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镰刀
安安裹紧小被几等他们醒来,视线落在远处，那被黑红色染成骇人色彩的天边在某一时刻渐渐变淡。
杰克很快醒过来，摸摸被打的后脖颈,愁了眼坐在小凳子上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安安。
大概知道自己被打的杰克揉了几秒。
“他过去了？”
知道他问的是奥兹华尔德，安安点点头，又看看淡定的杰克,总觉得他依然运筹帷幄，哪怕刚刚可能陷入幻境,也是他能预料的。
这个魔鬼,挺可怕的。
“小鱼没事吗？”
“嗯，我没事呀,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了,突然晕了呢。”
要不是后脖颈还疼着,杰克大概就相信这句话了。
“晕过去而已,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突然这么疼。”
掌心触碰脖子，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依然纤长，指尖点点后脖颈，明明很简单的动作,被他做出来自带涩气。
“我知道,一定是落枕。”安安碰拳,一脸认真,杰克闻言勾勾唇角，也不去拆穿她,动了动脖子，眯着眼看向远处。
“看来要不太平了呢。”
“也许。”安安收回视线,看向晕着的奥兹和起身的杰克,“但是,我只要杰克先生和少爷好好的就可以了。”
她这个话让杰克略诧异，目光在她身上掠过，她缩成一团，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这幅样子让他不自觉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是，只要少爷好好的就可以。”
其他的，管他什么事呢。
“你说错了，杰克先生，还有你，你也要好好的，和少爷好好生活。”
杰克:“……”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他换了个话题，问:“小鱼很冷吗。”
“啊，杰克先生，难道你不冷吗。”
他还穿着那身绿色的大衣，里面看上去只有一件白色衬衫，帅气是真的帅气，就是在北极这种地方，真的不会冷啊，难不成他自带发热系统。
“冷吗？”杰克食指搭在下巴上，坐到安安身边，安安通过呼出的白气看他，很迷幻，“这种冷和魔鬼的冷漠比起来，可不算什么。”
哈，你可真是个魔鬼。
“喔，那真是厉害，所以杰克先生相信有魔鬼吗？”
“小鱼不相信有天使吗？”
“你说有的话，我就信。”
杰克被她这句话噎了半秒，“你还真是……”
挺出乎预料的。
安安弯弯眼睛，杰克伸手将她脖子上的围巾摆正，重新系了下，安安艰难的低头看下去，“怎么了？”
“没系好，不会钻风吗？”
“好像是哦。”安安动动脖子，对杰克弯弯眼，“谢谢。”
“是少爷的围巾，你该谢谢少爷。”
“也该谢谢杰克先生的。”
像听到有人喊自己，奥兹睁开眼睛，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那个世界，两秒后爬起来，心有余悸。
那边是什么。
见他看过去，安安和杰克几乎同时说:“少爷别看那边。”
两道声音连语调都一样，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少年收回视线，垂眸。
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奥兹心中微沉。
但两个这么默契，他不太开心。
这个夜里，奥兹华尔德没再回来，而天边的奇异场景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恢复。
次日清晨，伊蕾娜和安安聊了很久，嘱咐她半天，最后还给她留了点道具才不舍的离开这个世界。
她要回家啦。
安安感觉她们会再见，所以哪怕不舍得，也很快压下了这股心情。
等奥兹醒来，收拾好，三个启程回伦敦。
回去的路程不用停留，只花了二十多天就快到英国。
在即将到英国境地时，天黑了下来，三个要停留休息一晚上。
“就在前面的小镇上吧。”
马车上，安安看向远处山川的镇子，莫名有股寒风吹来。
离开北极，渐渐进入冬季的天气依旧很冷，但赶路让几个都没那么冷，只刚刚一股风吹的人脑袋都清醒了。
“好。”杰克应着。
“先生，小姐，你们还是不要去那边休息吧。”
让车夫停下马车，安安和杰克下马车望着那边说道，车夫听到他们对话，神情复杂，还是提醒了一句。
“怎么说？”
“那个小镇最近死的人很多，进去的人也都没出来，听说有恶魔在里面，我们可以绕路到下一个镇子再休息。”
闻言，安安和杰克对视一眼。
两个都能感觉前面的小镇不太对劲，在天还没全黑的黄昏时分，前面给人的感觉仿佛置身于纯黑之地，阴冷，潮湿，压抑。
“那……”
安安当即觉得绕路吧，虽然这样会耽搁很长时间，但总归是安全的。
“就去那边。”
马车上拿着地图的奥兹忽然探头说道，刚刚他们对话，小少爷一字不落的听去，他握着地图在上面寻找小镇的地点，却没找到。
恶魔吗。
他难得有兴趣，身边有魔鬼，和恶魔大概差不多的物种，前方也有，又会是什么样的？
“这……小少爷……”
车夫为难又纠结，安安看了看奥兹，又看看杰克，杰克闻言，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又带着点神秘的神情说:“少爷既然说了，自然要听少爷的。”
“可……”
“没关系，巴特先生，我们就坐到这里。”安安出来打圆场，“前面的路我们自己走就行。”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多说了。”
车夫叹气，“我会在小镇对面出口等你们，明天早上。”
“谢谢巴特先生，明早若是我们没来，您就不用来了。”
付好钱，奥兹在杰克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车夫架马车离开，他们也往小镇走去。
走到小镇范围内，便感觉更冷，风过，奥兹按住帽子。
路道上没有行人，但能看到两旁的房子前，门口处站着人，他们几乎动作都差不多，双手拢在袖子里，眼窝深深的陷下去，瘦的骨节处能看到凸起。
镇上的居民像在看他们，又像在看自己，看上去萎靡不振，好几天没睡觉的样子，也没人上前跟他们搭话。
三个找到一家旅馆，旅馆门有一条缝，杰克上前敲了敲，门自动从里面打开，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吧台上站着两个人，其中那位女性对他们看了眼，点点头，“三位，请进。”
进来后，大厅里还坐着一个人。
正在摆弄衣服的奥兹华尔德。
没想到在北极分开以后，又在这遇到了。
上次他前去北境天际，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应该没有吧，有的话就不会在这里见到了。
他似乎知道他们进来，抬头看过来。
“灵魂在某处聚集，吸引更多的灵魂。”
神神叨叨的，有点吓人。
不过，这个小镇果然很诡异，有恐怖小说内味了。
吧台除了刚刚说话的女性，还有一个在看报纸的男性，这个人和镇上的人都不同，他很胖，油头粉面的，显得格格不入。
在他们脖子出，都有一条缝合线，像是被什么东西砍过头。
这个认知让安安心里一凉。
“三位，你们房间在二楼，最里面就是。”
她说着，拿出两个钥匙递给他们。
“现在上去吗，少爷。”
“你们先去。”奥兹说着走到奥兹华尔德坐着的地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安安和杰克闻言，提醒一句小心便没再多说，往二楼走去。
奥兹手杖在地面点了点，还是奥兹华尔德先开的口，“想要知道什么吗？”
嘛，他给人的感觉，有点奇怪呢。
“关于——天使。”
奥兹盯着对方，只见对方只是忽而一笑。
安安和杰克找到房间，打开后，一股霉味从里面散发出来，两个略头疼的进去收拾，将窗户打开想透透气。
安安打开窗户，恰好隔壁房间杰克也打开窗户，两个对视一眼，安安忽然感觉一冷，抬头朝天空看去，只见天空那轮月亮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周围起了一层大雾，将小镇包裹起来。
安安心生不安，听到杰克低低的轻笑，再次看向他，忽然觉得染上红色的月亮和他眼睛很像。
冰蓝的眸子也染上一层淡淡的红。
男人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安安感觉有一阵风吹过来，但她没看到杰克的头发被风吹动，他看着她，不，应该说，他看着她的身后，缓缓道:“才刚来，有些东西就等不及了。”
他话音落下，安安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像是被龙卷风包裹住，努力稳住身形，蹙眉看向周围。
一双冰冷的手抓住她的脖子。
安安身体本能反应，瞬间抓住脖子出那双手，滑腻腻的触感让安安蹙起眉，她没有犹豫，给对方来了个过肩摔。
但她什么都没看到，而那滑腻的触感也消失的干净。
是隐身，还是透明？
重点是她竟然都没察觉对方什么时候来的。
安安捂住脖子，残留的冰冷让她知道刚刚不是错觉，旁边房间的杰克靠着窗，环着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哇，什么东西啊，吓死我啦。”
安安略夸张的喊道，杰克扶额。
“你演的太过了，小鱼小姐。”
“这样的吗？那我下次改进一下。”
安安扫视一圈，“这个地方很危险啊，要保护好少爷。”
“比起这个，你应该更关心你自己哦小鱼。”
脖子上冰冷滑腻的触感还在，杰克伸手将她捞到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也不知道他神奇的口袋里为什么会装镜子，总之在他拿出镜子放在她眼前时她是有点惊讶的。
她脖子上有一双手印，血红色的手印，看上去像血一样，安安擦了擦，擦不掉。
“这是什么？”
“也许这里的恶魔传说是真的，小鱼，你被恶魔盯上了。”
我感觉我早就被你这个魔鬼盯上了好吗。
“这样的话，我还是离你们远一点好了，免得让你们受牵连。”
杰克收回镜子，指尖在她脖子处擦过，让安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说，男人眼里多了分真心实意的安慰:“你不用怕，交给我就行。”
“可是会连累杰克先生。”
“你是在担心连累我，还是担心暴露什么。”
他喵的，跟你说话好累，再见。
安安捂着脖子从窗户这缩回来，再抬眸看去，杰克从窗户跳下去，两息便隐于雾中，安安眼皮一跳，不安的预感再次浮现。
她先跑下去看看奥兹，奥兹和奥兹华尔德正在说话，她来之后又不说了，两个齐齐看着她，安安干咳一声，“少爷，杰克先生出去了，我去看看他，您和这位先生待在一起不要去外面，很危险。”
“这位先生，拜托帮忙照看一下我们家少爷，之后会给您报酬，可以吗？”
他几不可闻的点头。
五年来的默契让奥兹知道，有很重要严肃的事情发生，他点头，“注意安全。”
目送安安离开，奥兹重新看向奥兹华尔德，这个男人摸了摸耳上的耳钉，嘴边的笑意似乎大了一点，“被拜托了，这之后要问人鱼小姐要什么报酬比较好。”
奥兹眯了眯眼，想到他跟个情报贩子一样，知道她是人鱼好像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但他显然不能说。
安安让系统找杰克的位置，随后跟着导航去找他。
他速度很快，安安在半小时后才找到他，他在断崖之上，也没见他做什么，就感觉无风自动，衣摆和头发都在飘，感觉下一秒就要飘走。
他脚下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五芒星阵，也是暗红色的，他站在里面闭着眼，像稻草人一样一动不动。
安安没有靠近，在不确定周围有什么之后。
她闭上眼，再睁开的一瞬，淡褐色的眼眸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天使的眼能看到许多不太普通的东西，比如此刻，她就看到了五芒星上除了杰克的其他东西。
一个个飘荡的黑红色灵魂形成一个包围圈在杰克身边，脚下的五芒星越来越亮，她在这些灵魂身上看到撕扯的痛苦，它们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劲的想要去攻击杰克，但它们都碰不到他，看上去非常痛苦。
就在这时，五芒星暗淡下去，撕扯的灵魂一哄而散，旁边渐渐多了一个人形，但那个人形是透明的，只能隐隐看到，刚刚被禁锢在五芒星阵中的灵魂往他身边跑去，再次形成一个包围圈。
很快安安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似乎在吸收灵魂，杰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很小，他刺过去时，对方不为所动。
这回是杰克没办法近他身了。
两个过了好几招，看上去不分胜负。
等所有灵魂消失，安安看到一个黑色的袍子。
好像刚刚经过形成的一样，这让她想起北极最后一天天际出现的情况，和现在很像，给人的感觉也很像，阴郁，冰冷。
杰克和这个大概同样是恶魔的家伙应该知道她在这里，不过对方此时更为在意另一个恶魔，都没在意她。
她有心帮忙，但天使眼睛到了cd，恢复淡褐色眸子的安安只能看到杰克。
脖子处好像还有残留的触碰，安安意识到应该是这家伙在他们一进入小镇就盯上他们了。
杰克动作很优雅，在此时的少女眼里，像一个人练习。
她捕捉不到另一个恶魔的动作，但从杰克的动作来看，应该不难对付。
她刚这么想，杰克就退到了断崖边缘，接着不知道是他故意的还是被对方打的，他竟然掉下了断崖。
安安赶紧跑上去，在系统的界面看到杰克落到一个巨大的五芒星阵，这个阵比刚刚的五芒星大了好几倍，轻松的杰克脸上也难得带了严肃。
和刚刚那个比起来，这个更让安安觉得可怕。
她顺着断崖摸了下去，待她下去，就看到杰克半倒在地上，而五芒星阵消失，她看到地面上显出一个人形，正在流血。
这东西像没进化完成的人，有四肢也有头，但没有五官和毛发，碎掉的黑袍下这个恶魔显得极其可怖。
安安只看了两秒，就立马走到杰克身边，“杰克先生，你还好吗。”
看起来挺不好的。
她这才看到杰克的腰腹处正在流血。
那个吸收很多灵魂的恶魔很难对付吗？杰克竟然会受伤，不敢相信。
“怎么跟来了。”
“我很担心，你有事的话，少爷会更加担心。”
“所以你是为了少爷才跟着我的？”
“……”还可以这么理解？
“你受伤了，杰克先生。”
她话音落下，杰克闭眼晕了过去。
她连忙扶住他。
安安立马用治愈术帮他治疗伤口，但没有用，还在流血，见状她立马撕开杰克腰腹处的衣服，只见流血的伤口是黑色的，像被什么东西腐蚀，并且还在渐渐扩大。
安安思索片刻，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和人之间都有斗争，何况是恶魔和恶魔之间，无论什么物种，都不可避免的有摩擦和碰撞。
杰克作为艾莉丝的记忆碎片出现，又现身化为恶魔，但也算是个有逼格的恶魔，应该看不太惯这个恶魔的做法，所以动手了，这个恶魔迪大概是想吞噬杰克，被杰克单杀。
他不小心受到对面的攻击，没想到这个攻击里带着这种诅咒的作用。
要知道杰克可是□□冷兵器等等一切都不怕的人，估计也只有真正的魔法伤害能伤到他了。
那现在怎么办，放任下去万一他流血而亡或者腐蚀扩大而亡可怎么办。
她在脑子里搜了一圈，没找到方法，只能先伸手按住他的伤口，将他扶到一旁的大石头前靠着，天色很黑，她抬头看的一瞬间，感觉月亮更红了一点。
怎么回事，这个恶魔不是死了吗？
她念头刚出来，刚刚画着五芒星的地方突然间升腾起一道黑色的雾气，很快那道雾气渐渐形成一个人形。
穿着黑色袍子，拿着长长大大的镰刀，黑色袍子上有很大的兜帽，看不清长相，和死神的形象很像。
安安睁大眼，他似乎看不到安安，盯着旁边的杰克，片刻后将大大的镰刀对准杰克，眼看就要砍下来的时候，安安在地上捡了个石头用力丢过去，石头穿过镰刀，飞到他脸上，只一瞬，他就消失了。
看来只是虚影，安安松了口气，侧目看杰克，心里隐隐不安，片刻后长呼一口气。
在圣经中记载的恶魔，有一个和死神很像，为镰刀魔，没错的话，刚刚那个可能就是镰刀魔的虚影，如果是镰刀魔策划的事，杰克受伤也说得过去，毕竟人家排名在那，是大恶魔。
十二恶魔之一。
杰克睁开眼，他脸上还和以前一样，表情也没变化。
“你受伤了。”
“我想，我比你更清楚。”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不知道怎么救你，你会死吗？”
要不我把你揍一顿？揍的剩一口气给你用请君勿死？
“不会。”
杰克看向五芒星的地方，淡淡的嗤笑一声，“镰刀魔吗，难怪了。”
镰刀魔外形和大多死神很像，但他会砍下头颅，吸取灵魂，而死神全是正经职业，是回收灵魂。
安安瞳孔猛的一缩。
难怪旅馆那两个人脖子上有缝合线。
他们根本就不是活人。
也许刚刚那么多灵魂，就是小镇上本来之人的灵魂。
那么小镇上，还有活人吗？
奥兹有危险。
不过有奥兹华尔德在，应该暂时没事，但也要赶紧回去了。
只是杰克怎么办。
“看来撒旦和加百列的故事是真的呢。”
“大概吧。”安安蹙眉说道，按着他的伤口不敢松手。
杰克侧头看向安安，安安和他对视，冰蓝的眼在黑夜中显得有几分魅惑。
“想救我？”
“嗯。”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只能揍你一顿了。
男人眉眼突然弯起来，举起手，脱下一只手的手套，道:“很简单啊，小鱼，你不知道吗，人鱼肉不仅能让人永生，她的血液也能治愈这种诅咒哦。”
安安:“……”
“你和少爷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五年，都想起来了对吧，小鱼……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加百列？”
“好吧，我承认，我记忆回来了。”
安安耸肩:“不过我不知道你说的加百列和我什么关系，我是人鱼，不是天使。”
他为什么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的不是五天而是五年？
“好吧，加加。”
“……”
“有刀吗？”
“加加要放血？我说你就信？”
“……”
要不我还是把你打一顿吧。
“你还要不要治疗？”
“当然。”杰克说着凑过来，离得很近，安安往后退一步，将手腕递过去，“没刀也没办法，你直接咬吧。”
人鱼浑身都是宝，血液的确有治疗作用。
杰克:“……”
他舔舔牙齿，安安似乎看到他两侧的两颗牙齿长长一点，顺着她的手腕往上轻滑，直到她的脖侧处停下，她浑身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