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醉意朦胧情是真
几人从成衣铺子出来后,正打算去买些别的,就看到百姓们急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跑。
英疏好奇,随手拉了个人一问才知,他们都赶着要去看热闹,说是前面刑部尚书吴府被查抄了,往日的尚书大人一朝下狱,亲族家眷全判了流放。
“前面就有告示,我们去看一看吧。”英疏指着前面的人群,就要拽着无乐过去。
成玄看前面人多嘈杂,本想阻拦,但没想到无乐也是一脸的兴致,想要一看究竟。
这大过年的,究竟为何会如此大动干戈?一向不关心政事的无乐,此时也有了疑问,主要是心里着实还放不下云天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原来这刑部尚书吴全忠在十年前还在做江宁同知的时候,就联合时任的巡抚大臣,设计诬陷江宁知府与当地有名的富商苏家暗中勾结,助皇帝的弟弟晋王行谋逆之举。
当时皇帝接到密报后勃然大怒,下令严查,在苏家名下的庄子上搜出了不少的兵器盔甲,也在知府大人的书房里搜集到了他们往来的书信,证据确凿。
于是当时身在封地的晋王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赐了毒酒。
而江南富商苏家与当时的江宁知府也被判了满门抄斩,亲族家眷无一赦免。
后来这吴全忠就成功的取代了原来江宁知府的位置,并且和当时的巡抚大臣私吞了苏家的巨额家产用于贿赂,一路从地方官,做到了大理寺卿,又做到了今天的刑部尚书。
可人算不如天算,不久前在查平春县的那个庸吏许仁山时,牵扯了出了一系列的贿赂案件,无意间竟将这桩陈年旧案也给掀了起来。
“那个苏家我知道,据说他家世代经商,富可敌国呢。”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他家的刺绣和雕工最是出众,我夫君以前每次去江南的时候,我都要让他给我稍2匹他家的布。后来只知道他家不干了,原来竟是被灭门了,真是可惜!”
“害,最可惜的是他家的小公子,我去行商的时候,总听人说他家公子能过目不忘,年方十岁便会看账盘算,比老掌柜都要厉害!”
“你说的是苏玉,玉公子吧,当时我曾远远见过一次,那时候江南学子看不上我等商人,在文会上高谈阔论说士农工商,商人重利轻义,最是低贱。
后来玉公子路过,听到之后就去将他们辩的哑口无言,小小年纪就能以史为引,舌战群儒,当真是让我印象深刻啊!”
无乐听着旁边的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不过是个商户,居然能让大家如此记忆深刻,可见当时苏家鼎盛,可也却也因此引人侧目,招来了灭族之祸。
若这小公子还活着,想必也定然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只可惜,世间之事都逃不过一个盛极必衰。
玉公子?无乐总觉得有些耳熟,思索了半晌之后,终于想起来,一念斋的老板玉恒,大家都叫他玉公子!
玉恒?苏玉。
无乐猛然想起之前去一念斋送紫芝时,她听见隔壁有两个人在说话,只是当时她并不知情那两人是谁,也没留意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隐约听见了“苏家的雕工”之类的字眼。
当时无乐就猜到这个花瓶可能对他的原主人意义非凡,只是没想到背后的隐情竟是这么的血淋淋。
无乐复又想起,前不久与云天长暗中去了趟江南,回来的路上还遭遇了规模不小的刺杀,才不过一个多月,这一波波的官员就都被下了狱。
可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不愧是学子们翘首期盼的明主,无乐如是想着。
百姓们议论完苏家,又开始议论起一手掀起这些案子的长王。
“不得不说,这长王可真是个狠角色!”
“谁说不是呢,还听说他身子好像已经好了,圣上要开始给他议亲了。”
“真的假的,也不知谁家小姐能有这个福气,将来说不准……”
后面的话谁也不敢说出口,但是大家都一脸的心领神会。
“我累了,想先回去,你们逛吧。”一直静默的无乐终于开了口,语气中隐隐的泛着些许苦涩,再无心继续闲逛。
成玄感受到无乐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看着她黯然的背影,苦笑了一声:“我们也回去吧。”
“啊?这么快就回?”英疏还未尽兴,就被哥哥拉着回了杏春堂。
晚上英疏同无乐住在一起,成玄睡在隔壁书房里。
“无乐,你今日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那个长王呀?”
无乐刚换下睡袍,正在镜子前面梳妆,听到英疏的话,拿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顿:“怎么这么问?”
“我刚来的时候见过一次那人牵着你出去,青芽同我说过,那是长王,很喜欢你。可是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来找你了,你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英疏坐在凳子上用手拖着腮,一脸真诚的问。
“英疏,你可有过喜欢的人?”无乐回过头来轻轻一笑。
英疏想了半晌,摇摇头:“还没遇到过,那你喜欢长王吗?”
无乐只浅笑着,没有答话。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英疏起身去将门打开,只见成玄端着一盒柑橘站在门口:“京墨从外面买了些柑橘,我给你们送来一些。”
“哇!哥你最近可真是越来越贴心了!”英疏将柑橘接过来后一阵惊呼。
成玄敲了英疏脑袋一下,没有说话,只深深的看了无乐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
三十这天,英疏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人间过年,从早一直兴奋到了晚上,此时看见京墨她们都在包饺子,甚是新奇,也挽着袖子嚷嚷着要和面。
无乐挨个屋子将快要燃尽的蜡全都换下来,三十晚上,是要彻夜明灯,守岁到天明的。
成玄始终跟在无乐身侧,替她拿着换下来的蜡烛,二人不怎么说话,但却十分默契。
“你为何总是躲着我?”
成玄突然张口,让无乐先是一愣,随即便继续低头点着蜡,淡淡的说:“我向来如此,你多虑了。”
无乐此时虽面上淡定自如,可心里压抑已久的酸涩却是如翻江倒海般汹涌而来。成玄身上那尊贵高华的威严气度和威武修长的身形都与云天长极为相似,还同他一样,都爱穿银白色的衣衫。
每当无乐见到成玄时,眼前总是不自觉的浮现起云天长那英朗俊美的面孔,明明是想要竭力将他忘却,可那人的身影却仿佛时时刻刻都能出现在自己身前。
平时里甚少饮酒的无乐,在这个晚上借着欢闹的年夜饭饮了一杯又一杯:“这酒辛辣,不如上次的好喝……”
英疏此时也面如红霞,举着手里的酒杯晃晃悠悠的与无乐手中杯盏碰了一下,皱着眉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酒坊抢来的屠苏酒,都说过年要喝这个的……”
已经有些微醉的无乐只举着手里的酒杯一顿苦闷摇头,已完全听不清周围人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今天这酒甚是难喝,但却喝的过瘾。
“姑娘,屠苏酒喝过了就不必多饮了,不如你们喝这醇柔的松醪酒吧,我已烫过了,冬日里喝了最是暖身。”京墨见她们都有些微醉,便想将她们手里的屠苏酒换下来。
英疏好奇的上前探着身子闻了闻,微眯着眼睛一脸迷醉:“哇,好香!”
无乐不等京墨将酒杯摆好,便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雕花白玉壶,仰首之间任由琼浆流落在脖颈和衣衫上,举着眼前的酒壶,痴痴一笑:“果然醇厚香柔,这个好喝!”
成玄见状皱了皱眉,趁无乐微眯之时将酒壶抢了过来:“不能再喝了!”语气里带着些温柔,也带着些命令。
而无乐只见眼前一道黑影倾覆而来,回首便没了酒杯,顿时委屈的一双眸子泪盈盈的瞪着成玄,仿佛下一个刻就盈出泪来。
无乐这反应将成玄看的心下一疼,举着酒壶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于是只这片刻间,就被无乐复又将酒夺了回去,因着醺醉身子不稳,跌跌跄跄着便倒在了成玄身上。
还没待成玄反应过来,便见无乐抱着酒壶,凝眉嗔道:“你不是说,你在的时候我可以喝吗?”
成玄低眸看着怀中人无奈的宠溺一笑:“我何时说过?”
旋即,成玄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凝视着无乐的瞳孔顿时如天崩地裂般一震,仿佛一道九天玄雷直劈在了自己心口,苦涩抽痛如洪水猛兽般奔涌而来。
一声苦笑后红着眼凝视着无乐,原来她竟是将自己当成了那人,原来在那人面前时,无乐竟也会像小女儿般撒娇俏嗔。
成玄叹息一声,将此刻醺醉不已,半倚在自己身上的无乐扶坐好,他宁可无乐对他依旧冷淡,也不愿无乐将他当成别人来亲近。
成玄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款款的看着无乐,此刻脑中无比清明,自欺欺人之事他不会去做,也不屑于趁人之危,他要无乐心甘情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接受自己。
成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只用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悠悠的说:“不急,前路千万载,只有我能陪在你身边。”
只可惜无乐此时早已醉的不省人事,哪里听的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依旧举着酒壶跟英疏对碰着,听着外面爆竹声此起彼伏,响天彻地。
无乐攥着酒杯,摇摇晃晃的听着外面那热闹欢腾的爆竹声,失神笑着:
“独看千年风月,寥落不知心故。幸遇有情人,但顾人皇功业。惜叹,惜叹,须是身归天路。”
说罢,又是皱着眉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爆竹声渐停,重新归入了沉寂,只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又从远处缓缓而来。
一个多月以来,云天长每晚子夜过后都会来到杏春堂门前静伫片刻,只有无乐那屋的烛灯熄灭之后他才会离去。
这脚步声不仅无乐熟悉,成玄也跟着听了一个多月,亦是知道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