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终章 青山独归远
都说旁观者清,百里恢弘听了姜敏的一番话后,这才觉得后怕——钟离寒霁所言,不知多少是为了攻心。
“多谢殿下提点。”百里恢弘垂头退了两步,“时候不早,我等便先告退了。”
“山长且慢,”钟离寒霁起身,“我在西宁为月院长供了一枚平安符,就托给您了。”
“谢殿下。”
两人顺原路而下,走过山脚时,那放羊老翁正悠闲地吆喝着不成曲调的歌,沧桑的使人泪下。
姜敏落了泪,百里恢弘没有。
青山隐隐水迢迢。
“敏之,你想清楚了么?”下山的路上,百里恢弘忽然问他。
“这话难道不该我问你么?”姜敏挑眉。
“为何这样讲,”百里恢弘的竹杖忘在了山顶,可他并不打算回去取,“你因什么和我走这一遭,是因为扶渊当时与你说的那些罢。”
姜敏沉默不语。
“其实他与那五殿下一样,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的说辞。”百里恢弘道,“他嘴上说的是与百姓共天下——或许他自己都信了,可在他心里,还是认同与士大夫共天下这句的。不然为何会选咱们书院,就是因为斯文在兹。”
姜敏听罢,若有所思:“云杪,你觉得哪个才是对的?”
“哪个都不对,”百里恢弘摇头,很是坚决,“都是皇权上披的锦绣皮囊罢了。”
姜敏点点头,这才有了认可的神色:“云杪,我要回书院了,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顿了顿,姜敏又问他,目光灼灼:“你呢?”
“我要先去西宁。”百里恢弘道,“不过不是为了五殿下的平安符,当年有关二师兄的事,我要查清楚。”
“可他们都不在了。”姜敏惊讶道。
“方才五殿下所说,你猜有多少是真的?”百里恢弘苦笑,“你说得对,人都不在了,他们想怎么骗我就怎么骗我。”
“你要如何?”姜敏警觉起来。
“敏之,我不恨朝廷,也不是要找一个恨的人。”百里恢弘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只想求一个真相,死也要死得明白才行。世间万物皆有寿数,可我们没有,不知何时生、何时死——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你……你知道了又待如何?”姜敏急了,“也要去死吗?”
百里恢弘摇摇头:“我若能活明白,便也去做个画仙。”
重重星幕下,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
山顶小院里的钟离寒霁打包了所有她能用得上的东西,背着包袱走了另一条路下山。她调转了方向,回了九重天——当年的事有蹊跷,想来她也是做了旁人的棋子。到底谁是执棋的人,她得弄清楚才能放下心来。
回了无量海的花念与路九千,携礼远道而来,却并没有得到应得的礼遇,于是又愤愤出走。这次因为一门委托,他们又回到了九重天。
江南,玉折从妈妈那儿偷了钱跑出来,从他早打听好了的路线,坐船南下,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地到了江城。虽无户籍路引,可玉折想要混进去却并不难。
他走在大街上,路过太师府,见那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郁茫山脚下放羊为生的顾大叔把最后一只羊赶回了羊圈,看了看天色,又从鸽笼里摸出一只鸽子放飞,让他去给躲在山沟里的老朋友送信,回家睡个安生觉。
看着鸽子逆着残阳飞远,他这才晃晃悠悠地回了家,口中唱着今日那几个外客下山时唱的歌: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