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祝福亦或诅咒
蔷薇旅店内。
此时，已经临近午夜零点。
戴临通过吸收了几个人的头发，不光是今生，就连他们前世的经历，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包括……
海坚石。
以及……纪丹姝。
吸收了他人的记忆，对戴临来说，宛如那就是自己经历过的人生，这和去阅读一个人的传记或者观看他人的预告片截然不同。
所以，戴临可以很深刻地体会海坚石和纪丹姝的心情。
……
“所以……这是一座死者可以转世的岛。”
“对。岛上的人都觉得，这是上天对这座岛的祝福。”
海坚石对戴临说道：“无论如何，都非常感谢你，戴医生。”
“身为医生，救人是我的本分。”戴临随后看向海坚石，用意味深长的口吻说：“我已经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了。”
“你知道？”
“我之前问你要来了你的头发读取你的记忆……请原谅我侵犯隐私的行为，但是我必须那么做。”
海坚石愣了愣，随后说道：“你能通过头发读……记忆？”
“我非常抱歉……”
戴临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读取记忆，对方所有隐私对自己来说都是一览无余了。
“你既然知道了，也好。”
好在，海坚石没有太过在意这个问题。
“这段日子，就麻烦您了，戴医生。”
一旁的床上，躺着昏迷的纪丹姝。
戴临，海坚石，会分别在这守夜。对于可以不睡觉的戴临来说，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我会的。不收你们一分灵疗点。”
随后，戴临又说：“你……你现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在遇到寒茵以前，我已经计划结束我的人生了。”
海坚石并不在意在戴临这个救命恩人面前说实话。
“每一次转世回忆起过去，都会让我很痛苦。前世今生的记忆纠葛在一起，我甚至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谁？曾经爱过的人，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投胎转世再回忆起前世，反而是一种折磨和诅咒。当前世记忆苏醒，我就觉得，我真的活够了。”
“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我遇到了寒茵……”
说到这，海坚石下意识看向了纪丹姝。
在今天以前……
海坚石一直是将妻子当做是梅寒茵的转生。
她出生的时间，和梅寒茵的死亡完全对得上。虽然岛上认为被杀的人无法转世，但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例外呢？毕竟从统计学角度来讲，这就好比苏格兰的黑山羊现象。
“我真的以为……是她。”
海坚石看着床上的纪丹姝，他的心情是很错乱的，任谁遇到这样的情况，内心都会非常分裂。
但说到底，一直都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海先生，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戴临加重了语气：“你前世的爱人，如今已经变成没有人性的恶灵。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对此抱有幻想了。”
“我知道……”海坚石只是机械化重复着这句话。
人在理性上相信一件事情，但在感性上，却很难去接受。
海坚石就处于这样的一个状态下。
海坚石可以回忆起的最痛苦的前世……是民国时期。
军阀混战……日本人入侵……
那一世他被抓了壮丁，上了战场后，他咬着牙，跟随着部队打鬼子。他的枪法好得出奇，在一次次枪林弹雨中，不知道杀了多少鬼子，终于熬到了日本投降。
那时候，他理所当然认为战争会结束，自己可以退伍回到碧蓝岛。却没有想到，还不到一年，常校长竟然又要打仗了。杀日本人，他觉得义不容辞，杀几百个，几千个，他眼睛都不带眨的。可是已经打跑了鬼子，怎么还要打？
最后，他被俘虏，发了路费回到了碧蓝岛上，可是家里人都死绝了，他绝望地跳入大海……
“你都看得到我民国那时候的记忆对吧？”
“嗯……抗战那会，你杀鬼子真的很英勇，为此我向你致敬。”
“都是被那世道逼出来的。在我更之前的前世，晚清，北洋，国民党，日本鬼子……没完没了的饥荒和战争，那一阵子，我一世只能活三十年左右。再后来，又是遇上困难时期，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最悲惨的是……”
戴临大致猜到他要说什么，估计是那种说了就会直接404的内容。
“历史……真的很残忍。”
“历史属于的是那些大人物们，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只是历史书上的一行数字和符号。”
接着他顿了顿，又说：“一直到我遇见寒茵……我想和她过一次全新的人生，那时候，我第一次感激这座岛的转生机制。”
说到这，他攥紧手，“但我现在开始明白了，这座岛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永不停息的诅咒。如果将来我老死，我希望千万不要再海葬了。我不想再来一次新的人生。作为人，活完一生，然后作为人，死去，最后腐烂在泥土里。我只想再过一次这样的人生就行了。”
说到这，他却看向了纪丹姝。
“但……这一世，是我过得最幸福，最安稳的日子。”
什么叫做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终于在这一世体会到了。
忽然间，纪丹姝的双目睁开了。
“丹姝！”
她看着丈夫海坚石，忽然反应了过来。
“丹阳呢？丹阳他怎么样？”
此时此刻，纪丹姝最关心的，就是哥哥的生死！
哥哥他还好吗？
她看着海坚石凝重的表情，迟迟不回答的沉默，她就猜到了几分。
“坚石？你，你说话啊！坚石！坚石！”
戴临知道，该说的，总得说。
不可能永远瞒着她的。
“我们……后来在楼下发现了纪先生……的……遗体。他也是……被溺死的。”
海坚石在纪丹姝面前低下了头。
“对不起，丹姝。”
纪丹姝只觉得天旋地转，差一点又要晕倒过去。
“他的遗体……是被溺死……的？”
冷沐……不，梅寒茵！
彻骨的恨意啃噬着纪丹姝。
“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