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桑灵犀觉得自家爹爹还蛮好玩的。
大多时候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实际上干起事来比谁都快准狠。
据娘亲所说，她当年就是觉得桑羽这人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是被欺负的那个，她路过的时候，总想着搭把手帮帮对方，搭着搭着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桑灵犀的父亲是她祖父的老来子，年幼丧母，自然是被如珠如玉地宠着。
大家便总觉得他娇生惯养，经不住事，却没有深想过他从来没吃过大亏。
实际上三十多岁时就进入元婴期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
母亲出身大族，功法和一应修炼资源都是最好的，如今也不过比父亲高了一个小境界。
而修行越往后，家世带来的优势就越小。
按照修仙世界观来看，她未满百岁的爹娘都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未来大有可期。
所以桑灵犀时常觉得祖父的担心很多余。
就算现在父亲还不够格继承桑家，他也总有一天会拿回一切的。
父亲总是在祖父面前表现得难当大任，大约只是想让祖父有个活下去的执念。
出窍期的修士，哪有五百多岁就大限将至的？
心死罢了。
桑灵犀心里想着这些家事，在其他人看来，就是还没有从梦中彻底醒来。
洛萱从储物戒里取了小块的点心，像是投喂什么小动物一样，一块一块地喂给她。
等桑灵犀回过神来的时候，奇怪地觉得自己撑得慌，一捂嘴巴站了一手点心渣，不由得睁大眼睛看自己的亲娘。
洛萱将手帕递给她，语重心长地说：“你今天起这么早，也没用膳，这样是会长不高的。”
对于天赋好的修士来说，练气筑基都像喝水一样简单，但一般都会刻意压进度。
因为随着修为提升，寿数增加，生长也会变得缓慢。
除非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冲击元婴，否则十八岁之前不结丹，算是一种潜规则。
桑灵犀刚过十七岁生辰，已经是筑基后期了，所以一日三餐不落，每天还睡足四个时辰。
身量也确实比同龄人高些，大约有个一米六七。
就是略平了些。
擦干净嘴上的残渣，桑灵犀被她娘带进里屋补了个妆，不重，只是为了不让人觉得失仪。
化完妆，父亲刚好取了东西回来。
她便拿着东西，跟着祖父去城中的星演阁。
星演阁非常好认，虽然分阁一共也没几个人，但建了城中最高的楼。
据说是为了更好地观察天象。
但桑灵犀觉得，更可能是为了跟卖消息的千机阁抢生意。
比起昂贵又虚无缥缈的推演之术，无论多少灵石都能买到和其价格相符的消息的交易，更叫人安心。
还没有完全摆脱科学世界观的桑灵犀腹诽着，和祖父一起踏入了星演阁的大门。
有人早已等候在那里，也不问他们的来意，直接领着二人上楼去见掌事。
见到人之前的桑灵犀想：地头蛇桑家的家主，自然是这里的大客户。
见到人之后的她：这人有点厉害啊。
梓城的星演阁掌事叫引知，和她祖父一样是出窍后期的修士。
桑灵犀看祖父，只觉得对方周身灵气厚重，隐隐有些死气。
但引知周围像是深渊一样，略看两眼就让她觉得头晕目眩，赶紧屏蔽了对引知的特殊视觉。
引知放下手中的册子，目光在桑家家主身旁的少女身上稍作停顿，平和地问：“桑家主此来，是要替孙女问何事？”
“灵犀今日做了一场梦，希望先生解梦。”
尽管是同阶，桑青还是敬称了对方一句先生。
“梦？”引知看着桑灵犀，“贵府千金身上确实有梦的气息，很特殊，就连在下都是头一次见。”
虽然做梦的修士不多，但解梦确实也是星演阁的业务范围。
他修行至今，解过的梦成百上千，甚至见识过极为厉害的梦魇。
然而这少女身上的气息，微弱熟悉，又透着不凡，叫他不敢一眼下定论。
桑灵犀将梦蝶召唤出来，乖巧地说：“它叫蓝玉，我今日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它定了本命契约。祖父说，寻常灵兽都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引知端详了片刻，没有轻易下定论：“确实，这绝不是普通的梦蝶。但关于梦蝶的记录不多，在下也并不知道它到底是何物。”
梦蝶，生于幻梦，以梦中的情绪为食，常为梦魇所驱使，磷粉可为低阶迷阵辅料。
没什么用，修士也没有梦可以喂给它，自然对它的研究很少。
引知见桑青的眼神暗淡了些，便说：“本座有相熟的道友擅长御兽，之后可以替你去信问问。现下，不如开始解梦。”
“我不解梦。”桑灵犀突然说，“我要请先生为我卜算梦中之人所在的方位。”
即使星演阁的保密水平一向很高，但太上长老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且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骗过这位精于此道的大佬。
被揭穿可就尴尬了。
引知：“你相信梦中见到的事？”
她坚定地点头：“我相信。”
“那便请进。”
这是一间空旷的，只摆着一副阵盘的房间，里面各属性灵气含量完全相同，因此混沌一片。
中央的巨大阵盘，桑灵犀只看了一眼就险些摔在地上。
她赶紧收回视线，低着头回复引知的提问。
三个要寻之人身上的关键词，越具体结果就会越精确。
桑灵犀比男主自己都更了解他，毫不犹豫地说：“青龙，九尾白狐，盗血。”
青龙是男主的父亲，九尾白狐是男主老师，被盗龙血是男主变成废柴的原因。这三个词也足够分量，绝对能被推演出事情发生的方位。
引知骤然回头看她，语气莫名地说：“本座修行不精，恐怕难以推演此事。”
龙族和九尾狐族里就没有一个简单的，最后一个词更是怎么看怎么不妙。
这三个词放在一起，谁听了不头皮发麻？
不能因为一桩生意就摊上大事。
桑灵犀温声说：“我想找的人，只是一个炼气期的少年，也不是去寻仇，您大可放手一试。”
引知松口气。
这两族的妖修，哪怕是混血，都不可能是炼气期。
大约只是凑巧沾点关系，比如见过青龙和九尾白狐打架之类的（这两族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至于盗血……需要以血作为媒介的事情很多，譬如巫蛊诅咒也需要盗血。
而且也不是寻仇，可以一试。
“好，请出去等待结果。”
开始推演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引知就后悔自己对桑家报酬的那点贪念。
星盘一直在吸收他的灵力，没有减缓的迹象。
一个时辰后，星盘终于停下来，引知的脸色也变得很白。
他出窍期的修为，全身灵力居然刚刚够得到一个地点。
幸好借助了阁中法器，如果他自行推演，必然会折损寿命。
天底下果然没有白捡的馅饼。
取了丹药服下，稍作调息之后，引知推开门。
先对桑灵犀说：“云来州，落霞城。”
又对桑青说：“贵府千金如此年轻便能以梦预知，于卜算一道大有天赋，她的本命灵兽大约也有类似能力。若她愿意加入星演阁，在下愿将她带回阁中，请阁主一测。”
星演阁家大业大，但阁中弟子的数量远远少于其他门派。
首先是入门门槛高得离谱，必须要有相关天赋和足够的悟性，二者兼具者还需要大量的学习才能迈入那道门。
其次是学艺不精演算天机，轻则折寿，重则当场暴毙，随着修为增加，能够测算的程度越深，出错的后遗症就越大。
所以门内所有人，都有一个长期的使命：招生。
引知直接提到星演阁阁主，显然是很看好桑灵犀的天赋。
桑青先是一喜，孙女的本命灵兽能够被星演阁的分阁掌事看中，这说明它不仅不废，而且还是非常优秀的存在。
然后又是沉默。
诚然，星演阁比他们桑家厉害许多，看样子也会对他们家灵犀多加优待，灵犀的天赋如果在此道，世上不会有比星演阁更好的地方让她进修。
但这一道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宁愿孙女当个最普通的法修，也不愿意她年纪轻轻就将人生葬送在此道上。
“这……不瞒您说，我家那个小子难当大任，又只有灵犀这一个女儿，老夫已经打算让灵犀在长成后继承桑家了。”
星演阁弟子一旦入阁，为了提高占卜的准确度，就要逐渐跟亲戚朋友断绝往来。
要是当了世家家主，那身上的沾的因果就太多了。
“如此，真是可惜……”
作为最讲究缘法的宗门，星演阁从来不强求，引知便没有劝下去。
两人回到家中，桑羽夫妻仍旧等在书房，见他们进来，便眼巴巴地看着。
“不必担心，灵犀的本命灵兽虽不知来源，却也是莫大的机缘。”桑青安抚两人，又说起正事，“灵犀梦里的人确有其人，就在云来州落霞城。待我去问过烛老，再遣人去寻。”
桑青带了桑灵犀一起去见太上长老。
太上长老性格冷清孤僻，平时也只以原型在洞府附近活动。他会保护每一个桑家子弟，但基本上只搭理桑家家主。
桑羽和他妻子还可以唤一声烛老，像是桑灵犀这样隔辈的，只能敬称太上长老。
桑青是真有让孙女继承家业的打算，虽然太上长老硬性要求家主必须有出窍期修为，但不妨碍他带孙女刷个脸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