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可是沐酒,你才重要
很多时候,祁君羡都是能够准确看出小东西的情绪的。
就像上次,她被谢婷乐推倒在地上。
虽然也是在哭,但是他知道,只是装出来的而已。
虽然他总是会说小姑娘娇气,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小东西非但不娇气,就连哭的时候都很少。
有时候哭了,也不过是撒撒娇,装装样子而已。
这些事情,虽然她不说,但是祁君羡是知道的,也由着她。
但是现在——
祁君羡却看到小东西真的哭了。
那时候,即使从蛇窟里将她救出来的时候,她的表情也没有这样委屈。
小姑娘的手里全是裂开的碎片。
那些碎片同那血红的口脂混在一起,红得扎眼。
祁君羡甚至不能分辨,那到底是口脂,还是小东西的血。
“皇叔,它碎掉了。”
语气慌张又无助,她手里捧着那已经碎得不堪的盒子,委屈地,那样委屈地看着他。
“我有好好保护的……”
“对不起皇叔,我真的有好好保护的……”
小东西无助地看向他,向来热烈张扬的少女,如今却那样慌张。
所有人都期盼着她长大,期盼着她成为举世无双的千秋将军。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那时候,谢琛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东宫太子。
先皇被前线战争所累,整日颓废低迷。
谢琛上了表。
“父皇,穆家小姐穆如酒,可以为父皇上阵杀敌,解父皇燃眉之急。”
一时间,穆如酒成为了众矢之的。
谢琛那样温柔地看着她。
“阿酒,你愿意的对不对?为了孤冲锋陷阵,对不对?”
那时候,穆如酒像是溺毙的人抓住了一棵稻草。
只是那棵稻草,从来都不打算将她拯救。
没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
没有人知道,当她杀第一个敌人的时候,整个身子都是颤抖的。
那些日子太久了。
久到穆如酒自己都认为,或许这就是她既定的选择。
直到那一天,祁君羡将那精致的小盒子递到她的面前。
“这个颜色,很配你。”
他说,沐酒,你向来有选择的权利。
“皇叔,对不起,它碎掉了……”
穆如酒张张嘴,除了道歉,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它碎掉了……”
像是掉在地上的陶瓷,四分五裂,碎得七零八落。
小东西的声音慌张又无措,她原本不想哭的。
但是当祁君羡叫她的时候,穆如酒突然就忍不住了。
眼泪含在眼眶里,穆如酒抽抽鼻子,真的觉得委屈了。
银黑色的眸子情绪不辨。
半晌。
祁君羡缓缓伸手,却是将小姑娘的头发理干净。
“小酒,没有碎掉。”
祁君羡的声音温柔,生平仅见。
他的眼中分明带着那么多穆如酒读不懂的情绪,嘴角却是带着令人安心的微笑。
“皇叔来想办法。”男人语气低沉,却说不出的温柔。
他将穆如酒手上的碎片拿了过来,用昂贵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
这才发现,她手上落的,不仅仅是口脂,还有碎片划割的血渍。
他又不敢抱着小姑娘,只是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眉眼温柔。
如同消融了的冰雪,那一刻,万籁俱寂。
对于她来说,这口脂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可是沐酒。”
“你才重要。”
他说,你才重要。
穆如酒晃了晃眼睛,下一秒,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大概是真的委屈了,小东西抱着祁君羡的脖子,放声大哭。
哭得狠了,身子都是颤抖着的。
祁君羡不敢去拍她的后背,只是任由穆如酒抱着,目光却直直地落在了黎霁身上。
黎霁愣住了,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就连动都忘记了。
江青的刀刃还落在黎霁的脖子上,眼神阴冷。
作为暗卫,他向来只听从主子的话,所以,就算是面对皇帝,只要主子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也不会动。
流苏的目光也很冷硬。
其实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自责。
如果当时她能够陪小姐一起出来的话,绝对不会让小姐被人带走的!
是她的错,才导致小姐受了伤。
江舟在一旁,挡在流苏面前,轻轻拍了拍流苏的手,想让流苏平静下来。
他敢肯定,如果他不拦着的话,流苏真有可能将黎霁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流苏。”祁君羡冷冷地开口。
“在。”
“先带小姐出去。”
祁君羡的声音冷得不像话,他的目光如同浸了无尽的霜雪,毫无情绪。
流苏虽然不甘心,但是却没有违抗祁君羡的命令。
“是。”
流苏缓缓地来到穆如酒面前,她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牵起穆如酒的手。
“小姐,我们先走吧。”
主子的气息很冷,情绪应该是已经差到了极点。
穆如酒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她起身,却只用手扯了扯祁君羡的衣角。
原本看向别人的眸子落在了少女身上,那冷沉的眼神瞬间温柔。
小姑娘的眼角还挂了泪珠,睫毛也是湿漉漉的,她背上应该是受了不少的伤,要及时处理才行。
“皇叔有话要跟陛下说,小酒先去马车上等皇叔好不好?”
祁君羡声音轻柔,像是哄孩子一般。
穆如酒最终点点头,跟着流苏准备离开。
“祁君羡!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谢琛咬着牙,恨恨地开口:“你带着兵马闯进皇宫,如今又私闯天牢!祁君羡,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
祁君羡凛了眸子,缓缓起身。
他抬步,一步步走到谢琛面前。
男人一身黑金色的长袍,面容冷峻,银黑色的眸睥睨着谢琛。
“倘若本王偏要她走呢?”
祁君羡眸光冷沉,语气也冷到了冰窖里。
谢琛看向眼前的男人,面色微怔。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那时候,她也总是问他:“阿琛,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也总是笑着回:“当然喜欢。”
“既然喜欢,为什么从来都不曾显露出来呢?”
谢琛笑笑:“孤现在的位置所有人都虎视眈眈,若是暴露了软肋,孤便寸步难行了。”
谢琛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现在,祁君羡不加掩饰地将对一个人的在乎摆在了他的面前。
好像并不在意被发现了软肋。
又好像是要将他对她的宠溺,昭告天下,昭告世人一般。
他又想起那个时候,少女喃喃自语的话。
“可是,倘若真的喜欢,又怎么藏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