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帝后天择
“这是什么时辰了?”
聚精会神地听着奇闻轶事,却害她一时忘了时间,不知道为何,她心中对这个鲛女有万般的好奇,也许跟清珩有关,毕竟那个云淡风轻的男人是第一次露出那样的面容。
“已经是戌时啦,姑娘,夜深露重,你们也小心点。最近皇城不太平,尤其是这位公子。”
百事通将桌椅板凳叠放齐整,又陆续收了茶盏碗筷,挂上了打烊的木牌。清珩在桌上放了几个铜板便一言不发的掀开棚帘去了店外。
夏染本还想跟老板招呼几句,眼下只得小跑追了上去,彼此的空气中弥漫着沉寂和压抑。才走了几步来到了皇城的南市闹区。
只见灯火阑珊处,小桥流水,来往的人群比肩接踵,沿街商铺贩卖着琳琅满目的吃食,热闹至极。还有那远处的亭台楼阁,是秦楼楚馆的婢子在对月吟诗弹唱。缈缈琴音,浅浅低吟,衬着这繁华似锦的皇城越发诗情画意。
“相公,你等等我。”
看出那人的心不在焉,她三步做两的上前轻揪住那人的衣袖,露出璀璨的笑脸。
清珩轻叹口气,无奈的将这个小人的手握紧,问道
“若是你的生命只有这最后一刻,你想做什么?”
她莞尔一笑,摇了摇他们脚握的手道
“此情此景,只愿再有万丈烟火相伴,足以。”
那又有何难。
若是,有朝一日,你会像她一样,因为得不到所求所爱,而痛不欲,最后选择离开覆灭。那么在有限的时光,我会满足你所有的愿望,不负相识相知一场。
霎那间,火树银花,阑珊灯火,姹紫嫣红般在夜空中绽放,引得众人伫足昂首观赏,发出阵阵赞叹声。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烟火,足以将整个皇城照亮,更将眼前男人的脸照得越发清晰,那样的眉眼,就这么深深得刻进骨子里。
“让开让开!!”
不知何时,街道上远远地疾驰而来一辆华美的马车,车上两排清脆悦耳的白玉銮铃,因凹凸不平的石板颠簸出空灵轻快的响声,寓意着主人尊荣华贵的身份。
人群快速的四散而开让出条道来,唯有夏染,一时看着烟火迷花了眼,来不及闪躲,差点滚到车轮下去,若不是清珩眼疾手快的抓她一把,只怕现如今已去阎王殿报到了。
“吁!”
马车收了惊吓,被车夫用缰绳往后一拉,前蹄往空中一蹬,喘着粗气,差点将车厢掀翻过去。夏染被这么一扯,正头晕目眩的,却意外地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是人肉!
虽然那气味只是稍纵即逝,但她肯定,这样的气味,来自于那辆突如起来的马车。自从跟了清珩,不知为何,她的阴阳眼越发地不大好使,如今竟再也不曾随意看到那些妖魔鬼怪了。
那车夫方才差点被脱了出去,恼羞成怒之下,便破口大骂道
“大胆刁民,不要命了!你可知道这车上坐得是谁,若是困扰了千金之体,怕你九族也不够赔……”
他话未说全,看清眼前的人,便吓得目瞪口呆,面目苍白得差点从车上滚了下去。用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夏染道
“你……到底是谁?……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夏染正一头雾水,清珩脸上一白,那马车里就传出一慵懒轻扬的女声,如洋洋洒洒落地的珠玉那般,清脆舒爽。
“阿大,发生了什么事?”
掀开帘子的是一名娇丽的宫装侍婢,紧接着就是一蒙着面纱的蓝衣女子,从车中探了身子出来。她虽蒙着脸,那眉眼清丽淡雅,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丝丝柔媚,这样的眼,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她们竟有八分相似,那女子愣了愣,往夏染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又看了一旁的清珩,顿了顿,便弯起了眼角,笑颜如花,即使隔着面纱,她也知道这张脸是如何得柔媚动人。
“发什么愣,还不拜见安乐郡主。”
原来这就是那个,从西北而来,久负盛名的安乐郡主。看热闹得百姓一听这名头,纷纷下跪磕头。郡主似乎怕扰了民生,便摆了摆手,转身回到车里吩咐道
“罢了,阿大,是我们无理在先,赶时间要紧,快些出发吧。”
在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里,身份等级森严,此事看似夏染占理,若非要计较起来,郡主至多也就按律斩马收车,而夏染就有谋害皇亲的嫌疑,往重了判,株连九族也不为多。
故而她自以为,是放了她一马。
马车远远驶去,琤琤作响的銮铃声,渐渐消失在人海中,满天的烟火这才消失殆尽,夜色繁星霎时失了澄莹颜色,那美人伸出只芊芊玉手,将车帘掀开,朝着夏染的方向,微微探出头来,勾起脉脉笑意。
千百年后,就算是时光早已暮来朝去,万物也已沧海桑田。是我的,终究还是我的。
鲛,与蛟,在上古元年,为天地神物,隶属龙族一脉,鲛虽不由龙族血脉尊贵,却与蛟截然不同。之所以民间对它只余寥寥数字的记载,是因为,鲛,九千万年来只得一脉相传。故而为天地稀珍之物。
鲛乃雌雄异体,历代鲛人成年后便可自行选择性别,待到元神尽竭后,便可羽化湮灭。徒留鲛身吸天地精华,百年后,自南海处,破茧而生。
完整得保留鲛身,是它们繁衍生息的秘密。仙帝贵为九天三界共主,自然对鲛比蛟要上心的多。只有完整得延续鲛族的血脉,才不罔顾天地造物之恩。
故而自他继位以来,便把只鲛,养在身边。日夜对其教化驯养,教它仙家道法。不过百余年光阴,那鲛自长大成人,化作鲛女,常侍左右。
那时,他是她儿时的玩伴,教她戏水弄云,是她知心的挚友,与她谈天说地。他陪她看这世间的落日繁花,陪她畅游银河星海。她为他舞一段羽衣霓裳,为他唱一曲歌舞升平。一时间荣宠至极,九天三界竟无人能及。
只是帝之心,不可测,不可求,不可得。
鲛女常伴君侧,日夜被帝灵所引,受爱欲煎熬而情跟深种。妄想如法炮制狐族之荣宠,做九天三界之后。却不知,自古帝后乃天择,断不可人为。
自盘古辟地女娲补天以来,九千亿万余年,天择二帝,却未择一后。鲛虽尊,却远不能为后。
安乐低下头,蓦然一笑,她不信,这一次就不能逆天改命。
“怎么了,一言不语的。”
“没什么,见到了故友,若有所思罢了。”
见男人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她也不便多扰,回了苏府,便各自回院而居。
换上亵衣,卸下珠钗妆容,伸了伸,便滚进被窝里,仰卧而眠。不知昏睡了多久,就觉得冰冰凉凉的湿意滴答滴答满脸,迷迷糊糊用手一抹,却沾染了满身的腥气。
蓦然脖子一紧,便被人用力拖拽至床下。扑通一声,她摔得骨头酸疼,几乎散了骨架,这才惊醒过来。门咯吱一声大开,她一路被蛮力拖拽至院外,就着月色,才看清眼前的来人。
那怪长得双澄碧色的双眼,湖色长发,人身鱼尾,头悬犄角,口裂至耳处,细密尖锐的獠牙,沾染着血迹,口中还咀嚼着尚未来得及吞噬的人肉。
难道这就是鲛?!但她从未听说鲛能吃人啊。
鲛嘶唤一声,便从身上抽出两条轻如薄翼的鲛绡纱,运气再次锁住她的咽喉,想要将她的脖颈勒断。
夏染涨红着脸,一只手紧抓着缠在脖子上的纱,空出一只,取出黄符,哑着声念咒。
那符却片刻间化作烟云,消失殆尽。
“哈哈,雕虫小技。”
“相公,救我……”恍惚间,她只唤着那人的名字。
“你也配!”
那句相公似乎触了那怪的逆鳞。须臾间设下四方结界,万丈海水从空中倾斜而来,将她淹没。最为诡异的是,口鼻处灌着刺骨海水,全身上下似是燃起了熊熊火焰般炽热,骨头处又有千万根针戳的穿刺感。
疼得她在水中蜷缩到一起,恨不得立马死去。鲛怪似是还不尽兴,抽了支刺鞭来,往她脸上狠狠抽了两抽道
“把脸还我。”
脸上稚嫩得肌肤只一下被它抽出血来,弥留之际,只见几滴金光闪耀的血飘浮在水里,散着梵香。她掌心生雷,想着那日的咒语,星星点点,片刻功夫,天上已有星点雷光。
“他竟教你这个?”
那怪没得闪躲,竟被这天雷地火劈个正着。须臾间,阵法破灭。夏染被摔落至地。鲛怪怎肯如此罢休,那雷火虽烈,不过占着帝灵,生了几分气力。如何比它千年的道行。
夏染看这雷火得了便宜,便仓促起身,慌忙双手起雷,借着脸上源源不绝的帝灵血气,越发的纵得大了些。
鲛怪抬头望了从远至近的滚滚天雷,虽只几束却成了火候,泯然一笑道
“让本仙来教你,什么叫真正的天雷地火。”
说罢摇身一变,竟化作一羽衣霓裳的婀娜少女,蒙着面纱,澄蓝色双眸,额间一朵金莲,周遭仙云环绕,美人眉眼秋波流转,腕间铃儿作响。那天雷处龙吟呼啸,一条金龙盘旋而至,俯首帖耳。
这是,掌灯仙君的坐骑。
美人轻垫脚尖,便抓上龙角,踩着龙头,单手指尖生雷,片刻间,万丈雷火从远至近疾驰而来,风卷残云,乌云蔽天。
“玟,帝尊会恼的。”敖星善意提醒道
“千年来,他恼得还少么?今天我就要结了这物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