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巧不成鸳鸯配
自从无乐发现跟云天长住在一条街上以后,就觉得自己偶遇云天长的次数好似越来越多。
夏日里无乐觉得闷热,就经常去城郊河畔钓鱼,去了几次之后,便遇上了云天长和荣毅也出来郊游……
无乐觉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自己这段时间天天来钓鱼,能遇上些许熟人也是正常。
刚入秋时,无乐想着天有些凉了,就去城里的裁缝铺子给医馆的人裁制些厚衣裳,又能碰见云天长正好过来挑布匹……
无乐想着自己选的裁缝铺那定然是长安城最好的铺子,也难怪连王爷都会来他家买布。
平时去一念斋找澜语说话,顺便定制些首饰给医馆里的姑娘们,谁知竟也总能碰上云天长,每次他都说是来此选些礼品送人……
无乐回想起云天长当初送自己的那些玉器摆件,确实像是出自一念斋的,霎时觉得也很正常,云天长定是这一念斋的常客,在这儿遇见也不足为奇。
不过云天长这人话不多,无乐也是个冷淡的性子,于是二人每次见面都是淡淡的打个招呼再无其他。
一日,荣太师府来人送来帖子,说是老太师身体有恙,指名要杏春堂的无乐前去诊治,来人还带了厚礼。
无乐一听,这不是荣毅他爹,云天长嘴里的恩师嘛,就赶紧提上药箱,带着青芽过去了。
无乐在京城住了也有一段日子了,倒是也偶尔能从百姓们的嘴里听他们议论起荣太师,都习惯称他荣威大将军,道他是大宁的不败战将,戎马一生、骁勇善战、立功无数。
此时无乐站在威严的荣太师府门口,心道不愧是百年将府,大门雄浑气派,上方悬挂御赐金匾,两个石狮威风凛凛的左右分立,浑然威成。
荣毅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无乐寒暄了一阵之后,便将无乐引了进去。
无乐被径直的带往内院,只是一路走下来,无乐发觉这将军府内里竟不似在门口看着那般气派。
府内陈设不多,大部分家具用器也都有些陈旧,许是习武人家,院里摆的都是些练武的刀架箭靶之类,丫鬟仆人也不多,甚是简朴。
也不知是否是秋日的缘故,无乐此刻只觉得一派凄凉。
进屋以后,无乐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云天长,眼前之人背对而立,虽说之前在街上也有偶遇,可毕竟人多繁杂,总觉得有些生疏。
如今私下里遇上,无乐觉得先前熟悉的亲切之感又回来了。
云天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身来,看见熟悉的面孔,眼眸闪烁了一下,似是有话想说,但终是未说出口,只侧身让了一步,让无乐过去。
无乐也未多耽搁,直接朝屋内走去。
荣威听说来的大夫是个女子,于是说什么也要起身穿戴好,不可失了礼节。
只见此时荣老太师一身常服端坐在椅子上,或许有些疲累,一直在闭目养神。
直到无乐走近了,听见了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睛。
荣太师看见无乐后,便在夫人的搀扶下,一只手扶着桌角,另一只手撑着腿费力的勉强站了起来,即便身形有些微晃,可也依旧一身威严。
无乐见此情景不禁感叹,不愧是百姓口中赫赫威名的大将军,即便是重病缠身,也仍是风骨不减。
无乐赶紧上前施了一礼,便连忙将老太师扶坐好。
荣威看着眼前的无乐不卑不亢,举手投足不似寻常医女,甚是欣赏,沉声道:“有劳姑娘了。”
青芽上前将号脉枕摆好,无乐便替荣太师开始诊起脉来,复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太师的双腿。
人人都道大宁神将威猛无双,只知功名无数,满眼风光。
可又有几人能看的见,这荣耀背后是鞍马劳顿,血扬沙场。
荣太师不过四五十岁的模样,便已积劳成疾,沉疴难起。
英雄迟暮算的了什么,自古名将难善终,才最是令人感到凄凉。
无乐看完以后,手写了两张方子递给荣毅:
“一个是调理身体的,另一个是治疗腿疾的药浴方子,你拿好别混了。过几日我再亲手调制些外敷的膏药送来。”
荣夫人在旁边一脸的担忧,抓着无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姑娘,他这身子,可还能好?”
无乐浅浅一笑,轻轻拍了拍荣夫人的手背,柔声安慰道:“夫人放心,或许不能跟从前相比,但必定能让太师活动自如,不受病痛折磨就是了。”
荣夫人听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热泪盈眶,用手帕擦着眼角,一阵语噎:“你还是第一个说能医的,其余的那些个庸医都道他药石无用了。”
荣太师端坐在椅子上,也将无乐的话听的清楚,此刻目光闪烁,也有些许激动。
无乐说的话,他们还是信得过的。
上次无乐在马车上给云天长的药让荣毅带了回来,当时正赶上荣太师冬日里旧疾复发,缠绵了病榻许久,正是用了无乐的药才算勉强熬了过来。
只是老太师的病无乐心里清楚,用寻常的医术想要痊愈的确是不大可能了,也不怪其他的大夫说医不了。
所以无乐是打算回去后,用小周天里种的仙草调配些膏药,只要能让荣太师晚年少受些病痛折磨,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无乐扶着荣夫人坐下,嘱咐道:“不论太师恢复到是何程度,都要切记,以后万不能过于辛劳了。”
荣夫人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定会看住了他。”
荣太师听无乐说完以后心情很是不错,在一旁笑出了声,对着荣夫人笑道:“你这下总能放心了吧!”
荣夫人闻言抬手便敲打了一下太师:“你要好好听无乐姑娘的话,朝政上的那些事儿你就别再操心了。”
荣太师的年纪与风临的样貌看起来有些相仿。
无乐看着太师夫妇二人恩爱的模样甚是羡慕,忽然好奇起来,师傅活了数十万年,是否也有过心爱的女子呢?
可得回去找个机会好好问一问,无乐在心里暗自叹惜,这么重要的事情,先前居然从未想到过。
云天长一直在一旁看着无乐与二老说笑,似乎已经许久未曾这么好好看她了。
记得在郊外初见无乐时,便被她如皎月般清冷出尘的气质深深吸引,可说起话来一言不合便能生起气来,就像是个会挠人的小猫,紧紧的抓在了云天长的心上。
皇家别院再见她时,举手投足端庄大气,谈吐之间更是博闻多识,不似寻常家女儿那般娇贵矜持,只觉得她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不小心闯进了这庸俗的世界里。
后来无乐遇险,云天长焦急万分,在赶去救她的路上云天长就在想,若是万一她出了事,管他什么家国安定,无论背后之人是谁,他都定要为她报仇雪恨。
当他在后山上终于找到无乐时,他才发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心情竟能被轻易的被一个女子左右,那一刻他竟是如此的庆幸无乐没有出事,
可是当他再看见无乐的伤口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压不住的怒火仿佛要将自己燃烧殆尽。
于是云天长开始反思,或许不该将无乐带入他周边的危险之中。
即便自己并无夺位之心,可是嫡子的位子、父皇的宠爱无一不是无形的利剑,自己早已被其余野心之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或许,让她远离自己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安排在无乐身边的人经常来信禀报她的消息,可是即便再多的信也怎么看都看不够。
于是云天长便找借口,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的偶遇。
可即便遇上了,云天长也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被别人瞧出端倪,只得如寻常一样冷淡相待。
荣毅岂会不知云天长心思,此刻看着云天长满眼的隐忍,直摇头,心道这才是真的无救了。
荣毅轻咳了一声:“无乐姑娘,前厅准备了午膳,一起来用吧。”
荣夫人活了这么大年纪,再加上也算是从小看着云天长长大的,对云天长也算是多少了解一些。
今日自从无乐来了以后,荣夫人就发觉云天长有些不对劲儿,早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赶紧道:
“就是就是,无乐姑娘快去前厅用膳吧,我们两个年纪大了,就不凑你们年轻人的热闹了。就让毅儿好好招待招待你和长王。”
无乐这才发现,云天长竟然还在屋里:“嗯?你怎么还在这儿?”
荣毅忍不住憋笑,心道,云天长啊云天长,终于也有能看你吃瘪的时候了。
荣夫人也没忍住,直用手帕掩着嘴低头浅笑着。
只有不明所以的荣太师和故作镇定的云天长面色还算是正常。
云天长轻撇了一眼无乐,淡淡道:“嗯,听听太师的病情。”
无乐撇撇嘴,觉得这云天长封王以后好似换了一个人,最近这段时间每次见他都是板着个脸,也不知道是给谁看。
心道,果然人一旦得势就容易目中无人,竟连皇子都不能例外,亏得自己先前还觉得这人值得一交,如今看来,我这识人的本事还是不到家。
无乐心里腹诽着,便给了云天长一个白眼,转身给二老施了一礼就带着青芽往门外走去了。
憋笑憋的难受的荣毅在后面终于没忍住的笑出了声,大笑着拍了两下云天长的肩膀就跟了出去。
只留云天长一脸无奈。
无乐只简单吃了几口便乘着太师府的马车回了杏春堂,一路上回想起刚才席间云天长与自己疏冷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烦躁。
连无乐自己都没注意到,明明是个一向淡然的性子,可似乎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总是能轻易的产生情绪波动。
许是吃了酒,无乐回到杏春堂,便大着胆子问风临:“师傅,您都活了几十万年了,可也曾有过心上人?”
风临看着面色泛红的无乐一顿呵斥:“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了!”
无乐也只嘿嘿傻笑:“那荣太师和荣夫人甚是恩爱,真跟话本子上的神仙眷侣一样,教人羡慕。”
只见风临不再做声,当无乐都快要睡着的时候,才隐约听见师傅好似说了句:
“神仙眷侣才是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