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火，火。
“皇上，接下来……”季末看见李玄面色不好看，悬着心小心问道。
李玄没搭理他，而是看着蓝晓问道：“监正，刚才在宗庙偏殿之内你欲言又止，现在，你就在这说吧。”
蓝晓摇头：“微臣所说，乃是事关大周安危，此地人多……”
李玄微微摇头，但还是对着上官巧和季末等人说道：“你们在百丈之外警戒，任何胆敢靠近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见几人已经奉命而去，原本东宫之外的广场之上，仅剩了李玄和蓝晓两人。
“皇上，微臣夜观星象，见荧惑守心，破军大盛，都不是吉祥之兆……”
李玄看着蓝晓：“昨夜观天象见荧惑守心……为何今晨不向先帝禀报？”
“微臣罪该万死……并非是微臣有意欺瞒先皇，实在是因为今晨微臣起来才发现自己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眼见李玄神色讥诮，蓝晓发誓道：“微臣若有半点虚言，定然会天降神雷，死无葬身之地。”
“你忘了现在是什么季节了吗？冬雷震震……呵呵，你想的好誓言呐。”
“微臣惭愧……若非是微臣今日亲身经历，这等事怕是也难以相信。皇上，微臣有失察之罪，有失职之罪，有误国之罪……还请皇上治罪。”
“你找我只有这一件事……就是让我治你的罪，是这样吗？”
蓝晓不是第一次见李玄——但是，这样直来直去，尖酸刻薄的李玄，他是第一次见——原来的李玄，至少表面上还是彬彬有礼的！
位置一变，脾气飞天？
“皇上，微臣未能跟先皇禀报天象……导致先皇未能提前防范，此等罪责，就算是诛了九族也实属正常。但今日还有一奇迹，就是七杀破军贪狼三相四方齐齐点亮，大周只怕有刀兵之灾，但若是能有将星闪耀，或许会逢凶化吉……”
“能不能把你想说的话一次直接说完？”
蓝晓噗通跪倒：“皇上，老臣得先皇赏识，这么多年来身居司天监，却在最最紧要关头马失前蹄，不能为先皇禳灾……老臣百死不足惜，只是大周却不能再出事了……”说完之后，涕泪交流，嚎啕大哭。
李玄有那么一刻的懵逼。
这些人都是江湖踏遍人未老的典范，今天他这是又搞的哪一出？
即便是他未能第一时间禀报荧惑守心，致使君王陨落——可李玄知道，太皇太后的话还在那放着呢，先皇的死，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件事。
所以，他根本没想找这个自动跳出来的司天监监正的麻烦。
天象……信不信不太打紧。
自己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五好青年，要在这里迅速被教育接受那些腐朽落后的‘迷信，’转变速度太快的话，实在是让人笑话。
——这些心底的念头，只是因为李玄看蓝晓哭的太过投入，他就算是拦都拦不住，那就随他去，自己也歇歇脑子。
足足过了一柱香时刻，蓝晓才止住悲声：“皇上，登基大典黄道吉日，就在七日之后，乃是飞龙在天，紫薇临世之兆，是以，七日之后，不可再拖延了。”
“飞龙在天？早了吧？难道不应该是潜龙勿用吗？”
“皇上，星象之意，是说有圣皇临凡，紫薇救世之意，一步可以看出至少几十上百年岁月，并非说的是现在。”
“哦。”李玄轻轻点头：果然，他们有一套自圆其说的好办法！
“另外，先皇离世，按原本所算，九十日后，乃是地母圣诞，是天下人共庆之日，最是适合入土为安——然而皇后竟然决然追随先皇而去，二圣归天，这吉日却是不能用了，后延十八日，也就是一百单八日之后，乃是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齐齐归位，天地人三才已成，先皇和先皇后二圣入土，最是利及子孙，这个日子，皇上也不要忘了。”
“这些事都是你的职责，你记住就好，回去之后我会安排给左相和薛如意，你和他们协力办好差事即可。”
蓝晓怆然一笑：“皇上，老臣还有一点私心，在这个时候，却是顾不得了，要禀报皇上，还请皇上恩准。”
“呵呵……到底是什么私心，不妨说来听听。”
李玄轻轻走了两步，眼看着夕阳西坠，一抹嫣红如同红绸，横亘在天际，那四周的微白和浅蓝天空交相辉映，三两声寒鸦鸣叫中远去，顿时间，天地间莽莽苍苍之意，忽然扑面而来。
客居……苍山远，嘿嘿！
“老臣虽然不济，但是，这十几年来，也有一事可堪欣慰，那就是老臣的关门弟子燕孤寒，乃是这堪舆一道上的绝顶天才，更堪惊喜的是：她还是武道天才，如今早已经是万人敌，今日，老臣就把这个好苗子推举给皇上，皇上，她必将是您纵横捭阖、南征北战最好的襄助——老臣去后，这司天监非她莫属。”
“你去后……你要到哪去？如今宫内烦事数不胜数，正是用人之际，你要是想要就此告老，我可是不依的。”
李玄对这个蓝晓印象不算差：这世上伪君子多了，危害可是着实不比真小人小。
蓝晓微微摇头：“皇上，您可答应老臣了？”
李玄摇头：“你先不要扯那些没用的，先把眼前的事安排好再说。”
蓝晓苦笑一声，回身对着上官巧、季末等人喊道：“都回来，皇上有旨。”
上官巧等人飞速过来，眼见了皇上脸色不好看，还没等季末问出口，就见蓝晓“咣咣咣”连着给李玄磕了三个响头：“皇上，老臣罪该万死，今日就以死谢罪……还望皇上激浊扬清，大刀阔斧……大周积弊已深，若无雷霆之力，就将彻底滑落深渊，老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望皇上三思呀。”
李玄怒喝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居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蓝晓摇头说道：“先皇之事，可以说九成都怪老臣，就算是皇上不追究老臣之责，可老臣又有何面目苟且于世上？今日老臣去了，惟愿吾皇励精图治，则大周兴盛，必然可期。”
说完之后，蓝晓缓缓坐下，这时，从他身上窜出几朵火苗，不过两个呼吸，火苗迅速膨大，直接把蓝晓罩在当中。
蓝晓喝道：“上官巧，你上官家得大周眷顾，早已三代皆为重臣，你若是胆敢有不臣之念，我蓝晓在九泉之下，也要跳出来拉你入阿鼻地狱……皇上，老臣不能随侍左右，唯有……”
余音未绝，却再也听不清到底是什么。
火苗毕啵毕啵的响。片刻之后，一股更大的火苗轰然出现，蓝晓的身体，再也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