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先生的课
南樱差不多是最后一个进大课堂的学子，潘仁峰没挑最后一排，反而坐在离讲台较近的第三排，瞧见南樱进来，便挥着膀子喊，“樱儿！这里！”
南樱赶忙溜坐到疯子身边，“我操，你怎么挑这么个地儿。”
南樱回头看一圈儿，远处的位置全让骁武殿的悍哥们霸占了，这些文弱武强的小伙子们应该是讨厌极了史学课，都打算猫在后面睡大觉。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我真以为你要逃课不来了。跟你说个刚发现的大事儿。”潘仁峰压低了声音，“首座段松鸣和通文殿掌殿史奉恩，一大早全来了。”
“来哪里？”
“在大课堂旁边的教休室啊。”
“哦，那可能是哪个大人物来了，他们才来……”大人物？南樱瞬间想到了先生，真是因为先生到访，惊动了这俩老头儿？
南樱正惊想着，潘仁峰继续开心地说道，“最可贺的是你猜我扒窗缝儿看到了谁？麻花孙子！”
“看到他有什么可贺的？”南樱嘴上应着，心里还在想段松鸣是鸿庐寺首座，各殿复课典礼都不会出席的人物，竟真是为了先生恭迎在此？
“可贺不是因为看见碍眼的人，而是我继续扒门缝儿听到个惊天大喜事，史课老师临时调换，麻花孙子不来上课了。”潘仁峰说话时，眉眼都乐歪了，“不然，哥哥我敢这么大大方方坐在第三排吗？三可是我辛辛苦苦忠实喜欢了小半辈子的数。要是麻花孙子来上课，我都找好了，挑后面倒数第三排坐……”
南樱也没关心潘仁峰念叨些什么，听说染尘被调换，他便想到这一定是先生所为，可是，讨厌的老师走了……“那你没听说谁来上课吗？”南樱捅了一下潘仁峰。
“管他是谁，只要不是麻花孙子，哥哥这屁股就坐得稳了。”
二人打闲至此，课钟响了，满座学子没几人关注即将进门的司业老师，却唯独南樱瞪眼睛瞧着，倒要看看是哪位大神从天而降。
踩着课钟声，一位笔挺高俊，长发轻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先生稳步走入已坐满五百人的大课堂。
南樱压着嘴角，与那进来人相视一笑，微皱起眉，轻咬起唇，俏动起耳朵，满脸的小动作都在表达和抑制着这份从天而降的大惊喜。
潘仁峰刚刚放出的狠话下一秒就想自吞回去，这老祖宗来上课，屁股更坐不稳了。
“你家老头儿？”潘仁峰的小豆鼠眼儿人生第一次长出息变成了大豆鼠眼，“我操。”长声一叹，“你昨天晚上陪/睡去了吧。”
“滚。”南樱只够还潘仁峰一个字，余下的心全飞到先生身上了。
再回想早饭时说过的话……今天的史课老师我很讨厌……哼哼，是挺讨厌，一晚上不让人好睡。老家伙，早安排好一切，却憋着不说，这么大的惊喜也没想想我受不受得住。
耳边又荡起先生以前的话……看你还挺有耐力的……什么叫挺有耐力，分明是很，非常，十分有耐力吧，换个人早受不住了。
南樱管不住已然飞乱的心，随便想什么，都会顺带飘来几句枕边风，没两下身上就起了反应，这还能听课嘛。
馥远棠在讲桌前站定，气态沉稳，不急不徐，做了个简短的开场白。
“辛苦各位学子远行来到今天的课堂，我是你们的史学课老师，大家叫我老先生即可。”
馥远棠的话引得学子中好逗者叫嚷起来……“老师，您姓老吗？”，“看着您也不老呀。”
学子们哄堂大笑时，南樱却在暗笑……老先生即可……看你是挺饥渴的，上课这点时间都不放过我。老滑头，还借着学子的声音替自己正名不老，全天下就没有比你更奸的老畜牲。
南樱心里骂归骂，嘴角却一直在出卖他不控制随时会弹跳出来的欣喜。
馥远棠的眼神尽量平分给每位学子，但还是忍不住会在南樱身上多停留片刻，他也不曾想到自己统率千军万马都不曾畏惧，何故会在小孩子面前生起了慌张，是怕今天这堂课讲得不好，在小孩儿面前见笑吗？
正式开课前，随后进来的两名助教司业，一位打开了讲堂里的幻显屏，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幅画像呈现给大家。另一位则在讲板上写下一行字“看到美，才能热爱这世界”。
这一番课前操作还真是新鲜，前几个学年的史学课从未有老师这样开场，所有先生都是让大家拿出课书，从第一页半讲半念到最后一页，全学年的史学课便也修完了，课上划出的重点就是考试的内容。
而这位老先生的课，却以此种新鲜的形式开场，不免让那些不爱听的骁武殿学子也移神过来。
准备做完，馥远棠不得不收起时时飘向南樱暖昧的眼神，正声开讲。
“不知道，各位学子中是否有人识得这位画中人。”
学子无声，看来没人认识。
“那大家是否觉得画中是个美人？”
学子们细细瞧去，那画上的还真是位大美人，只不过是位男性。又有那调皮的学子叫起来，“美！”。亦有那胆子不大的悄声细语，“真是美啊。”，“这画的谁啊？”
美，自然能调动所有人的情绪，爱美之心，人人有之。
老先生接着说道，“先讲这幅画，它是由我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女画家观山夫人所作，画中人正是她王嫂，亦是历史上唯一一位男王后白景华。”
这一句倒是炸了锅，有人抢答起来，“老先生，我知道！这是第二十代君主染凰王迎娶的那位王后吧。”
“正是。染凰王在位期间，曾率东陆大军平定西陆霍乱，一直在他身边辅佐的便是这位美绝史今的王后……”老先生讲过美人，幻显屏上又出现了另一幅画，不是人像，而是山水。
眼力好的人看出画中地方十分熟悉，便又有抢答的学子，“我知道，这画的是礼神殿。”
“正是。创立之初，由开国君主郪昊批示，圣王郪上主修。大家是否觉得一千多年前的礼神殿要比今天的美？”
学子们纷纷议论着，“今天什么样儿谁也没见过呀。”
“是的，你们中有一半的学子身在礼神殿，却没有一人曾站上天渡峰顶，俯瞰整个卢溪山域，礼神殿，九万山不过是印在脑中的一个地名，而你们每天进出的红顶白墙，却未有人亲见过朝阳升起时，这些房屋散布在山间的游龙之态。我们的祖先早把一份浪漫写入山川江河，无奈后世子孙却逐渐失去了欣赏美的眼睛。”
“老先生！”有学子站起来问话，“我不明白您讲这些有什么用？”
“那我问你，学历史有什么用？是为了记住一些人名，大事件发生的年份，最后在考试中取得一个良好的成绩吗？如果只是这样，那我要替你可惜，可惜在鸿庐寺就学的几年光景，人生中最美好最珍贵的少年时光，被你们浪费丢弃了。”
馥远棠的话开腔有力，史学课从未有司业如此来上，学子们在迷惘间思考着老先生所说的每一句话。
接着，馥远棠提出一个很让人意外的问题，“大家来看这一行字，请一位学子大声念一下。”
南樱看着馥远棠把目光移向自己，想躲已然不及，被自家先生揪站起来，不得不半红着脸念道，“看到美，才能热爱这世界。”
馥远棠的眼神得了自在可以多停留片刻在南樱身上，刻意抿起的唇压着正泛滥的情肠。
南樱坐下，他不得不收心回神，接着说，“上半年，大家有三堂史学课，我在今天给所有人留一个题目，到最后一堂课时，若有人能解出此题，可以免考，直接获得学满的成绩。”
学子们兴奋起来……真的假的？这太狠了吧。这老师哪儿来的呀。一道题就免考了
馥远棠敲起桌板，镇住乱议之声，“认真听题。看到美，才能热爱这世界，这句话里面有一个表达不准确的字，第三堂课，如果有人能找出错处并纠正过来，就可以免考。”
……这么简单？就一个字？你赶紧找，找到了告诉我……
“当然，如果你们不用心听我的课，答案是找不到的。”
接着，馥远棠又带领学子们观赏了许多画，东陆，南陆，西陆，人物，风景，每一幅都是美的。老先生带大家认领着画中的美，上半堂史学课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小时下来，没有一个让学子们烦心的历史年表，每人心中都被播撒着美的种子。
课间休息，馥远棠回到教休室，被依旧守候在里面的段松鸣和史奉恩缠了十多分钟，总算借故小解才脱身出来。
馥远棠寻了寻，向一处癖静角落走去。刚不见了周遭人影，就被暗暗尾随的妖精缠上了身，撞到墙窝，还没站稳，又被袭了唇。
南樱抱着先生的脖子，看向下面，关心地问，“站久了，腿疼不疼？”
“才刚疼，你就给我止疼了。”
“老先生台上会讲，台下更会讲。”
馥远棠贴面上来，低声问，“那床上呢？”
南樱面上一热，“别说了，都硬，了。看你一会儿怎么回去上课。”
妖精嘴上不让人家说，自己却还诱惑着，一口咬在馥远棠颈下，裹出个红红的印子。
“樱，别闹，还要上课。”馥远棠再不要脸，那也只是私下里在妖精面前。这脖子上带着红印，被五百多学子瞧见，可太丢人了。现在的娃娃，有几个不明白红印的来处，南樱倒是轻松，除了潘仁峰，也不会有人想到是他干的。馥远棠可就栽了，一张老脸栽在大课堂里。
南樱松了口，笑到快背过气了，声音却不敢太大，“老先生，给你盖个章，看谁还敢惦记。”
说完，欢脱至极的南樱扯开步子跑回了课堂。
留下馥远棠尴尬的站在角落里，随身又没带去红的精油，只能心中暗骂，小妖精，等着晚上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