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断绝
许鲸离开后,许家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林茂花仍在啜泣着。
许祺鸣盯着桌子许久,最终叹口气道:“高格,你跟一个小孩子吵什么?他说你就让他说,软和一点能掉块肉?”
“爸!你看那小畜生气焰嚣张到了什么程度!他都快骑我头上去了,要是你,你能忍?”
“我能。”许祺鸣疲惫地看着他,“你别跟我说没看出来小禾现在发达了。他身后的那人身份不一般,绝对不好惹。有这么一名亲戚在,对我们有利无害。”
“我就没看出来!再说他身边的人什么身份关我屁事,我明天就跟他断绝关系,以后天大地大,他爱死哪去死哪去?我再也不管了!”
“前途不要了?未来不要了?”许祺鸣恨铁不成钢,“你这脾气要能多收敛一下,至于十几年都在同一个单位不挪窝?我们这种泥腿子出生的人,你以为要在长江中上游综合服务中心安家很容易?我把你们从老家带了出来,你不想想要怎么把你儿子推上另一个阶层?”
许高格梗着脖子不说话,许祺鸣挥了一下手,一锤定音道:“其他我不管,你不能写断绝关系书,也不能收他的钱!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许高格颓然,“爸,你看他那样子,就算我不正式登报断绝关系,他也不会承认跟我有关系。”
“他年纪这么小,谁知道以后怎么想?说不定以后就回心转意了。反正你不能主动跟他断绝关系,把路走绝了。”
许高格用力揉揉脸,满脸疲惫地叹了口气,“算了吧,说到底还是我们对不起他。我看他性格倔强,不是那种容易妥协的人。爸你也说他本事不小,我们跟他做不成亲人最好也不做仇人,要是再逼下去他会不会彻底翻脸就不好说了。”
许祺鸣眼睛一瞪,“逼什么了?只是说不断绝关系,怎么就逼他了。老实说,高格,你是不是想要那两万五?”
许高格沉默着不说话。
他工资才八十多,两万五他得不眠不休工作三百多个月才能挣到。他现在已经四十多了,年轻时豪情万丈,觉得天下无不可去的地方,满心建功立业,过这么多年蹉跎,他深深明白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现在就算能调动,能往上升,他也没有精力去拼了。
他快老了,妻子身体不好,孩子却还小。
小儿子过完年刚十二,马上要升初中,成绩很不错,这次期末考就考了全服务中心前一百,要是资源跟的上,说不定他真能考去长江中下游综合服务中心那些厉害的大学里,拥有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人生。
说不在乎那两万五很假,许鲸提出的第一时间许高格就心动了,大儿子如此叛逆,就算以后会改变,他也不想继续相处,不如就当没有这个人,当他没有生过。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点断绝关系,用这两万五培养小儿子出来,以后老了他们也有个依靠。
许祺鸣知道他的想法,脸色越发难看,一张皱得跟橘子皮一样的脸在颤抖,“你只看到眼前,怎么不想想以后?!这两万块钱虽然多,但我们家也不是拿不出来。小禾背靠着个厉害的势力,你有没有想过他小小年纪,为什么能有这一番际遇?”
“他有什么际遇我都不想管,就这样吧。”许高格站起来往楼上走,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每多听一遍许鲸的名字,他都觉得心里沉甸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祺鸣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狠狠地顿了一下地,坐在沙发上叹气。他老了,这个家始终是儿子们甚至孙子们的,就算有想法,他也没办法绕过儿子做决定。
林茂花哭了许久,眼睛红肿得跟只桃似的,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回去劝止许高格的意思。两万五,她光靠工资的话起码要挣二十六年,对于他们这个一般的职工家庭来说,这笔钱的确很多了。
第二天许高格沉默地一早就来到办事大厅,许鲸和齐云至等办事大厅开了门才到,两方相遇,彼此没什么话好说。
互相对视一眼,许鲸低声跟齐云至说道:“走吧,门开了,我们先过去立户。”
许高格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话,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办事大厅。
今天年初六,政府部门上班的第一天,基本没有人挑这个时候来办事,整个办事大厅冷冷清清。
户籍办理那个窗口的工作人员刚休完一个年假,还没从假期生活里缓过来,假期综合症让她困得一直打哈欠,等人走到近前,她才放下捂着嘴的手,用力眨眨眼睛,试图清醒一点,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办理的吗?”
“我要办理立户手续。”许鲸拿出身份证,“我已经年满十四岁,这是我的身份证。”
办事人员接过来看了一眼,公事公办地扯出一个笑容,“好的,请提交相关资料。”
许高格闻言上前一步,站在许鲸让出来的位置上,将手里拿着的资料交给办事人员。
他来之前特地准备过,也查过相关信息,手中资料齐全。办事人员检查了一下,发现材料很规范,基本不用打回去重写。
“请问单独立户吗?立户人是许盛禾?”
许鲸在一旁问:“现在立户,我可以顺便改名字么?”
办事人员真没有遇上过这种操作,她问了一下才说道:“我得问问,麻烦稍等。”
说着她忍不住要看了窗口外的父子两一眼,现在的确满十四岁就能单独立户,不过那是末世时期迫不得已才颁发的法规。
那时死亡人数太多,许多孩子失去了父母,举国上下一片混乱,根本没有力量去筹办孤儿院等福利机构,国家只好修改条款,规定十四岁就能单独立户,不再需要监护人。
这群满十四而又未满十八的少年,其实还算未成年人,国家与社会很少将他们当成完成民事行为能力人去对待,有时候做事会不方便。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父母还在,满了十四岁的少年很少急急忙忙过来单独立户,只有家里完全没有可依靠的监护人时,他们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被迫过来立户。
办事人员偷偷扫视许高格和许鲸,心里无数猜测冒出来又按下去,困意都解了几分。
她回办公室去时问领导,最终发现不能在立户的时候直接改名,只能办了户籍,带着户口本去另一个窗口改掉自己不满意的名字。
许鲸听了没多纠结,请办事人员先帮他立户。
立完户,许鲸在办事大厅将一包钱给许高格,“你数数,这里两万五,你收了给我一张收据,顺便写一份断绝关系书。”
许高格沉默地接过来翻看一下,没具体数,。他将钱放回背包里,从口袋里掏出笔和本子,颤抖着手写了收据,又写了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书。
双方签好名后,许鲸没多留念,拿上今天办理的所有文件,转头冷漠地走了。
许高格看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最终迟缓地迈开脚步,从另一个方向回家。
许鲸一刻都不想在这座城市多待,一会到旅馆后立刻拉着齐云至去买了火车票,打算当天就回长江中下游综合服务中心。
他们年初九开学,许鲸和齐云至一回去马上就要准备开学事宜。
曹域明敏感地发现自己的朋友心情很不好,整天抿着嘴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悄悄去问齐云至,“齐哥,小禾怎么了?是不是你训他了,还是过年他回老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齐云至拍着他的肩膀,“这些事你自己去问小禾,他愿意告诉你就告诉你,不愿意我也不能跟你说。”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就是回老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对吧?”曹域明叹口气,“你看他焉巴巴的,上课居然在走神,有一次,老师连叫了他三次都没把发呆的他叫回来。他可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我们班靠他挣门面,老师们都担心得要死。”
齐云至还是不肯漏口风,“给点时间他收拾一下心情,过段时间就好了。”
但愿吧,曹域明看着齐云至那张油盐不进的脸,叹口气,不再追问。
许鲸没有低沉太久,开春了,他灵田里还有半亩地蔬菜没种。家里只有两个人在,种半亩地蔬菜足够吃了,许鲸估摸着种了些茄子,辣椒,南瓜,豆角,丝瓜等下去,又下足了肥。
这些蔬菜长得很快,不过两三天就冒了芽,细细嫩嫩的芽儿钻出湿润的泥土中。
灵田里能感觉到很明显的风,湿润的春风慢慢吹过来,吹面不寒。整整齐齐的幼苗在风中微微摆动,晃出一片绿意,让人看了很舒服。
许鲸看着他三亩灵田的植物,心情慢慢变好。
他那“许鲸杂货铺”也慢慢打开了销路,上面卖的六十株嫣青草被一个买家一口气全买完了,许鲸由此收入了近万积分。
他放在杂货铺里销售的鸡油辣椒酱也卖出去了十多瓶,虽然评价那一栏空荡荡,似乎买家都懒得填写食用感觉,但许鲸看后台发现有两个回头客。他顿时大受鼓舞,坚定了继续卖辣椒酱的决心。
三亩灵田的工作量不轻,许鲸忙忙碌碌,兼顾学习和灵田这块,一晃半个学期又过去了。
这天,齐云至带着满身血腥味回来,面色铁青,许鲸上学比平时晚,出门时刚好撞上,不由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