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疆场(7)
穆如酒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凝重。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旁的砚寒清猛地起身,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来禀报的吴老头儿:“你说什么!?”
砚寒清的语气很急,比一旁没有开口的穆如酒似乎都要急上很多。
穆如酒看了砚寒清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对吴老头儿道:“先让将士们做好防备,这件事不能外传出去,尤其是不能传到南溪京城当中去。”
“是,属下明白!”吴老头儿抱拳退下。
营帐内,一时之间只剩下穆如酒和砚寒清两人。
砚寒清的脸色很难看,面露焦躁,他看向穆如酒,皱眉冷声道:“将军,你们要马上离开。”
“你们?”穆如酒沉声。
砚寒清的眸光闪过慌乱,一闪而逝,下一秒,他便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从容一些:“小女的意思是说,不论如何,小女都是季渊的百姓,这件事与你们没有关系,你们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穆如酒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向砚寒清。
砚寒清抿唇,继续说道:“将军,此事非同小可,这瘟疫来得蹊跷,很难让人不怀疑目的,你们如今驻扎在昌云城中,这瘟疫总会波及到你们的。”
穆如酒冷声:“那你呢?”
砚寒清道:“我留下来。”
这里是季渊的领土。
——至少他还在这里,这里就还算得上是季渊的领土。
他不能离开这里。
即使季渊国主已经将这里放弃了,砚寒清也不能放弃这里!
穆如酒冷眸,淡然地看向砚寒清,半晌才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清寒姑娘,你不必担心。”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件事,我会顺利解决,昌云城会没事的。”
“你怎么还不明白!?”砚寒清不觉提高了声音,大声地对穆如酒吼道,“昌云的瘟疫是季渊的事情!你根本不需要趟这趟浑水知道吗!?”
他吼完,定定地看着穆如酒。
穆如酒没有说话,也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
许久。
穆如酒淡然地开口:“百姓之事,为何同我无关?”
“昌云百姓如今无县官无官兵把守,”穆如酒目光灼灼,眼中满是认真与坚定,“昌云城的百姓如今能够仰仗的,只有我了。”
虽然她是南溪的千秋将军,虽然她是以侵略的名义进了昌云的城门。
但如今,昌云上上下下的百姓,分明只能靠她了。
这种情况下,穆如酒怎么能够离开呢?
砚寒清直直地看着穆如酒,眼神愣怔:“穆将军,值得吗?”
昌云城的百姓对侵略昌云的穆如酒避如蛇蝎,恨不能生啖其肉,而她如今却要拯救昌云的百姓于水火。
饶是她这般做了,饶是到最后真的解决了。
——昌云的百姓也永远不会记挂穆如酒,不会记挂这位千秋将军的好的!
穆如酒又笑了起来。
明眸皓齿,张扬肆意。
“他们是百姓,就无谓值不值得。”
穆如酒做事从不是一个去衡量价值的人,该去这样做,心之所向,便这样做了,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砚寒清看着穆如酒,半晌才勾唇笑笑。
他微微垂眸,遮盖住了眼中的神色。
“原来,这便是千秋将军。”
那大抵是砚寒清,第一次见到,与其他将军不同的千秋将军。
瘟疫来得又急又凶。
昌云城的百姓一大半都染上了瘟疫。
不少昌云的百姓想要逃出去,但是城门却被穆如酒的军队看守住了,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留下也是死,反抗也是死,一些昌云的百姓像是疯了一般,竟然与穆如酒的军队起了冲突。
他们咒骂着穆如酒,嘴里说着十分恶毒的话,将那些病人用过的物什全都扔给穆家的军队,嘴里谩骂着要让他们也染上瘟疫去死!
在这群人看来,昌云的百姓们得了瘟疫,南溪的士兵们平安无事,这瘟疫说不定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你们这群狗东西!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原本以为你们不打扰我们,是真的好心,现在看来——呸!”
“来啊!反正我们现在也死定了!我们就算死,也要抓着你们一起死!”
“对!一起死!”
“……”
穆如酒听了许多这样的谩骂。
一句比一句刺耳,她就站在那高楼之上,无言得如同一座风雪的雕塑。
她没有说话,看着城楼之下谩骂的百姓们,神色晦暗。
她不能放他们离开。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且不说他们这群人有没有染病,就算是没有染病,离开昌云城四处逃窜,对于其他城池的百姓而言都是恐慌。
穆如酒镇守在南溪与季渊的交界。
她必须保证南溪国土的安全,不管从哪个方面讲,穆如酒都是绝对不能将他们放走的。
“将军,外面天冷,回营帐吧,这里有我们呢。”
就连吴老头儿都听不下去那些刺耳的话了。
像是极寒雪天中刺骨的冰锥,要将人刺得个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他们家的将军受过那么多委屈,从来都表现得不痛不痒的,但是吴老头儿他们看了,也会心疼。
大概是周遭的风雪太大了。
穆如酒缓缓回身,眼睛有些干涩。
她眨眨眼,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热。
“好,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穆如酒留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城楼。
吴老头儿看着穆如酒离开的背影,眼中满是心疼。
将军才多大啊?
这样的女子,在南溪分明应当是快乐高兴的年纪,她却已经在疆场上吃了这么多苦。
他们这些老头子看了都心疼。
“穆将军还打算管他们吗?”
一道清落的声音传来,吴老头儿循声望去,便看到是那位清寒姑娘在跟他说话。
吴老头儿向他抱了抱拳,沉声道:“是,将军不会走的。”
就算将军不说,吴老头儿跟在将军身边这么多年,也知道将军的秉性。
——只要她遇到了,就不会让任何百姓流离失所,遭受苦难。
不管是南溪的百姓,还是季渊百姓。
哪怕这些人不懂将军的良苦用心,这般辱骂她,她也不会走的。
砚寒清看着穆如酒已经消失的身影,眼神有些愣怔。
“为什么呢?”
砚寒清不懂。
这件事,分明同她没有关系的。
她大可以毫无挂碍地离开昌云城,将昌云城看守起来,不让任何百姓逃出昌云,届时,只要她守株待兔,等昌云的百姓都死干净了,她就能顺利地进入昌云了,不给一兵一卒。
——她之所以攻打昌云,不就是想要占领它吗?
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砚寒清不明白。
吴老头儿看向砚寒清,深色复杂:“清寒姑娘,老汉能不能求您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