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那些姑奶奶们(中)
魏玮问:“你儿子呢?什么时候,也让我见一见他。”
非常像此来的目的。
花蕊眉头紧蹙,认真地凝视了一会儿,最后勉强道:“见就见呗,不用害怕,没传言那么吓人。”
“哦?哪个传言?”魏玮笑道,“说他击败张生昀而不杀,还是败甄磊而不杀,又或他当过白家的走狗,替官府卖过命?你这个当妈的,都不管管的吗?”
花蕊被说得色变。
魏玮又说道:“你那姑姑和白家的恩怨,还近在眼前,你这心怎么就这么大呢?”
魏玮接连发出嘲笑,形势似乎有了逆转。花蕊也紧跟着发出几声冷笑。
“哈,哈哈……说得谁好像没姑姑似的。你也有姑姑,你姑姑没有被某人勾过魂去?人都成婚了,还凑上去伏低做小,差点把柳家的脸都给丢尽了。我姑姑怎么了,我姑姑好歹也是一时枭雄,覆灭了墨池白家。白家两个姐姐有说过什么吗?人家境界就是比你高啊。我觉得还好,就只是买卖关系,与任何恩怨无关。”花蕊自信扬脸,魏玮都被气笑了。
桌子终于碎了。
“不好。”柳峻往楼上跑。
楼上所有人都站起来了。魏玮出手飞快,拳掌并进,没想到花蕊灵巧躲避,也颇挡了几招。
花蕊伸手拂穴,魏玮怕她下毒,也不敢硬碰。拳脚来来回回,直打得室内卷起了香风。
柳峻愣了一会儿,水芸就跟了上来。
花蕊招式不多,来来回回,几招抓、拂、抢,动作只在于如何出手优雅,尽是些华而不实的招数。但偏偏衔接精妙,像受过高人指教。
“有长进。”魏玮评道。
花蕊一言不发,似乎终于想起来了下一招,开始向魏玮左肩袭去。但也只是负隅顽抗。撒过一把毒粉,情侣当中的姑娘把小伙往身后一带,挡住口鼻。黄冠聪装模作样捂了鼻子,梁奕已经晕了过去。
“晕了?”黄冠聪一捏鼻子,也晕了过去。
“花蕊你个臭女人,又干了什么啊!”
“放心,没毒,我还要给儿子积阴德的。”花蕊拍拍手,无可无不可。
“……”大气,保持大气,魏玮默默告诉自己。
叉起一旁晕倒的梁奕,魏玮眼神望过去,似轻视似无奈,最后骄傲昂首道:“少拿你的阴阳怪气来试探我。我今天见你,就只是要告诉你,我魏玮回来了。我的儿子,我失去的东西,我会一一拿回来!”
路过水芸和柳峻身旁时,狠狠瞪了一眼。魏玮对水芸说道:“不要以为打杀了张家就算完了,茅家还在路上等着呢。”
水芸轻笑,只说一句:“不要硬抗。”
魏玮一点没感到暖意,相反相当恶寒,说道:“管好你自己!”
魏玮离开,柳峻一下撕开易容的装扮,对于还“存活”的一对小情侣浑不在意,而是在花蕊身上打量。
“和魏玮动手,活得不耐烦了?”
花蕊笑道:“也许她自我荒废了呢,总是要试一试再死心。”从废墟中拎出糕点盒,拍了拍,说道:“我们也走吧。”
柳峻依旧摇头晃脑道:“你们花家花方英以下,怎么武力一代不如一代啊。好不容易排到老六,花葭不错,偏偏短命。魏玮也不错,他们的孩子却是生下来没人管的,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是死是活——”
“你少说两句!”花蕊喝道。转瞬又是柔柔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是我们把你们的桌子弄坏了,你们看一下,大概多少,我们赔~”
服务生上去看了一下,坏了两对桌椅。一对小情侣已经重新坐下,极其淡定,只是两人统一望向窗外,并没有看过来的意思。主要看那些桌子,四分五裂,粉身碎骨,手段极其残忍。咦~还是赶紧把瘟神们送走吧。
“这么说,魏玮先是嫁给花葭,还是花景明的生母?然后嫁到梁家,梁家的丈夫也失踪了,她就又丢下孩子,出境寻找丈夫去了?”薏苡看着花姨回过来的消息,感觉大受震撼。做人还能背到这个程度?不过自己都死过一次,也没资格说别人。
柳纡荥也看消息回道:“还不止,她现在嫁给了陈灿。不过陈灿的孩子是在墨池城出生的,不是她的。”
“哦。”薏苡笑说道,“你们柳家的姑奶奶们也太厉害了,你要是死了,我起底十年才能缓过来吧。深情的这么深情,豁达的还挺豁达的。”
柳纡荥深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
薏苡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说你的腿是被柳飞白前辈打断的,又是怎么回事?”
一叶孤舟上,柳纡荥躺下微眯了眼,春日的阳光并不刺眼。纡荥依旧闭着眼,笑得依旧嘲讽:“你心疼吗?”
薏苡耸肩,故作不在意道:“我觉得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相反韬光养晦,是很舒服的看戏姿势。事实证明,你的功夫也并没有落下。”
柳纡荥目光微闪,笑道:“是吗?”
陆薏苡点点头,表示肯定。
“现在不提,就说以前,我父亲说过,我的武功当世能排前五。而你即使那时,对我也是赢多输少。”
“前四是谁?”柳纡荥不听她讲那些废话。
“这么直接的吗?”这就默认自己第五了?其实还有很多厉害人物啊。
柳纡荥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杨自远、杨梦世、水云琦。最后一个是谁?”
“我估计是你吧。”薏苡道,“以他对你关注过度的样子,不可能把你排除在外。”
“是吗?”纡荥微微冷笑,“别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吗?”
“他……一直是一个,非常傲的人。”薏苡边忆边说,“你不必听我讲述,容易有刻板的印象。只说我小时候,但凡练剑懒散一点,进度被梦世超过了,总免不了被打两下。”
看纡荥目光下移,薏苡抽抽嘴角。
“我没痛觉。”
柳纡荥目光了然,甚至连个惊讶的眼神都欠奉。
薏苡吃惊道:“你知道?”
“跳崖。”柳纡荥只说两个字。薏苡脑中不由闪过两人在崖底,一晚后出现在自己肩上的绷带,不由感叹道:“你都求死了,还替我包扎伤口干什么?”奇怪的强迫症爱好。
柳纡荥笑笑。
“因为我也很奇怪,你有了伤口,我也会痛。以及我年少时,经常会出现的窒息感。但我其实并不畏水。多亏你提起,我也想通了。”
“……”这就尴尬了。到底是为什么呢?因为自己常常躲在水里,常常差点被自己憋死?这次淹水,不会是故意报复吧?陆薏苡不信,上上下下打量柳纡荥,手盖在他的额头上,说道:“你说什么胡话呢,没中蛊吧?”
柳纡荥按住手,眯开眼,轻轻笑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又或是——咒!”
“什么咒?”薏苡弄糊涂了。
“不知道。”柳纡荥叹气,坐起来。“以前我还不相信,三番两次试验以后,我倒是有点相信了。你说,我过去是不是曾经非常爱你,才会连一点痛都不敢让上你的身?然后全落在我身上……”
薏苡一愣。不会是真的吧?
柳纡荥接着问:“薏苡,有没有人叫过你——阿崛?”
薏苡色变。
柳纡荥认真道:“你很聪明,应该也能记住梦里的东西吧?”
看薏苡表情就知道,又说准了。
柳纡荥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薏苡的头顶,笑得春风和煦。
“我知道了。以后碰到接触死亡的事,也不要怕。不会痛的。”
薏苡抬眼,依然是满目震惊,发不出声,但是口型还是在问:“真的?”
薏苡甚至就想给手上来划一刀。
柳纡荥忙制止了。“是不是想谋害亲夫啊?”
薏苡最初的震撼过后,也能发得出声了,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柳纡荥道:“你的伤口是我缝的。你中张生晖的毒,不会以为就只是轻松地酸麻几下吧?你不会以为这就是痛的感觉吧?”
薏苡赔笑。“嘿嘿,不会吧……”
“你还有脸笑!”柳纡荥被气笑了。“你再回想一下,你的那两次围杀。”
陆薏苡深愣了。
薏苡一向认为,自己是很能抗打的。
前世那次也一样,只要我抗住,我不疼,吃亏的肯定是敌人。如果不是甄磊在最后出手了,如果不是手上逐渐没了力气,那次差点就可以回去了。而阿凌如果承受了所有的痛,手不由碰触到他的心口。
柳纡荥依旧握着薏苡的手,笑道:“是不是很想道歉?”
薏苡偷眼去瞧纡荥,柳纡荥理直气壮地望过来。薏苡无奈。
“好吧,我认错。我不会再仗着自己不会疼,四处乱浪了。”
柳纡荥笑道:“你这真像一个出轨以后,浪子回头的小媳妇。”
薏苡撑着脸,缓缓笑了两声。
“你现在怎么这么坦诚,以前不都是忍着,什么都不说吗?”
柳纡荥眨眼,笑道:“我过去说过很多啊,怎么会什么都不说呢?”
薏苡鄙视道:“你说谎话的特征太明显了。”
柳纡荥问:“我说假话的时候,有什么明显的细节吗?”
薏苡笑道:“这倒没有,就算这个改了,还会有其他细节的。再说说真话和说假话,可信度本来就不一样。你眼神越镇定,细节越到位,一旦心不诚,说出的话,没有人会全信的。”
“是吗?”柳纡荥笑了,看向岸边道,“那我们试试,他又有多少秘密怎么样?”
柳冼逸回来了,柳冼逸又逃了。
今天的吃瓜群众,依然是昨天的吃瓜群众。昨晚甚至有人等在翠花馄饨店门口,挨个询问下班的姑娘,翠芝姑娘和浪荡公子的风流事迹。
这样的事情,终于把花醉给惹恼了。这天早上,就把还来门口蹲守的人,派人给打了。
这群人,扭头进了警所。下午,闻风而来的那群人的亲人,又开始坐在门口哭闹。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总不能再把人送进去吧?
绢花的做法是:在外面搭了凉棚,把茶壶杯子搬出来,让所有姑娘务必“善解人意”地劝人喝水。
女人们莺莺燕燕起来,劝慰人的语气夹杂着软语,听得人通体舒畅。
围观的人再一问,这些人的亲人们是堵着当事者问八卦,和人打架才进去的,当即忍不了了。
正常正义的群众,对着坐地上的人指指点点。
同一时间,两个小脑袋凑在人群里,不住回头张望。
“师兄,看起来不用那些人过来了。”少女甜甜的嗓音压得低低的。
旁边的少年却摇着头,一脸高深莫测说道:“都说新官上任,必须帮你二叔刷一波存在感。”
“靠不靠谱啊?我觉得你那个是馊主意。”少女虽然嘴上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有几分幸灾乐祸,少年并未发现。
“放心吧,你二叔事后还会感谢我呢。”少年越发摇头晃脑了。
少女摇了摇头,起码一个禁闭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