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挚友、亲朋、死对头（三）
“你要这样消遣到什么时候。”毫无道理的切入，王奇一把拉过梦世的衣领，似乎已经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梦世摸不着头脑，就这样被抓进了更小的死路里面。
“你干什么？矜持一点！报完仇已经不打算练剑了吗，居然这个时间出现了。”梦世正了一下衣服，觉得这人实在是多管闲事。发现王奇一直盯着路口，就问：“怎么了？”
两人都注意到了路口停顿的脚步声，王奇干脆冷笑道：“如果不是我帮你，你已经中蛊了。危险的事，还是不要做第二次。”
梦世疑惑道：“你一直在跟踪我？我当然知道那女人很危险了，我对每个女人都保持警觉。不过能让你冲出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见梦世不像无知无觉地吃闷亏，王奇也不复提，而是略微犹豫地开口：“我需要你想办法，替我救一个人。”
“救人？”梦世好笑道，“不会是昨天提的那个事吧？我一早就去看了，那人活得好好的，还母女团聚了呢。你难道没看到吗？”
王奇无力道：“那是早上，我下午过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梦世想了一下，还是无语望天道：“稍等等，我的囊还没有拿。填了肚子再陪你去找人怎么样？看你样子憔悴得很，也吃一点。”
说着快速转身步出。少女正在路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在杨梦世出现时，第一时间调侃道：“那个小哥哥看着很神秘，长得更帅，我可以认识他一下吗？”
梦世无奈笑道：“不介意就上吧，不过竞争压力会比较大。毕竟他的桃花比较旺嘛。”
少女立即弯下嘴角，颇为惋惜的口吻说道：“他已有女朋友吗？那就不追了，认识一下可以吧？”
谁知杨梦世的笑容更加大了，也表示着更加不怀好意。虽然经历了王奇的一朵红梅，一朵梨花，一朵青莲，但梦世都已经习惯了，他从来不嫌弃王奇身边更加热闹啊。而且仇人的女儿什么的，总是和王奇特别有缘分。
“不过也说明他更诱人哦，有野心的女人都可以争取一下他。”
说着从少女的身边掠过，步履也更加轻快了。
既然是解决自己内部的事，梦世自然不打算带上刚认识的人。不过想想王奇还真沉得住气啊，等过了他母亲的忌日，才出言阻止自己吗？某些执着，真让人想不通。如果不及时，他岂不是又要失去某个重要的人吗？这么一想，梦世就下了决定。
拨开刚刚顺来的手机，梦世打开观察了起来。最方便的方法就是把人打晕了装走吧，要是这人还要求把她送回家就遭了。但是梦世很快发现根本无从选择，因为通讯录里根本就只有一个名字。看姓名，好像是个女人？
观察了一下号码，梦世就拨通了。
“喂…啊，我是这个人新认识的朋友，还没问她叫什么呢。她玩累了，不想回去…对，来接一下她…地址我发文字给你吧。”
一通输入之后，再问一遍本人，不同意就打晕带走。梦世满意地合上手机。
“小弟弟，这是你的。刚刚有几个人把你的份买走了，现在才刚做好。”老板深刻的脸上，满是歉意。
“钱。”梦世不介意地接过纸袋，并一手交钱。
老板却拒绝了。
“你不喜欢找钱是吧？你之前付的钱够这一次吃的了，不用给了。”
梦世也不矫情，把伸出的手又收回来，笑道：“老板你真是做大生意的人。”
“哈哈，是吗？”老板爽朗地笑了起来，“承你吉言。”心想这少年真是有前途啊，嘴这么甜，难怪女朋友都漂亮。虽然他的阿香最美就是了。
却不知梦世面上笑嘻嘻，心里嘀咕：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薏苡看到你头顶的绿光，一时做出的感慨。哎，我们杨家也老是被传不是亲生的、戴绿帽什么的，发生在别人身上还真是痛心啊。
“拿好了就快点走，别做画蛇添足的事情。”王奇无声地靠近杨梦世，冷声说道，“她几处要穴都被我封住了，她看起来是会武的，知道危险就会自己离开。”
梦世回看了一眼，问道：“如果她不知道呢？”
王奇就冷笑道：“一个会向你下蛊的人，会单纯吗？收起你的假仁慈，跟我出来。”
“哦。”梦世终于啃着饼，跟着离开。顺手把手机塞回去。要不是这人还会体恤他这个二师弟的可怜的胃，谁理这种冷血动物啊。他最不喜欢冷的人了。
为了带妹子过来，已经穿过了一大片的闹市区，再往北就要逐渐荒凉起来，目前还只是黑黢黢的高楼。
夜深了，也没有几个特殊的地方依然亮着灯火。照这个方向下去，是不打算出城吗？
莫城地理位置特殊，简直是交通的克星。方圆千里四面环山，三面环海，总共只有吕城方向一个出口，可以说是一个孤立的大半岛。之前的墨池城更惨，三面环山、四面环水、上天无路、遁地无门，真不知道祖宗们是怎么选择定居在这里？
望着还很远的路，梦世终于停下出声：“怎么会往北城跑？难道他还会交给师父处置吗？那你还担心什么？”
王奇也只得停下，虽然眼神黯淡，但是他比梦世更清楚明白。
“还记得过去十年我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吗？师父，是有能力这么做的。”
梦世还是不明白。
“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不好吗？有人想忘还忘不了呢。”
王奇冷笑反问：“给你一个机会，你问问自己，你愿意吗？”
“忘掉你自然是没问题。”梦世先是笑道。考虑再三，却终究是想要记住的人更重要，梦世只得认命道：“我不愿意，好吧，我跟你走这一趟。不过走着去太耗体力了，你知道的，这个时间点对我的胃可是一种负担。”
王奇不解风情道：“你不会要我背着你去吧？”
杨梦世弯下嘴角。发现柳纡荥说的真是没错，自己表现没架子的样子太久了，根本没人把他当侠二十五代嘛。梦世觉得很不爽，右手在机子上乱按，好一会儿才拨通了电话，并且恶狠狠地说道：“翁叔，我在岚丰路冰玉宾馆下面，你派人来接我一下。马上！”说完对王奇一笑，自得道：“这样不就好了。大少爷，等五分钟吧。”
王奇道：“打草惊蛇好吗？”
杨梦世笑道：“反正靠近都要惊动，先声夺人不是更好？至少表明了，我的态度！”
王奇听了，大体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师父拼尽全力救治的人，无论上一辈有如何的恩怨，梦世的出身应该毋庸置疑。
从西门进入，穿过重重的连廊，守卫森严。梦世却总是更喜欢北门的角落，几处孤坟，连母亲也一并葬在那里。但奇怪的是，梦世从来没有找到回去的路，而那个屠夫失踪一阵子之后，又孤身回到了莫城。那个村子，应该还是在莫城境内吧？
杨梦世颇为轻松地发散着思维，却激起了心里隐隐不愿想起的事情。他觉得那个村子里，葬存着他的记忆，只要找到了，很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只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沉重的东西。
“你们居然都在。”当王奇和杨梦世一起到达时，看见在屋外持剑而立、一高一矮、一冷一热的两个人，梦世十分自来熟地跨上台阶凑近。
揉捏着门边阿玓的脸，梦世也顺便观察，但是始终没有发现和柳纡荥相似的点啊。难道真的那么巧，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吗？基因这东西，能随手丢落，也该给他们验一验才对。
“二师兄，能不能放过我的脸？”阿玓挣扎着，但是这个手劲，也不像暗自下黑手的样子。阿玓斜眼观察着梦世的表情，年龄所限，两人都意外的可爱。等两人目光相撞，阿玓又赶紧挪开。这人果然和柳纡荥有接触，又被那人给说服了吗？难道合作出默契了吗？
杨梦世最后揉着他的头，轻笑道：“小东西，长身体的时候心思不要这么多，当心长-不-高！”
阿玓撇嘴，看来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那人身边也确实缺少纷争。
在阿玓沉思期间，梦世也顺便挤开阿浔开始贴近了门口。
阿浔怒容道：“杨梦世！师父和师叔正在谈话！”
梦世正大光明拿脸贴了门，对阿浔的怒语充耳不闻，还嘟囔道：“有什么关系？我可是杨家人，不像你们这种外人。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阿浔年轻，对这话十分愤慨，正要理论，是王奇从旁按住了他。
王奇道：“让他听吧。张清莹在里面吗？”
阿浔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显然是知道的，就询问道：“是杨梦世拉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王奇一时语顿，阿浔就知道了。对王奇说道：“内容我不方便讲，但是张清莹就在里面。”
一会儿却见杨梦世脸色大变。
“怎么了？”王奇关心地问道。
“不要过来！”梦世低吼。
杨梦世眼神愤恨，但是让梦世感到难堪的对话，依然没有止住。
闷沉的低音说着这样的话：
“我太了解你这个人了，你讨厌梦世那个孩子，甚至说得上厌恶。因为当年是我，算计得你睡了白水香，你就能发作，毁了你亲手所设的园子，一走了之。你这个变态，根本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那又是为了什么，能让你容得下杨梦世这个人？他是谁的孩子应该测不出来吧。”
“他是我徒弟，不用你操心。哼，在你眼里，谁是杨家人不重要，折腾杨家人才重要。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使命是保证柳家传承？我只会移除记忆，不会摄魂，以免你毁了这座城。”
“这座城？你也毁过一次了不是吗——借他人之手。我该说你老谋深算吗，可是你却没有算到，命报如期而至了吧。你活不久了。白洛白稼言，水芸、陈灿，我也会尽快送去陪你，这样就够意思了吧？该去地下清算你们的恩怨。”
“咳咳……就算有恩怨，都是我与那些人有恩怨。你只是我的替身，我的影子。我做什么决定，你听从就是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对我发号施令。”
“那是因为你快死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参与了十一年前的那场设计。想想，连主谋白舜韶都因为谋算太过，遭到了天道反噬。你以为你能像白舜韶那样，得到柳家续命的机会吗？还不如听我的，帮我多扯一点人手，也算给杨家广积门路了。至于四方之石，当年你不要，我一定替你保管好，绝对不会让别人拿到。张家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不要你的东西，是某些人要，哈哈哈哈……”
与昨天师父和老仆的谈话如出一辙。如果是柳纡荥听到，少不得吐槽一句，演戏演得真假。但是毕竟是杨梦世，且面对抚育自己多年的师父，只觉得这个杨自非实在是可恶。偏偏另一个女声也听到了这番羞耻的对话。
“四方之石真能让我父亲复活吗？虽然有这种传说，但是除了柳家，只怕没人能办到。你们也不能。”
“我未必，但是他能。看看他的脸，十年前就是这副样子，只怕改不了——他就是从十几年后过来的。看脸以为我们是兄弟吗？其实我们就是一个人。十八年前他想杀我，被我跑了。但是十八年后，谁杀谁还不好说啊。”
“你们是很像，但是……”
荒诞不堪的理由，杨梦世还没见过杨自非的脸，所以他问王奇：
“你说过，师父和非叔只有七分像是吧？”
王奇点了点头，杨梦世终于放下心，并且笑道：“你要我救的人，只怕没人打算要她活着。做好心理准备。”
女声继续说着：“你们是很像，但是……又关我什么事。我知道了你们这么多的秘密，真的还能活吗？搜魂就尽管搜，我等着。”
杨梦世听得出，其中一块四方之石就在张清莹那里，所以加上一个期限就是。“近期她会没事，所以去休息吧。”微笑完美，王奇却仍能看出一丝勉强，也不戳破。既然人没事，也是极限了，他不会勉强朋友做事。
杨梦世却想，就算杨自非允许，自己也不会让张清莹活着离开。除非有证据能排除自己是杨自非的儿子。希望柳纡荥那里能尽快出结果。
梦世摇摇晃晃地起来，几件事情在脑中激烈地碰撞着。有时想到母亲温柔的话语与笑脸，有时又觉得张清莹实在是聪明，和王奇在一起真的能天下无敌，有时又是自己的身世纠缠，师父和非叔……根本不是一个人啊！
“偷听还想跑！”阿浔一招寻龙探手，袭向梦世的左肩。不等下一招出现，梦世左肩一歪，自己脚下打绊，就险些摔倒。
“你……”脑袋被门敲了吗？
梦世迷茫地抬眼。和王奇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门却突然开了。
来人瘦高，极是清俊，和印象中的师父很像。阿玓和阿浔都认得，师父？
但是那人开口，把众人拉回了现实。
“小梦世，你师父正在里面等你，见一面少一面哦，不去看看吗？”
明显是杨自非的人，正颇为轻佻地笑着，倚着门边，神韵和杨梦世分毫不差。纵使相貌相隔，旁人也会不自觉地将他们往父子方面联想。
仿佛多年猜测有了定论，阿浔看向杨梦世的目光开始不同。
“混蛋！”梦世看也不看，转身跌跌撞撞地推开人，撞门进去。
而王奇停在门口，被突来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
原来张清莹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后，与杨梦世擦肩。素装整洁的她，比之前妆容精致的样子更显清纯雅淡，一双无神的空瞳，在望见王奇时，却是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只是等她回过神，语气更加冷硬：“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见——柳-凌-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