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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是临时被孙良威胁,诱苏婉清与顾怀宇入局的。当时她并无他法,若是不从,不仅暴露了自己,孙女也命悬一线。
可她回了自己的小木屋以后,又偷偷摸了回来,孙良是一定会在白日到来之前回到房间,与孙夫人一起的,所以这段时间最是安全。
她想要偷偷摸摸回来向两人解释,伺机而动,没想到却听到了苏婉清与老道的谈话。
“孙夫人,你可知道,你的本名叫做白倾先。”
苏婉清花了半炷香的时间,向孙夫人转述了老妇人所说的故事。
“你说我是白家的公子,因与妻主婚嫁不成,咬舌自尽了?”
“不可能”,孙夫人温柔的脸上带上了茫然无措的笑容,“你说我死了,怎么可能,我现在不是活生生的...”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就顿住了,他看向自己现在身处的状态,如烟似雾,不似凡人。
“你说的,妻主害了白家一百五十六口人,也是真的吗?”孙夫人的声音中带着颤。
“不仅如此,”苏婉清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出来“孙夫人,现在整个金银城所有百姓的性命,都系于你一身。”
“我不信...”孙夫人捂着自己的头“除了妻主,我谁也不信。”
可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打开了,清晨起来遍寻孙夫人不到的孙良,看到他在这里时,松了一口气,一时不妨叫漏了嘴“倾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呀,快过来。”
“倾先?倾先...”孙夫人反反复复念叨着,头痛欲裂,无数个存在或不存在的影像,在他脑海里翻滚。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们被恶鬼吞噬,我要你陪我们一起死。”这是白家那个被宠坏的小小姐,她一上来就对自己拳打脚踢。
“不要,不要,先儿救救我,我也是为你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把你放在外面不管你。”白夫人趴在地上,满是鲜血的手指朝着他伸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孙夫人害怕的一直往后退,最后尖叫了一声,整个身子从密室门口逃脱了出去。
孙良想抓没有抓住,而孙夫人越飞越高,直到俯瞰整个金银城。
孙良一直没有允许他外出,所以他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熟悉又陌生。
街道还是那个街道,可是再也没有那些人间烟火气,底下站满了人,在阳光下如同虚化的人,他们抬头向上,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夫人,不要顽皮了,快些下来吧,你这样我会担心的。”孙良骑在马上,努力装作不动声色,想要将孙夫人骗下来,重新困在自己的羽翼里。
而金银城里面的那些人,看到孙良单骑出门,害怕的缩回了自己的屋子里,透过门缝,偷偷的往外扒望着外面的情景。
孙夫人生前,是一个连蚂蚁都不会杀死的人,与世俗过的最大的反抗,或许就是想要赢得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现在,当他发现自己身上,背负着血债和孽根,只觉得痛苦的不能自已。
他未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孙夫人飘在高处,声音说得又轻,又缓,又痛。
“我爱你呀,你为什么要管别人呢,这些日子你和我相处不开心吗?”孙良如同困兽在呜咽“他们这些人活生生的逼死的你的时候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吗?下来吧,夫人。”
“如果你觉得这对你来说太沉重,我有办法让你忘记这些记忆,你什么都不需要去想,什么都不需要去做,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孙夫人。”
可是他做不到啊,孙夫人流着泪脸上却带着笑,他看向孙良,轻轻的说“你走后,我每天都在扳着指头想你。我等着你骑着高头大马来娶我,我相信你一定会实现对我的承诺。”
“所以那日,我拼死抗争,我想你回来的那一天,可以坦坦荡荡的站在你的面前告诉你,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现在我回想起了这些记忆,我觉得真好啊,那个时候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你回来了,你带着对我的承诺回来了,我坚持的是对的。这样的记忆,我怎么舍得去忘记。”
“我痛过,我也爱过,我觉得值得。妻主,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也放过其他人吧。”
刚刚从密室中被老夫人解救出来的苏婉清与顾华宇,就看到孙夫人像一道迅疾的闪电,窜回殿内,猛的扎进了往生镜中。
整个身体先是被往生镜吞噬干净,很快又化成了无数的星星点点。纵马前来的孙良,身子一软摔在了金银殿外。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整个人踉踉跄跄的扑倒在往生镜上,双手在镜子上乱摸着,最后发现什么也无法挽回。才压抑的哭泣“你总想着其他人,可为什么不也想想我呢?天大地大,让我如何去找你?”
孙良没有生气没有暴怒,即使这一刻,拥着镜子的她,说话声音也是轻轻的。不能大声,要温柔,说好了要永远对他珍之敬之。夫人没有错,错的从来都是她。
苏婉清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老妇人有一句话说错了。
她说,自己的公子,性子柔软,唯有在爱情面前,才刚强了一回。可惜了,她照顾孙夫人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其实,他除了在爱情面前,在任何大是大非面前,都拥有自己的底线。
这样的人从来不是刚则易折,却始终在坚守本心,那颗,至纯至真至善的赤子之心。而这一点,无论是对疯魔前的孙良,还是疯魔后的孙良,应该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吧。
那些向外飘散的星星点点,如同春风化雨,融入到了金银城内每一位百姓的体内。
他们感到自己的身体重新变得强壮有力,他们难以置信的看向彼此,摸着对方的脸,能够感受到真实的体温与肌理。
这是真的吗?这是梦吗?
“爹爹”,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孩子稚声稚气的声音,“这串糖葫芦是酸的。”
第73章
一切都尘埃落定后,苏婉清与顾怀宇出了金银城,一路向着大海而去。
在金银殿内眺望的到的大海,看似近,实则远。
苏婉清与顾怀宇,整整走了半个月,才摸到海的边际。
在此处,天空与大海交相辉映,呈现出粉蓝紫黑色,白沙松软,里面埋藏有珠贝和银螺。
此时已是深冬,海面上一片寂寥,并无船只。
苏婉清紧了紧披在顾怀宇身上的斗篷,自己也往手心里呵了口气,忍不住的搓手跺脚。
海风中带着腥臭味,按理说冬天不适宜出海,苏婉清的脸被吹到变形,后脑勺也有些疼,但是这大海她不得不来。
之前她觉得金银殿的装饰有些现代,就向老妇人打听了一下。
原来,这金银城靠海,海上总会吹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金银城内的人早已习以为常且常常物尽其用。
如果这还算正常,那么,当苏婉清看到金银殿内悬挂着的一幅画时,就可称得上是大吃一惊了。
马生金翼,脚踩祥云,可不就是她的白夜兽?
她断定,这片海域是时空分界点,而那些从海上飘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是时空垃圾与时空碎片。
因而,无论如何也要来这里走一遭。
“看,那边有个码头,我们过去看看。”
卸货的木板被铁链锁着,漂浮在海面上,码头的木桩深埋在水里,隐隐可见青黑色。码头对面的不远处有一个小木屋,穹顶之下,唯有那出,亮着昏黄的灯光。
“有人在吗?”苏婉清敲了敲小木屋的门,“可有船家愿意陪我们出海?”
木门应声而开,苏婉清看到了一位老叟,一身蓑笠,手提灯笼,瞧着正准备出门。
“老人家,你这是准备出海吗?”苏婉清向那老人问询道。
可是,老人眼角眉梢都没有动一下,自顾自的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