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高一。
女子八百米正式开赛。
终点线。
随着裁判的秒表计时器“滴”一下，口中报出“8”的数字，林子然跨过终点线。
她大口喘了几口空气，正想回头确认下名次，沈心妍已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啊啊啊——林子然，你可太牛了，你跑了前八！！！”
“哇——我要拿你当偶像了，你简直帅爆了！”
“你知不知道，你后半圈冲刺可真帅，直接干掉了这么多人，看得我都热血沸腾啊！”
“哇塞，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能跑那么快……”
她抑制不住地说了许多发自内心的话，让林子然泛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其实她此刻有些犯恶心，似乎是跑得过猛了，胃里总觉得在翻江倒海些什么。
不过——
她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因为她被沈心妍的那句“你后半圈冲刺可真帅”愣了半拍神，所以她强忍着胃里的恶心，问道：“唔……我刚才冲刺很厉害吗？”
说起这个，沈心妍又像关不住的阀门一样，点头赞叹：“超厉害，你想想你前半圈都还在二十位左右的样子，到后半圈就跟踩了风火轮一样，甩掉了十多个人，观众席里的人都沸腾了，超多人为你鼓掌的，可带劲了！”
林子然笑笑，设想了沈心妍描述的场景，暗自揣摩着是否“他”也会因她冲刺的脚步而从观众席上站起身来。
毕竟是他说得那句话，她才报名的。
“想什么呢？傻愣愣的，高兴傻了？”
沈心妍在她面前摆摆手，将她拉回现实。
她舔了舔泛白的嘴唇，又朝她开心地笑了笑：“没什么。”
沈心妍过于兴奋，完全没有在意林子然神色的变化：“走，累不累，我们等这边成绩公布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吃啥……”
大概是一听到“吃”这个字眼，林子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犯恶心的胃。
“呕——”
所以话音未落，林子然已捂着嘴巴，去旁边呕了起来。
“然然，你没事吧？”
沈心妍也终于反应过来从刚才开始林子然就有些苍白的脸色。
“没事……”林子然伸出一只手，朝身边之人摆了摆手，只是还没过几秒，胃里又是一阵波涛汹涌，“呕——”
“林子然，你没事吧！”
然后便再也听不到林子然安慰沈心妍的话了，只自顾不暇地半俯着身躯呕吐，仿佛连胆汁都快吐出来，沈心妍终于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是不是从比赛前就看她频繁出入厕所？
“林子然，别吓我啊！”
因这里的躁动，人群似乎慢慢有了往这边围过来的趋势。
她们的身侧便有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同学，怎么了？”
沈心妍回复：“不知道啊，一直在吐。好像跑之前就有些不舒服了，我刚才太激动了也没注意……”
人群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便是周一杨的声音传来：“沈心妍，你让她喝点水。”
沈心妍六神无主地接过水：“哦哦哦！”
然后身侧多了一瓶水，“然然，你喝点水。”
林子然在底下已吐得眼冒金星，伸手摸索着那瓶开好盖的水，喝了几口，却又是狂吐不已，好似根本停不下来。
“呕——”
众人好似也有了些着急之色，有几人便去叫了远处的校医。
不多久，远处校医便往此处赶。
只是这一处，林子然附近却开始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子然觉得身边黑压压地一片，有些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起来，对沈心妍道：“你让他们散开些。”
周一杨早已开始指挥人群：“都散开点，散开点。”
人群中让出一条线来。
沈心妍见她抬头，但双眼因长时间的呕吐还泛着红，脸颊也因血液倒流变得有些青紫色的，露出担心之色：“然然，你没事吧？”
她有些虚弱地朝人群看了一眼，似乎在寻找谁的身影。
只是搜寻了一圈最终也没找到什么。
末了，她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朝沈心妍道：“……没事了，走吧。”
然后便从那一道道目光中缓缓走出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
林子然“砰”得倒在地上。
“林子然！”
身后似乎响起手忙脚乱的声音。
周一杨从医务室回了教室，恰巧碰到正从走廊回来的江回。
他看了眼江回，拿起书包，便匆匆往外走：“我先走了，等下教室门你关一下，我送林子然去下医院。”
江回疑惑：“医院？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周一杨叹道，好似刚才那颇为壮观的场面无人不知似的，不过他还是回答江回，“林子然刚才跑步跑得太凶了，吐了很久。而且说昨天就有点不舒服，所以有点脱水，校医建议最好再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哦。”
江回低头思考，似乎在想些什么，语气也和平常所有不同。
周一杨见他如此，贴心地为他描述刚才的画面：“她也是牛逼，自己身体这么不舒服居然还这么拼，难道是为了班级加分？”
众所周知，今年的运动会只要跑到前八就有分数可加，她刚才赶上了末班车，跑了第八名，莫非是因为这个她跑成这样？
“你刚才看没看她跑步？简直了，前半圈还在二十多位，后半圈硬生生冲到了前八。不过你上次说得果然没错，她冲刺真的厉害！怪不得你这么看好她。”
他也是随口一提。江回心想。想不到她真的会答应。
“不过老陈刚才看她吐成那样都吓得不行，生怕她错过治疗，所以校医建议说送去医院他二话不说就放我们走了。”
似乎被周一杨描述的场景带动，江回问道：“她吐得很严重吗？”
“可严重了，刚才吐到整个人都晕过去了！”
这么一说，周一杨想起医务室还在等待她的人员，便道：“先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说完便跨着书包准备出教室。
走了一步，就被身后之人拉了回来。
“等下——”
周一杨回头望向江回，不解。
然后就见江回从桌面上迅速整理了下书本，放入书包，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周一杨盯了他一会儿，似乎没想到江回会主动请缨。
这人不是从不管闲事吗？今天怎么了？
不过时间紧凑，他也没想太多，道：“哦，那走吧。”
说完两人便从后门一道出了教室。
只是刚走到走廊处，就有同班同学叫住江回。
“江回，老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周一杨：“……”
他就知道，像他这种大忙人哪有什么空管闲事！不是在管班级的路上就是在竞赛的路上。
周一杨朝他示意：“你去老陈那里吧，我等会儿跟你联系，你能来就来，不能来再和我说。”
江回终于点头：“嗯。”
……
时间回到此刻。
下午，长跑比赛前夕。
林子然坐在台阶上，看着前方的操场，眼神一片放空。
身边递来一瓶红牛：“喝吗？”
林子然看着少年手中那瓶红牛，双眼有些发愣。
少年抬手示意了她一下。
林子然抬头看向少年。
只见湛蓝的天空下，这个少年仿佛从画里而来。逆着光站在台阶上，身后是鲜红的塑胶跑道，有几个同学三三两两穿梭在他身后。
时过境迁，林子然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与她记忆中的少年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她晃过神，将目光移回来，从那只手掌下接过来：“喝。”
两人就此坐在看台上。
对面是嫩绿的操场，外围是鲜红的塑胶跑道，云层好似变成了一个遮住太阳光的罩子，显得有些透白，折射下来的光线打在这些少年少女的身上，真是一幅青春洋溢的景象。
身后有“摄影小分队”在取景。
江回侧头问她：“在想什么？”
“想……”十年前的事。
那时候真是满腔热血啊，为了让江回在赛场上看到她的身影，拼了命地跑，只因那时江回夸过她一句“你冲刺那段很厉害。”
“没想什么。”她打开罐子，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摊手，“你喝吗？”
江回将目光移到她手上。
不一会儿，他摇摇头：“我下午没比赛。”
“哦。”
有一丝风拂过，世界仿佛格外安详。
江回问她：“你刚才去看我比赛了吗？”
“看……”了啊。本来已脱口而出的话又收了回来。回忆过往，林子然突然为十年前的自己感到不平衡，一时改口道：“没啊。”
江回看她一眼“哦”了一声便没再言语。
林子然知道目的已达成，添油加醋：“应该不差我一个吧，今天应该不少人为你去加油吧！”什么陈晨啊，欧阳静啊，要多少有多少，她又不是没看到刚才那炸开锅的场面。
不过说到欧阳静，她们刚才还和她有些短暂的眼神交流。
刚才她迎面走来，先是看了沈心妍几秒，最后又将目光久久地放在林子然身上，好似在为下午的长跑比赛提前适应对手。
但两人都没示弱，仿佛一旦示弱，下午的比赛就已输了一半。
好在几秒后，两人终于擦肩而过，也结束了这场眼神“战争”。
这一侧，林子然见他盯着自己，继续阴阳怪气：“不是吗？欧阳静刚才不是也去给你加油了，喊得那叫一个热烈。”
其实也没她说得那么夸张，顶多是正常范围的加油，不过欧阳静刚才往那里一站，就引起了一众人的交头接耳。
说得最多的就是“他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学校这对我是最看好的”……诸如此类。听得林子然一整个大无语。
不过还没给林子然无语的时间，江回已淡笑一声，结束了她阴阳怪气的话语。“你不是说没去吗？怎么知道她去给我加油了？”
“……”说漏嘴了？林子然眨眨眼。
几秒后，她堆笑道：“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当然去看你比赛了，还为你加油了。”
云层似乎在移动，有阳光从云层中倾泻下来，照在这处。
江回轻笑一下，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子然疑惑地问。
江回言简意赅：“比赛。”
林子然“哦”了一声，“挺好的啊，你不是拿了第一名。”
“？”没了？
这回轮到江回眨了眨眼睛，因为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林子然接下去的话。
而这一处的林子然同样感到疑问。
“？”啥意思？看他样子是要她夸他的意思？
这会儿。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气氛就相当怪异了。
好似都心知肚明，却都没开口。
直到后方的“摄影小分队”及时将这一幕拍了下来，两人才回过神来。
过会儿。
林子然道：“你……是要我夸你吗？”
“……不夸吗？”
他似乎也有些紧张，说完便转头看向了操场，没再看她。
仿佛刚才说的那句话是林子然的错觉。
……
沉默横在两人之间。
气氛是肉眼可见的尴尬。
只是这尴尬还没能让人回味几秒，身边之人又转过头来，道：“林子然……”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个一激灵，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心跳跳得如此剧烈。
然后她便触电似的站起身来，兀自道：“害，不跟你说了，我也该准备准备出发了。”
不过说完，她又默默想到什么。
江回刚才，该不是要跟我告白吧？
啊，这该死的气氛！她怎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小学生一样承受不住？
怎么说也得她hold这气氛？！
倒是心跳依然不听她使唤将她一秒拉回现实。
正想着，广播台已经在播报。
“请高二女子1500米运动员到检验处报道、请高二女子1500米运动员到检验处报道……”
林子然转头看了眼广播的方向，待它播完，林子然的心情也慢慢平复。
她终于收拾心情，跟他道别：“我走了！等会儿记得给我加油！”
“好。”
过会儿，他又上前一步，“林子然。”
“嗯？”她条件反射回头。
“注意安全！”
临走时，她又想，她是不是想太多了？或许他只是想说这些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