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顾先生,请你放开我。”
她垂着的眼睫鸦羽一般轻轻颤着,叫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
可抬眼瞬间,眸光清澈又平静,像是听见什么无关痛痒的事情,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又像是,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如果不是他松开手的瞬间,有什么东西滴答落在他虎口的位置——湿润、透亮。
衣着华服的小女孩趁他怔住的瞬间跑掉,摇曳的裙摆像是夜晚绽放的昙花,又像是十二点钟出逃舞会的灰姑娘。
顾砚青指尖摩挲了下,好像还停留着某人脸颊细腻的触感-
手机里左柠的微信还一条一条往外蹦,显然这家伙已经沉迷在自己的霸道总裁小娇妻剧本无法自拔。
沈祎拉开落地窗的窗帘。窗外起了风,雪越下越大,没一会儿整个世界都变成白色,那辆黑色迈巴赫已然不见踪影。
手机蹦出一条短信,在左柠的微信轰炸中显得别具一格。
“祎祎宝贝儿,你怎么上了陌生男人的车呢,我好伤心喔。爱你的粉丝么么哒。”
那个瞬间,室温好像从二十多度骤降零下。
恶心恐惧齐齐往上涌,沈祎甚至有种想吐的错觉。
她握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心脏停滞几秒开始疯狂跳动。
这栋她名下的小公寓面积不大,从阳台上的绿植到铺着的地毯,从墙纸的颜色到家具的风格,都是她闲暇时间画了图纸自己一点一点布置的。
可现在,每个角落都透着诡异。每一扇关闭的门后,都像是藏着人。
她站起身,摇曳的裙摆熠熠生辉。她颤抖着手打开所有的灯——卧室、厨房、最后是书房。
书房窗明几净,空气里似乎还有她喜欢的橘子香。
她蹲下身,蜷缩在房间一角,脑袋埋进臂弯。
手机铃声刺破寂静。
“你、你好……”沈祎心提到嗓子眼。
那边的人似乎轻笑了一下,才喊出一声“宝贝儿。”
用过变声器的童声嚣张又怪异,沈祎手臂上的汗毛全部竖起。
“我已经报警了!”她唇齿发颤,尽力让自己冷静,指甲陷入掌心。
电话那边“嗤嗤”笑起来,在安静的空间里突兀地响着,沈祎仿佛被吸进打开就不能停止的恐怖片。
她的手指发抖,好几秒才将电话挂断锁屏,可下个瞬间,屏幕又亮起来……
她拉黑的速度甚至跟不上电话打来的速度,她连打给左柠的空隙都没有。
关机,抽卡,将手机扔到一边。她把自己裹紧暖融融的毯子,窝在沙发角落,裸粉色的带花朵的裙摆铺开,像是泸沽湖上飘着的海藻花,脆弱易碎。
如果可以逃跑多好啊。
眼泪滴滴答答落下来。
不想联姻,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
害怕私生饭,害怕再遇到以前那样的事情。
可是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她的骑士回归了自己的王国,变回养尊处优的王子。
而王子属于真正的公主。
窗外寂静落着雪,室内电视喜剧爆发阵阵笑声。
沈祎跟之前的无数次一样,等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翌日,九点。天色阴沉,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悄悄打盹。
一夜无眠,沈祎揉了揉眼睛,电视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她站起身,倒了杯水。
昨天顾砚青那一拳头揍下去,家里应该已经闹翻天了吧?
可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沈祎硬着头皮将电话卡安回去。
在她担惊受怕的时候,手机里静静躺着几十个伯伯、伯母的未接电话。
无一例外,没有关心,全是质问。
“沈祎,郝凡参加生日会被打又是怎么回事?那一个亿说要让我们还回去!”
“郝家太太今天一大早就到咱们家,说儿子伤的多严重,这是误会吧?”
“沈祎,我们养你到这么大,你能不能为家里想一想?”
沈祎手指握着电话,眼睛却追随着窗外的一片枯叶,被风卷起,漂泊无依。
“这样,今天你请人家吃顿饭,好好道个歉,咱们家现在这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懂事。”
“如果沈氏倒闭了,伯伯风餐露宿没有关系,但是伯伯怎么对得起你父亲呢?是他创办了沈氏,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沈祎垂着眼睫,眼泪无声滚落,“我可以和他道歉,但是我可不可以不要、不要嫁给他……”
沈氏是唯一一条,连接着沈祎和沈家的纽带。又或者说,是沈家唯一能够拴住她的条件。
沈氏是她父亲沈辉一手创办,家电行业起家。沈祎还记得,那个时候妈妈赵茹陪着她跑剧组,爸爸沈辉忙着创业,日子清贫却幸福。
后来她从一个小草根儿童星拿到最佳女配,沈氏从一个小小的家庭手工业作坊渐渐成长壮大,伯伯沈建原本是下岗工人,卖房卖车要入股,面对自己的亲哥哥,沈辉自然是痛快答应。
却不想,后来沈辉出事,沈氏落入伯伯手里。他任人唯亲,家族式管理。从前几年开始,弊端伴随着家庭纠纷逐渐显现。
集团背上几千万债务,雪上加霜的是,银行信贷政策收紧,公司本就资金周转困难,拆东墙补西墙,捉襟见肘。财务部直接昏了头,借下高利贷,债务金额立刻雪球一样滚了起来。
最后走投无路,便想“卖女求荣”。
郝凡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个亿,偿还期限沈家自己定。
但是要把沈祎嫁给他-
市中名为pluto的高档餐厅。
“郝凡,郝氏房产老总之子,排行第三,高中的时候不知道是惹了什么事被送进拘留所。”
“后来花钱送出国,国外溜了一圈回来就披上了海龟壳。高中在咱们高中对面,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见过呢。”
顾砚青一张俊脸冷若冰霜,瞳孔仿佛数九寒天的深潭。
听筒那边鸣着笛,叶恒喋喋不休:“等会啊哥们儿,我堵车了!”
顾砚青看着叶恒挑的这家餐厅,眉心皱了皱。
一入冬,江城的雪就下得没完没了。
“您好,我姓沈,有预约。”
沈祎撑着伞,素面朝天,随意绑了个丸子头,外面裹着大学时学校发的黑色羽绒服。
像是谁家锦衣玉食养起来、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
“是这边!”服务生没忍住多看了沈祎几眼,刚好对上沈祎的视线,沈祎弯唇笑了笑。
小服务生静悄悄红了脸,脑内全是字幕:妈妈呀她实在是太好看了啊叫人看着就想摸摸头捏捏脸啊!!!
“您这边请。”
包厢门拉开的瞬间,沈祎和门内的人视线相撞。
沈祎手中的雨伞落地,仿佛和她的心跳同着步的,发出一声脆响。
“怎么是你……呀?”
沈祎弯腰捡起自己的伞,在门口站得笔直,像是罚站的小学生,唇瓣抿成一线,呆呆说不出话来。
“先生,现在上菜吗?”
“嗯。”顾砚青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杯,昏黄温馨的灯光从高处斜斜照在他眉眼,垂落的睫毛竟然有些温柔。
小服务生脸红了又红,暗暗思考这是圈内哪个没出道的小鲜肉吗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跟我祎祎妹妹也太般配辽!
那边叶恒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放鸽子:“我马上就到了,你先让服务生上着菜!”
顾砚青低头回信息:“你不用来了。”
叶恒:“黑人问号脸.jpg”
顾砚青:“临时有事。”
叶恒:“卧槽不带这样的吧老子都到门口了!”
顾砚青:“你喜欢的那块手表,自己去我家拿。”
叶恒:“喳!我亲爱的资本家爸爸!”
如果你不再喜欢我。
那就把你圈在我身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