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航班迷踪-3

什么也没发生。

林炎在光斑上站了半天，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子。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接受新的指令，系统自动关闭，墙上与脚下光芒尽皆消失。林炎不死心，长按掌纹，再次启动机器，又随便拨了个时间，重新站到光斑上，将两只手的掌纹肆无忌惮毫无章法地在墙壁上按来按去。

毫无动静。

林炎张牙舞爪不停按着，口中念叨，“快啊！到底怎么才能启动！”

几分钟后，光芒再次消失。

林炎有些泄气，知道这机器一定是需要其他什么东西激活，才能进行下一步。只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既然激活机器需要掌纹，那么进行下一步，估计掌纹就行不通了，不然这也太蠢了。林炎左右看看，反复衡量掌纹与两扇门和地平线之间的相对距离，牢牢记住按掌纹的位置，心想实在不行就以后再说，章鱼实验室这么大，说不定什么地方就藏着线索。

一边想着，一边为了加深对位置的记忆，又将掌纹印了上去。这次按的时间短，不过两秒，林炎就松开了手。

眼前墙壁忽然泛起微光。

林炎目瞪口呆。

墙壁中的闪烁光点如同萤火虫，混乱飞舞几秒之后，渐渐形成门的形状。极亮的白光从门内迸现，比走廊光线要亮上许多，林炎被晃了眼，略伸手挡在眼前遮了遮。

“欢迎你，我的客人。我等待许久，终于有人来了。”

林炎向前望了一眼，难以置信，“……阚教授？”

阚闻海穿着白大褂，对林炎微笑，“请进。”

林炎站在门口张望。如果按照空间大小计算，这间莫名出现的房间，应该恰好与两间小实验室占着同样的位置。四壁是简洁的白色，却又与普通白墙不同，带着模糊光晕，如同不是实体。棚顶是整个房间的光源。这光与阳光极其相似，当林炎踏入，竟能感受出一丝真实阳光才有的暖意。

整个房间的正中有一棵树。整个房间中，也只有这一棵树。这树上缀满薄薄的、发出微光的银色叶片，随着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微风，漾成波光粼粼的银海。

阚闻海就站在这树下。

直到林炎走进几步，才看清这“阚教授”并不是实体，而是一个带着轻微毛剌的、有些虚幻的投影。然而投影必然有光源，林炎悄悄环视，却找不到光源。

林炎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甚至偷偷掐了一下大腿。

这个投影“阚闻海”看着大约五十岁出头，虽然已经不算年轻，但精神矍铄，双目有神。阚闻海微笑着望向林炎，“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问题想问我，你尽管问，我会尽量解答。”

林炎试探着叫了声，“阚教授？”

阚闻海的视线迎向林炎，“是我。”

林炎向左两步，又向右走了两步，阚闻海的目光始终落在林炎身上。林炎心想，虽然这只是个投影，背后的程序也必定十分高级。阚闻海似乎一直在等待林炎的提问，于是林炎问出第一个问题，“这是什么地方？”

“啊，这是个好问题。”阚闻海竖起一根手指，冲林炎挤挤眼睛，“要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首先你要明白‘平行空间’的概念。

“我们身处的空间并不是唯一的，你，和我，”阚闻海指指林炎，又指指自己，“也不是唯一的。想像一下，在不同空间的同一时间点，有许多与‘你’一模一样的你。当你思考，当你行动，当你做出选择，你很难保证这些‘你’与你思考得一模一样，行动得一模一样，选择得一模一样。而当你们选择不同，”两只手掌拍到一起，又分别向左右两侧四十五度分开，“两个空间就会走上不同的岔路。

“当然……这个问题说起来很复杂，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稍微学学量子力学。我们的问题是什么来着……哦对，这是什么地方。”阚闻海点点脑门，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我们所在的空间，与我们的平行空间之间，是有结点和缝隙的。两个空间通过无数结点相连，只要击穿结点，就可以跨越空间。而缝隙——用我自己的词汇来说，我将其称之为‘第三空间’。第三空间不属于任何一个空间，是两个平行空间之间的缝隙。”

林炎问道：“所以这里，是空间缝隙？”

阚教授露出笑容，就像面对回答问题的学生，“很聪明！但也对，也不对。别碰——！”

林炎正伸手去够那银色叶子。尽管有阚闻海提醒，林炎收手却慢了半拍。银色叶子在林炎的手指靠近之时，突然活了一般，嗤啦一下，在林炎手指上割了个口子。血液瞬间被叶子吸收进去，满树的叶子轻微闪动，似乎更亮了一点。

林炎不知道这树有什么古怪，赶紧收手。

阚文海继续课堂，“下一个我们要涉及的概念是，‘时间’。众所周知，时间是线性匀速进行的，但我们每个人对于时间的感知却是不同的，也就是说，我们的感知，是非线性的。比如小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慢，长大了总觉得时间的快。难熬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慢，快乐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快。又比如有些人，你觉得他们阅读速度快、计算速度快、反应快，我们时常将这些人认定为聪明人。而实际上，可能并不是他们真正的速度有多快，而是因为他们的时间知觉慢于常人，他们所能感受的时间变长了，所以你眼里的一分钟，在他们眼里有十分钟——呃这个数字有点夸张了，只是我为了方便你理解所举的例子。按照我个人实验数据所得，我见过的最高倍数可以达到5325倍。这种人——同样是我自己的词汇——我将他们称之为‘时光慢流者’。

“很多人都有成为时光慢流者的潜能，尤其是在我们小时候，随着我们年龄的增加，这种潜能会逐年衰减，无论小时候潜能多么巨大，据我估计在16岁以后，大约最多也只能剩下12倍。当然，5325倍的时光慢流者非常罕见，一亿人里或许也挑不出一个来。我儿子小时候可以达到23倍，已经是百万里挑一了，毕竟寻常儿童大约只有115至125倍，但他还是和5325倍差得很远。

“我们接着说时光慢流者。如果时光慢流者能够有意识地使用这种能力，他们就会有一定的预知能力——比如猜中对方想说什么，但这个问题常被用第六感来解释。而如果我们能够模仿时光慢流者的大脑机制，模仿他们的脑电波进程，我们就可以在感知时间与实际时间中获得时间差，跨越时间，穿越时间。而这间屋子，就是时间差之所在。我将其称之为——时空裂缝。在这里，时间流速是外界流速的15倍，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最好还是快点儿问，不然很有可能当你出去，天都黑了。”

林炎问道：“阚教授，您认识我吗？”

阚闻海笑答，“这世界上有很多问题，可能我们一时找不到答案。任何答案都是有代价的，并且任何答案，”右手手掌拍在胸口，又坚定地握成拳，“都在我们心里！”

看来是系统没有预设这个问题。林炎又问，“时光机应该如何启动？”

阚闻海，“这世界上有很多问题，可能我们一时找不到答案。任何答案都是有代价的，并且任何答案，都在我们心里！”

林炎，“时光机的默认时间显示2003年3月27日23点59分59秒，您曾在这个时间点穿越了时间吗？”

阚闻海，“这世界上有很多问题，可能我们一时找不到答案。任何答案都是有代价的，并且任何答案，都在我们心里！”

林炎，“……”

阚闻海一遍遍复刻的笑容如同不知疲倦。林炎叹气，都是程序设置，可不是不知疲倦么。

大概是沉默时间达到阈值，阚闻海又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在我提问之前，我要给你讲一个童话故事，《青蛙王子》的故事。

“从前有一位美丽的公主。有一天，这位公主坐在水潭边，将一个金球抛着玩儿。当然，和所有童话的套路一样，公主将这个金球掉进了水潭里。水潭漆黑，很深，深不见底，金球一掉进去就没了影儿。公主失去金球，伤心极了，坐在水潭边大声哭泣。

“就在这时，公主听见一个声音对她说：‘你是谁？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呀？’公主找了半天，才发现说话的是石头缝里的一只癞蛤|蟆，哦不，青蛙。

“公主说：‘我是公主。我的金球掉进了水潭里，那是我最喜欢的玩具。’

“之前公主就听说过这只水潭边的青蛙，她的姐姐妹妹也曾将金球掉进水潭，都是一只青蛙帮她们把金球找回来的。公主本以为青蛙会自告奋勇，帮她找回金球，可哪知青蛙竟然说：‘太好了！我要下到水潭里，把你的金球吃下去。只要吃掉金球，这片水潭就归我管了！’”

林炎心里缓缓打了一个问号，寻思这青蛙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公主喊道：‘不！你不是水潭边的青蛙！告诉我，你是谁？’”话说至此，阚闻海陡然从童话中脱离出来，两眼逼视林炎，“所以我的问题是，你是谁？”

林炎猝不及防，答不上来，破罐子破摔，“我是林炎。”

阚闻海将刚才的表情与语调重来一遍，“所以我的问题是，你是谁？”

看来答案不对。

林炎，“我是王子。”

阚闻海，“所以我的问题是，你是谁？”

林炎，“我是青蛙。”

阚闻海，“我要给你讲一个童话故事，《青蛙王子》的故事。从前有一位美丽的公主……”

林炎按了按太阳穴。

阚闻海讲得激情飞扬，林炎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停下，于是决定先出去找那只青蛙——钢琴旁壁柜里的青蛙存钱罐，前两天露娜还拿起来一通晃悠来着。只要有了“金球”，就能接管这片深不见底的谜潭。

踏出房间之前，林炎拿手机看了眼时间。9点42分。无通讯信号。《青蛙王子》的故事仍在背后上演。随着林炎踏出房间，微光消散，背后重新变成普通白墙，整条走廊安静得针落可闻。

手机搜索通讯信号，时间自动校正。

屏幕上的时间跳动，瞬间变成9点3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