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是人间富贵花
皇家别院里，云天长一回来便觉身子有些支撑不住，斜倚在榻上听着孟叔禀报着这几天搜集来的消息。
无乐身份之难查是云天长怎么也没想到的。
“银丝”的人翻遍历年医者记录，也没找到一个叫无乐的。
即便玉恒亲自暗查，如今几日过去了，竟也只是搜集到了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目前只查到在永安镇，曾经出现过像她和她师傅一样装扮的游医师徒。
据说他们在永安镇住了大约2年，师傅姓齐，医术高明，被当地人尊称为齐神医，那小徒弟名叫南星，医术也是不凡。
可巧的就是，她明明不叫无乐，但却长得跟无乐极为相似。
云天长此时手里拿着好几份永安镇送来的画像，皆是当地几个见过南星的乡绅所画。
画虽参差不齐，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画上女子淡漠的神情与无乐如出一辙。
云天长摩挲着画纸暗暗思忖，他们应当是用了化名，只是不知道南星和无乐哪一个才是，又或者都是化名。
过了半晌，云天长把画收起沉思道：“永安镇离京城不远，或许上次父皇要我出宫寻的神医就是他们。”
惊羽闻言眼神一亮，兴奋的说：“若真是如此，那殿下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不用我们自己去找了！”
孟叔却微微皱眉，摇摇头：“不见得，据说这位齐神医虽医术高明，但脾气却古怪的很，只医百姓，不见州官。”
惊羽这才恍然想起，前些日子出城，就是因为当地的县官请不来神医，结果就在路上遇上了青蛇帮和无乐。
“没事儿，虽然神医脾气不好，但我看无乐姑娘好的很，无乐姑娘给我们殿下看病也一样！”
惊羽刚一笑嘻嘻的说完，孟叔就一个拳头砸在了他脑袋上：
“你是不是傻！这桩事也不知是早有预谋还是真的巧合，如今他们身份成迷，连名字都是假的，怎么敢贸然让他们给殿下诊治！”
惊羽捂着脑袋甚是委屈：“我当然不傻！可人家无乐姑娘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坏人，甚至还帮了我们不少……”
云天长被他们吵得头痛，揉着太阳穴闭着眼沉声道：“不必查了。”
惊羽和孟叔狐疑的对视了一眼，颇有些不解，但也未敢多言。
半晌后，云天长似是察觉到孟叔还在身前犹犹豫豫，于是微眯着眼问：“还有何事？”
只见孟叔俯着身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云天长打开后略微翻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只见都是些房屋地契。
“无乐姑娘前日里托一念斋寻商铺，这是选出的几个看着还不错的铺面，玉公子说拿来请殿下定夺。”
没成想，云天长并未细看就将盒子盖起来递了回去。
让惊羽从旁边架上拿了一卷早就准备好了的地契和图纸，孟叔打开仔细看后，立刻捋着胡子，露出了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
无乐回到客栈以后，第一时间便寻了师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傅，徒儿……徒儿杀人了。”
风临坐在桌前，一抬眼便看见了无乐手臂上的伤，心下惊愕之余又是一阵心疼，开始自责前日里说话重了些。
一向不染纤尘的无乐此时一身尘污的跪在地上，低耸着脑袋，满脸紧张之情。
风临强忍着疼惜之情，严声问道：“那你可曾后悔？”
无乐抬起头，看着师傅一脸的倔强和坚定：“不后悔！”
风临站起身，继续问道：“私自干涉凡人命相，日后或有天罚，你可曾怕？”
无乐仍旧面色不改，语气坚定：“但求问心无愧，不怕！”
无乐看着师傅一脸严肃，攥着衣袖紧张不已。
这还是几千年来无乐第二次在风临身前跪下，巧的是，第一次下跪也是因为自己离家出走。
那还是无乐2千岁的时候，风临带着她去仙凡交界处的元极洲采些草药。
自小长在凡间的无乐好奇仙界究竟长个什么样，一心想要去仙界逛上一逛，奈何师傅一直不允，于是便趁风临睡着，自己偷跑了出去。
谁知无乐刚一踏入仙州地界，就有一阵不知从何处刮起的大风袭来，周围顿时天昏地暗，黑气滔天，直吹的无乐睁不开眼睛。
从未经事的无乐此时也尚不知深浅，只傻傻的惊在原地，不曾想到要动身逃走。
直到被一个穿着黑袍子的人提在手里，扬言要将她带回去炼丹，无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遇到了危险，顿时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好在不多时风临便闻声赶来，从那人手中及时将无乐救了出来，回来之后便罚无乐朝着日升的方向跪了三天三夜。
无乐当时心里就想，师傅就算您不罚我，我也再不敢独自去那仙州了，太吓人了！
此时无乐跪在地上，内心踧踖，不知师傅这次又会如何罚自己。
谁知过了半晌，雄浑的笑声从无乐头顶传来：“哈哈哈！好！不愧是我风临的徒儿！”
还未等无乐反应过来，便被风临施法带入了小周天。
无乐惊讶不已：“师傅，您？”
风临并未立刻答话，而是施法将无乐手臂抬起，一边疗伤一边问道：“怎么伤的？”
无乐低头看着渐渐愈合的伤口，怔怔道：“遇到了几个杀手，打架的时候不小心分了神。”
随即又抬起头，用不解的眼神望着风临：“可是师傅，您为何不罚我？”
风临见伤口愈合便收了法术，正色问道：“被你所杀之人，可是有罪？”
无乐点点头：“罪恶滔天！”
“那我为何要罚你。”
风临毫无责备之意，让无乐深感意外。
无乐愣住：“可是师傅，您不是不让我干涉凡人生死吗？”
风临在小周天内替无乐解了身上的封印，淡淡道：
“这几千年来我教你仙道剑术，你也向来听话，日夜苦修，原本就不是为了让你一味的隐忍躲藏。
先前对你多有限制，是怕你年少鲁莽，惹来你不能承受的祸患。”
无乐虽不解，但又好似明白了些什么：“那如今呢？”
风临看着无乐满眼不舍，心道“如今我时日无多，是时候让你学着自己做主了。”
但面上却一如往常，抚摸着无乐的脑袋笑着说：“如今你已经长大了，既学会了分辨是非，往后便随心而活吧，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无需畏惧退缩。”
顿了顿又说：“只是有一样，仙有九品，你如今尚未晋升，若论真实的实力，你或许只在五品无极大仙之境，在你未修成七品大成玄仙之前，不可轻易被人发觉你是仙身。”
无乐一阵欣喜，不知为何一向严厉的师傅突然有了如此大的改变，只沉浸在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师傅认可的喜悦之中。
小周天内，无乐换了一身罗纹天丝素衣，盘坐在莲叶浮游台上闭目调息，周身仙气萦绕，奇花盛开，香气弥漫，不多时，无乐缓缓睁开墨色的双眸，先前的疲惫一消而散，神魂充盈。
随着无乐起身，一身素衣逐渐在淡金色的光芒之中变幻成了月白色云锦长纱，赤脚缓行踏水而来，青丝如瀑随风微动，步步生辉。
风临看着缓缓走来的无乐一阵恍惚，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无乐母亲的身影。
千万年前，迷林之中，女子一身白衣轻快的朝他走来，面上带着盈盈笑意：“你就是龙族的风临吧？真是叫人好找。”
那是风临第一次见到无乐的母亲，她当时说了什么风临一概都没听见，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明媚的像是太阳，又纯洁似是月光，直晃得风临看不见周遭，只余眼前这一丝光亮。
“师傅？”
风临听见无乐的声音回过神来，仔细看下来，无乐跟她母亲长得极为相像，只是同样的年纪下，无乐却不似她母亲那般明媚灿烂，眉目间多了一丝沉重，满身孤寂。
风临连忙收拾起情绪，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没叫无乐看出异样。
而无乐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得同师傅要一样趁手的兵器才行。
利用念力御动玄空气实在是太过于耗费心神，以至于那日差一点就不敌杀手，甚是不悦。
风临听后却笑着摇头：“还不到你拿兵器的时候。”
又接着道：“你能用念力御动玄空气已是超出了寻常仙人之能，何必太过去强求自己。”
无乐出神的望着小周天内的碧水青山，回想起千年前凡间倾覆，缓缓道：“我只是不喜欢无能为力的感觉。”
风临看着无乐沉郁的神色微微皱眉，心道“以无乐这悲天悯人的性子，日后怕是后患无穷。”
略微思索了一番，便说：“凡仙妖神魔皆是以灵力感知周遭事物，或许你可以试着在不用灵力的情况下去感念天地，与万物共鸣。
若能达到与天地并生，与万物为一之境，或许那时你便能看开许多。”
无乐听罢嘴里呢喃着：“与天地并生，与万物唯一吗？可曾有人做到？”
“唯创世之神一人。”风临说完，便出了小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