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别扭
月上柳梢头，可惜人已从黄昏散场。任予安与江桓不知道去哪逛了，江琳自行回去休息了，就只剩下向旭柠与自家兄嫂汇合。
向旭柠再次看不懂她家二哥、二嫂了，明明吃饭的时候还含情脉脉，怎么一个晚上不见，又别别扭扭了呢。
被贺令榆拉着胳膊闷头往前走，向旭柠偷偷用眼角瞥了眼二嫂，几度想开口愣是被其沉静肃穆的面容所劝退了，又不敢大幅度扭头看一眼二哥，唉，可难为死她了。
这厢向旭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神情淡漠，暗沉的双眸只有落在前方的人儿身上时，才变得炽热浓烈，月色将对方的身影拉的很长，他伸出手去轻轻触摸，却又像被烫到一样，装作若无其事地迅速收回。明月无言，连星星都隐入了云暮中，四周静的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三人以一种极其沉默别扭的氛围到了酒店。剧组是有给向旭柠定了房间的，向旭柠在柜台办理了入住，然后看了一下沉默不语的兄嫂，斟酌着开口说道：“那个剧组有点扣哈哈，只定了一间房，二哥你今晚还回去吗？”
向旭橪眼神扫了下如老僧入定的贺令榆，无声叹了口气，眼里盛满了不易察觉的暗淡和失落，淡声道：“我明天还有会，就不在这边住了，你和你二嫂这几天好好照顾自己，我过几天再来。”
向旭柠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可惜直到向旭橪转身离去，贺令榆连眼风都没有施舍半分，整个人冷冷淡淡的。
看着向旭橪孤寂冷清的背影，向旭柠难得生出些许同情，但视线触及一脸冰霜的贺令榆，这几分同情便消散殆尽了。
看着电梯间闪烁着不断上升的数字，贺令榆神色不明，垂首沉默不语，削弱的双肩像失了重力一般，怂耷下去，她有些疲惫，由身到心的疲惫。
进入房间，贺令榆一下子陷入柔软的沙发，疲倦的身躯终于有了依靠的地方，她闭上了眼，一直刻意回避的场景，此时像挣脱了印记一样，争先恐后的在脑海里放映。
“我承认是调查了你。”向旭橪坦然地说道，神情坦荡。
而听到对方坦率承认的贺令榆面色一变，巨大的慌乱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瞬间席卷了全身，她感觉手脚都变得有些僵硬冰冷，眸色也如陨石坠落般黯然失色，张了张嘴，好半响才从嗓子里挤出声响：“调查出什么了吗？”她像一个等待命运宣判的羔羊，无助又惶恐，她讨厌极了这种感觉。
“我认识的一直都是你，从未变过。”向旭橪轻轻松开怀里微微颤抖的人儿，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视线下移，直直地望进她清澈眸光里，“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是吗。”贺令榆苍白一笑，“可是你会相信吗？”说完也不待向旭橪答复，便挣开对方的束缚，转身走入黑夜中。
只留下向旭橪那句尚未吐出的话语消散在风中，“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呢，只要你说。”
“二嫂，你是不是有些累了，要不你先去洗漱一下？”向旭柠递过来一杯温水，朝发呆的贺令榆说道：“喏，刚烧的水，温度刚刚好。”
贺令榆神情微怔，慢吞吞接过水杯，杯壁不冷不热，玻璃杯里水面微微荡漾，清澈见底，简单至极，要是人也可以这么透明直接就好了。
见二嫂乖乖喝了水，苍白的面色终于有了些血色，向旭柠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敢说了出来，“二嫂，我实在太好奇了，你和我二哥晚上到底是怎么了？突然间气氛怪怪的。”突然一抬头，便看见了贺令榆发髻里的那只蔷薇花发簪，“咦，二嫂，你这个发簪挺别致的，是刚才买的吗？”
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贺令榆将发簪取了下来，现在的光线要比街道上亮的多，粉色花瓣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娇艳欲滴，随意晃动间便折射出斑驳的光影。
向旭柠见贺令榆只是拿着看，却不发一言，心里便有了猜想，“是我二哥送的吧。”肯定的语气，贺令榆并没有反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隐隐有些羞赧。
敏锐地察觉到贺令榆神情的变化，向旭柠大胆猜测道：“我二哥今天给你表白了？”不然送什么簪子啊，这搁古代不就是定情信物嘛。
贺令榆的面容更红了，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愈发无处隐藏。
“真的？我天，我二哥真的说了，那二嫂你怎么回应的？”向旭柠声音再次拔高，不过这次是激动的语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贺令榆闷闷地开口，漂亮娇媚的面容笼上淡淡的轻愁。
向旭橪原以为二嫂会害羞，没想到神情有些忧愁，这是没有答应的意思？她按耐住急切的心，温声哄道：“不是都告白了吗？难道又发生其他事情了，是我二哥惹你生气了吗？要真的是这样，我绝对站你这边！”
也不算生气吧，就是有些失落和难过，具体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只能尝试着去描述：“这样说吧，别人给我设定了一件事，我便想努力地去完成这件事，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这只是别人的一个算计而已。而且我有一个只想自己知道的秘密，却被别人通过蛛丝马迹查察觉到了。我很害怕，又很失落，我不知道该不该全盘托出，也不知道说了之后对方会不会相信。”
向旭柠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试着进行推测：“这个别人是我二哥？”
“嗯。”贺令榆没有否认。
“我二哥这么狗吗？”向旭柠的声调立马高了八度，颇为气愤地说道：“他居然敢算计你！”
“也不能叫算计吧，就是半真半假地说了，而我当真了。”贺令榆补充了一下。“那也挺狗的啊，居然敢骗你，你可是他老婆哎！”向旭柠气得直转圈。
“那你想保守的秘密，也是我二哥察觉到了？”向旭柠想起后半截话，后知后觉问道：“不会我二哥偷偷调查了吧？”
“嗯。”贺令榆继续点头。
“什么！二哥是疯了吗，他为什么要调查你啊！谁被人调查会开心啊！而且秘密之所以叫秘密，那就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知道了那还叫秘密吗？每个人还不能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了吗？”向旭柠此刻火气已被全数点燃，她怎么也想不通二哥告个白，怎么会生出这么多波澜。
向旭柠来回踱步，给贺令榆出主意，突然顿住脚步，神情郑重，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嫂，你，你喜欢我二哥吗？”
贺令榆抬起视线，朝向旭柠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忐忑几分释然的笑，喜欢，是有几分喜欢的吧，哪怕她以前从未涉及过情爱，多多少少也能明白自己的内心，慌乱悸动的心跳，紧张害羞的变化，从海里被救起后世界重启的欣喜等等都可以装作不知，但是在今晚窗户纸捅破之后，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真的啊！那，那你们这算是双向奔赴了啊！”啊啊啊啊啊，我嗑的cp要成真了吗！向旭柠放声大笑，倒是让贺令榆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向旭柠想到了自家二哥干的这些事，顿时又有些气不打一出来，“二嫂，我觉得你有必要晾一晾我二哥，狗男人不能这么惯着的！”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酒吧，一个私密性极好的卡座。许梵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两个借酒消愁的男人，一杯一杯如饮白水一样往肚里灌，他有些心疼这些被糟蹋的酒，“我说两位，要是心情不好，这边建议你们回家直接睡一觉，酒是用来品的，不是牛饮的。小声补充一下，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酒！请珍惜一下，好吗。”
已换回自身衣服的向旭橪和江桓，均是西装笔挺，配上英俊立体的面庞，很是招惹桃花，可惜被那生人勿进满脸阴郁的表情实力劝退了。
“你们俩把我叫出来，就是让我看你们喝酒的吗？说说吧，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跟失恋似的，失魂落魄，颓废不已。”许梵有些幸灾乐祸，向旭橪这个样子肯定是和老婆闹矛盾了，但江桓这是怎么回事，没听说他交女朋友了啊。
江桓先开了口，平时一向带笑的眼睛此刻终于褪去外衣，写满了自嘲，再次扬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什么失恋，都没有开始，何来失恋。更何况，终究是我痴心妄想。”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已是模糊不清。
许梵多鸡贼啊，仅凭这只言片语，便猜出了大概，“是那个任家妹妹吧，我就说你小子上次在酒吧，看人妹子那眼神就不对，当时说你，你还不承认，果然难逃我法眼啊。”
被说中了心思的江桓，没有反驳，只是垂下视线，看向空荡荡的酒杯，嘴角露出了无奈自嘲的笑容。
“你呢？跟你老婆吵架了？”搞清江桓的问题后，许梵将目光投向了向旭橪，后者冷冷地笑了下，略带讽刺地说道：“我倒想吵一架，可我老婆像吵架的人吗？”她只会不相信他，只会将他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