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周亦薇和往常一样，习惯性的去看云溪市的新闻消息，上面最新的一条消息是讣告，标题写的是“均一集团董事长于昨天凌晨离世”。
她点开，里面的内容洋洋洒洒，指尖往下滑，在看见周陈瑾的照片时，蓦然顿住。
她想起昨天晚上突然抱住自己的周陈瑾，还有他那悲伤地神情，原来是他的爷爷去世了。
他该多难过啊。
周陈瑾并不像其他富家公子那般受尽宠爱、无忧无虑的成长起来的，他的母亲早亡，父亲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儿子。他只是简单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没有人会去爱他、关心他。
想到这，周亦薇眼眶一阵酸涩。
……
陈家老宅。
周陈瑾穿着一身黑，跪在陈老爷子的遗照前，一双眼眶通红。
李叔从外面走进来，说话的语气透着为难，“阿瑾，你父亲来了，说是来看老爷子最后一面。”
周陈瑾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凸显。
李叔问了句：“要放你父亲进来吗？”
周陈瑾闭上眼睛，双手慢慢松开，“让他进来吧。”
李叔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
没多久，灵堂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阵尖利的哭喊声：“爸——”
周陈瑾背挺得笔直，哑着声音说了句：“你声音太吵了，爷爷不喜欢。”
陈灏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啪——”
周陈瑾的头被打偏过去，脸上迅速红了一片，明显的巴掌印印在脸上。
他舌尖抵了抵被打的地方，抬眼冷冷地看着陈灏，“要发疯请你出去。”
“陈周瑾！”陈灏脸色难看，整张脸气得通红，他指着周陈瑾大声骂道：“你这个逆子，我是你父亲！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
周陈瑾冷笑道：“父亲？你配吗陈灏？”
“你——”陈灏气得指尖发颤。
周陈瑾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还有，我是周陈瑾，不是陈周瑾。”
陈灏拧起眉大声道：“不论你是周陈瑾，还是陈周瑾，你身体里都流着老子的血！”
“你以为我想要这一身肮脏的血吗？”周陈瑾红着眼睛，起身逼近他，“我无时无刻不在的厌恶着这一身血，你说你是我父亲，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父亲？我从小就是爷爷养大的，你有尽过半点身为父亲的义务吗？”
陈灏气的满脸涨红，“你吃的用的穿的，哪样花的不是陈家的钱？你跟老子说义务？！”
“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你！我花的钱是爷爷的，和你陈灏有半点关系吗？”
周陈瑾脖颈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爆出来，死死地看着他。
陈灏胸膛剧烈地起伏，整个人气得不轻，抬手就要往周陈瑾脸上打。
“少爷！”李叔把人拦下，手紧紧地握住陈灏的手臂，沉着声说：“这是老爷子的灵堂，您最好是收敛点。”
李叔是陈家的老人，陪了陈老爷子四十几年，这对父子的矛盾他十分清楚，周陈瑾是他看着长大的，知道他这些年来过得是什么日子。
陈灏甩开李叔的手，吼道：“你一个外人也敢拦我？我教训自己的儿子怎么了？”
李叔被甩得后退了几步，腰撞在桌面上。
“李爷爷！”周陈瑾喊了一声，过去扶住他，“您没事吧？”
李叔拍拍他的手，“我没事，放心。”
陈灏被眼前的景象气得不行，“对一个外人都比对我好，你这个逆子！”
周陈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里，你才是一个外人。而且，以后你不用再来老宅。”
陈灏大骂道：“这里是我家！你有什么资格不允许我来？！”
周陈瑾收回视线，没去听他的谩骂。
李叔站出来，隔在两父子之间，对陈灏说：“老宅在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已经过在了小少爷的名下。”
“这不可能！爸怎么可能会这样安排，怎么可能？”
李叔拦住激动的陈灏，劝他，“今天是小少爷看在老爷子的面上才允许您进老宅的，您不该这样的。”
陈灏情绪激动起来，“我不信！我不信！”
周陈瑾闭上眼，“把他请出去。”
……
再次看到周陈瑾，是在一个午后。
他靠在楼下的那面墙上，身上还是穿着那件黑色大衣，垂着眸，沉默地抽着烟，看见她走过来，这才站起身，把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灭。
“周亦薇。”
刚吸过烟的嗓子透着沙哑，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她。
周亦薇提着手里刚去超市买的水果，看着他“嗯”了声。
他笑了声，说：“刚才去了趟超市？”
“对，买了一些水果。”周亦薇提起手里的购物袋给他看。
周陈瑾看着她，没说话。
周亦薇感到尴尬，她视线往旁边看了看，落在他刚刚碾灭烟蒂的地面，稀里糊涂的说了句：“你不要乱丢烟头，对环境不卫生。”
周陈瑾愣了会，突然笑出声来，“行。我下回丢进垃圾桶里。”
周亦薇被看得一阵脸红，她咳了一声，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陈瑾说：“我要离开云溪了。”
“什么？”周亦薇没反应过来，“离开……云溪？你家不是在这里吗？为什么要离开？”
她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神情带着一丝自己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周陈瑾唇角勾了勾，伸手按在她头顶，他很平淡地说：“爷爷走了之后，我在云溪就没有家了……”
周亦薇心尖微微发疼，她知道爷爷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她晃了晃手里提着的水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你……”
“我真的要离开了。”他又说了遍。
周亦薇叫了声他名字，“周陈瑾。”
“嗯？”周陈瑾看着她笑，眉眼微微上挑，他说：“可以再抱你一下吗？就是朋友之间的那样，就算是你给我的告别吧。”
周亦薇看着他，没说话。
周陈瑾眉眼黯淡下来，有些难过地说：“……不可以吗？”
周亦薇心软了软，点了下头，“可以。”
“谢谢。”他说。
周陈瑾突然笑起来，张开手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身上淡淡地茉莉气味往她鼻尖钻。
“谢谢你，周亦薇。”周陈瑾又说了遍。
他闭上眼，轻轻地闻着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
抱在她后背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他心里明白，她肯定是因为他刚才说得那句话，心软了，所以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她怎么那么好，人傻乎乎的，心还这么软……
他心头漫开密密麻麻的酸涩。
这样的她，该让他怎么放手啊？
周陈瑾慢慢地呼吸着，就这样抱着她，感受这一刻的愉悦。
他睁开眼，轻轻地放开她。
视线落在她绯红的耳尖，他坏笑着问：“怎么耳朵还红了啊？是不是迷倒在我的怀抱里了？”
周亦薇涨红了脸，气得拿手去打他，“周陈瑾，你再乱说。”
“好了好了，”周陈瑾握住她的手腕，不去逗她了，“我不乱说，我真得要走了。”
周亦薇抽回自己的手，“什么时候的车票，需要我去送你吗？”
周陈瑾摇摇头，“三点半的车票，你就别去送了，我怕舍不得，然后就不想走了。”
“周陈瑾……”
周陈瑾手插进裤袋里，笑着看她，“行了，骗你的，我票都买好了，怎么可能不走？”
沉默了会，周亦薇才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周陈瑾摇摇头，告诉她，“这我可不确定，有可能回来，有可能不回。”
周亦薇无语地看着他，“你这不是跟没说一样？”
周陈瑾伸手捧住她的脸揉了揉，逗她，“你这样说的话，我又不想走了。”
周亦薇掰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瞪他，“那你还是走吧。”
他“啧”了一声，“真是没良心。”
周陈瑾看她不理自己，无奈地笑了笑，从大衣口袋里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他递过去，“给你的。”
周亦薇瞥了一眼盒子，“里面什么东西啊？”
周陈瑾说：“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亦薇接过来，把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束干掉的茉莉花，白色的花朵开在枝头，被绿叶簇拥着。
周陈瑾弯了弯眉眼，“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周亦薇手指触上白色的花，鼻尖传来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说：“我希望，我们都能永远地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就和这束茉莉一样。”
……
周陈瑾离开的那天晚上，云溪下了一场大雪，飘飘洒洒的雪花落满了整座城市。
周亦薇和荆楚楚聊天时，无意间提起了周陈瑾，对于他的离开，荆楚楚只是说了句：“或许离开云溪，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开始。”
她当时不明白荆楚楚说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她看见均一集团新任董事长是陈灏后她才明白，周陈瑾在云溪的一切，都被他父亲无情地剥夺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对自己孩子这样残忍的父亲，就如同仇人一般。
她也永远明白不了，在仇恨中长大、没有父母疼爱的他，能拥有一份和平常人一样的喜欢又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