存在。
接下来两个多时辰里,他率领义军奋起余勇,马不停蹄的连续攻破四座相距不远的村寨,杀死金人三百余,剩下的活着的全部俘获。
因为全部使用自己的部下发动攻击,赵玉成的部队反而成了陪衬和看客,当苏咏霖和麾下军队累的再也打不动的时候,赵玉成所部却还保有体力。
但是赵玉成一句话也不敢说——苏咏霖指挥军队越打越顺畅,越打越熟练,让他叹为观止。
一样的擂鼓,一样的号角,只是声音短促和悠长的区别,只是鼓点不同,稍微有些改变,苏咏霖亲自练出来的兵就能根据这些声音变换自己的状态。
或者结阵,或者散开,或者前进,或者后退,或者停止不进,或者攻击前进。
苏咏霖身处军阵之中,指挥军阵就像甩动自己的臂膀一样,行云流水一般连续攻破四座村寨。
太厉害了。
赵玉成现在就特别感谢赵开山把他调拨苏咏霖指挥,好让他亲眼见识到一支精锐军队的诞生。
等苏咏霖再也打不动的时候,尚未攻破的村寨也就剩下四座,赵玉成终于找到了自己表现的机会。
“雨亭叔,剩下四座村寨就交给我吧,我带兵去打,一直都是你在打,我在一旁看着,我的军队不累。”
苏咏霖看这眼光灼灼的赵玉成,看着他宛若一只好斗的小狮子一般有着浑身的冲劲,便点了点头。
“你是主将,不可轻敌冒进,需要指挥军队攻击前进,和主力待在一起,做到这一点,我就对你放心了。”
“喏!”
赵玉成抱拳,向苏咏霖行军礼。
然后转身离开,点起自己的兵马,在黄昏时分领兵而去,攻打剩下的四座村寨了。
“阿郎,赵玉成干什么去了?”
苏绝喘着气坐到了苏咏霖身边,看着远去的赵玉成。
“剩下的四座村寨就交给他了,咱们今天肯定是打不动了,要让士兵休息,好好的休息一下。”
“也好。”
苏绝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顿时感觉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其余士兵和苏绝一样,都感到无比的疲惫,还好,他们得到了喘息之机。
但是苏咏霖并没有让他们立刻就休息,他们还有事情要做。
被俘虏的金人全部都按照既定规则,被拉着游街示众,发动农民发泄怒火,接着把这些人交给本地村庄磨盘村里的农民处决掉。
场面十分激烈,压抑已久的农民们的怒火一朝爆发,就无法压抑,如火山爆发一样,把金人彻底的吞噬了。
苏咏霖带着义军保证村民们的安全,接着促动本地农民建立农会和村民自卫队,为他们主持分发土地的事情。
道理其实就那么简单,该做的事情也就那么多。
要动员组织农民,就一定要和农民站在一起,与农民一起战斗,而不能帮着农民大包大揽,把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全都做掉了。
调动起他们的情绪,促使他们彻底和义军站在一起,并且主动给义军提供各种帮助,否则等金军打回来,一旦战事不利,这些农民都会坐壁上观,义军的处境会非常艰难。
义军还很弱小,对于人口占比极大的农民,必须要全部争取过来。
一旦农民站在义军这一边,敌我攻守之势就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那么金国完蛋的速度就更快了。
一切都和之前每一座村庄所发生的事情一样。
他们也是人,也有怒,虽然平常更多的时候是怕,但是怕中藏着怒,怒被勾了出来,彻底的发泄了出来,情况就彻底不一样了。
在苏咏霖的指导下,磨盘村村民们顺利的组成了农会,建立了村民自卫队,一切都像模像样的。
然后他们就开始分土地,每家每户按照劳动力的多少分发土地,鳏寡孤独之家可以得到优先照顾,一切公平公开,没有黑幕。
他们终于有了土地这梦寐以求的生产资料。
这边村民们热火朝天的奔走相告自己有土地的事情,另一边,苏咏霖召开了军事会议,让所有军官参加会议。
“你们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苏咏霖面色严肃的扫视着盘腿坐在地上的军官们。
军官们闻言,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苏咏霖。
“我知道,训练时间不够,你们难以完全熟悉号令,战场上那么紧张,想让你们想起接受过的训练,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既然接受了训练,就不能忘记!”
苏咏霖愤怒地说道:“今日攻打那座村寨的时候,你们直接就乱了阵脚,尤其是突入村寨之后,阵型根本没有维持住,人人争先恐后干什么?抢夺战利品吗?
二十多天昼夜不停,白练了?连最基础的队列都稳不住?战场上你们管不住自己的部下,让他们乱了阵型,甚至你们自己还带头乱了阵型,带头往里冲!
十八个弟兄死了,死于你们的不称职!这是战场!战场上,军阵就是步军的命!你们之所以是军官,就是要你们在战场上管束好部下!不然,我要军官何用?”
军官们被苏咏霖训斥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接连取胜的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咱们面对的还不是金贼的正规军,只是稍微难缠一点,你们就能乱了阵型,这要是遇到真正精锐的金军,这仗还要不要打下去了?干脆就和当年的宋军一样一溃千里好了。”
苏咏霖伸手指向了南方:“可他们有长江,他们还有半壁江山,当年还有岳飞,还有韩世忠,还有敢战者挺身而出!我们有什么?黄河改道了,咱们面前没有黄河了,金贼南下,一路畅通无阻!
我们不能失败的,金贼可以失败无数次,因为他们家大业大,死个一两百人就和挠痒痒一样,而我们连一次都输不起,一次都输不起!输一次,咱们就完了!所以咱们只能不停的赢!”
话说到这里,苏咏霖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小小的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军官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少顷,苏咏霖平静下来,自己也盘腿坐了下来。
“当然,我也有错,我是最高指挥官,如果我能更及时的给你们传达指令,也许你们可以更快的反应过来,战场上出现问题,首先要追究责任的,肯定是最高指挥官,我向你们所有人认错。”
苏咏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把头抬了起来,看着火光映照下那一双双闪着光的眸子。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的反应不及时,造成了你们的反应不及时,进而使得全军阵型乱了,这就是这场战斗我们所需要总结的经验教训,我们一定要引以为戒,军阵,不能乱。”
“喏。”
年轻的军官们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咏霖。
“咱们的任务只是扫荡村寨,眼下,咱们的任务基本上完成了,剩下的四个村寨,其他弟兄想拿下来应该不难,所以就要看赵大统领能否及时拿下费县县城了。
县城一旦拿下了,整个沂州的金贼势力就被咱们消灭干净了,接下来,就要准备下一步该怎么走了,而在此之前,最重要的肯定是征兵,扩充实力。
我让你们发动农民,建立农会,分发土地,让农民心向我军,也就是为了征兵做准备,等局势稍稍安定,咱们就要面向村庄征收更多的兵员,你们都要做好带更多兵的准备。”
“喏!”
军官们高兴起来,齐声回复。
晚上休息前,磨盘村农会会长王大虎带着一群村民准备了一些热馒头和热汤送到苏咏霖这里请他和义军士兵吃,并且邀请苏咏霖和义军士兵到村子里居住,他们可以腾出一些屋子。
“不用了,金贼的村寨虽然被破坏不少,但也是能住人的,吃的东西……我们就收下了。”
苏咏霖笑着收下了吃的东西,至于到村子里住下这样的事情,苏咏霖回绝了。
他对军队的军纪要求非常严格,没有允许不得前往老百姓生活区,更不准擅自进入房屋、收受礼物,一旦发现,按照军法严惩。
这让磨盘村的人们产生了很好的观感。
王大虎笑呵呵的把三个馒头一碗汤端给苏咏霖。
“苏郎把土地分给我们,还给我们那么多东西,我们这心里也是在是有点过意不去。”
苏咏霖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土地本来就该是你们的,只是给金人抢走了而已,现在义军来了,你们就分好土地,组织好村民自卫队,把自己保护好,好好过日子,至于今后税收之类的事情,等局势安定下来再说。”
“哎!”
王大虎点了点头,少顷,又有些忧虑的询问道:“大军会离开吗?”
“你是问我们之后会去什么地方?”
“是的,不知道大军打败这里的金贼之后,会去什么地方打金贼呢?”
“暂时还是整顿一阵子军队,接着应该是要继续北上讨伐金贼的,咱们的目标,是把金贼赶出中原。”
“哦,这样的话……咱们一定会赢的,对吧?”
看着王大虎闪烁的眼神,苏咏霖还是笑着。
他们当然会担心了。
杀死金人,他们也有份,脑袋一热就把金人的脑袋砍了,这要是金人兴师问罪来了,他们和义军一样,讨不到好,要想继续活下去,只能期待义军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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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只是期待可不顶用。
“与其担惊受怕,何不行动起来,加入义军一起战斗呢?多一份力量,义军获胜的可能性就越大,就越能守住好不容易得到的土地,义军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军,义军,是咱们农民自己的军队。”
苏咏霖还是第一次对外提起这样的概念。
之前,他还真的没想到这个关键点。
但是农民们出于对自身利益的担忧,自然而然的向苏咏霖寻求心理安慰,他们可能是希望苏咏霖给他们提供保护的。
可是啊,义军不能帮你们包办一切啊。
你们自己的东西,是要靠自己守护的。
苏咏霖顿时想到了扩充军队强化根基的关键点。
“农民自己的军队?”
王大虎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眼睛里满是迷茫,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一样,反应不过来。
军队什么时候成了农民的军队了?
那官兵不都是跟土匪一样肆意欺辱、抢掠农民的恶鬼吗?
还能有咱们自己的官兵?
给咱们撑腰做主的那种?
可能吗?
王大虎觉得不能理解。
苏咏霖高兴起来,伸手拍了拍王大虎的肩膀。
“对,咱们农民自己的军队,农民加入,农民组成,为了咱们农民的土地,为了咱们农民能吃一口饱饭而战斗的军队,除了正常田税,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咱们的军队就是为此而战!”
王大虎彻底迷糊了。
他的迷糊不要紧,苏咏霖却想到了宣传的关键点。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他和他的义军总归是要和农民站在一起的。
农民就是他起义造反的根基,是他掀翻金帝国的唯一依仗。
他要得到农民的支持,把农民组织起来,汇聚成庞大的力量,砸碎这陈旧腐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