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修）
星期一下午的信息课，林子然在网上查询“如何提高长跑成绩”、“长跑注意事项”等内容时，正好被经过这处的周一杨看到。
周一杨回了座位后，便对着江回一阵端详，好似要将江回的脸瞧出个洞来。
江回被他盯得有些不耐烦，终于下了逐客令：“有话快说。”
“要不要打个赌。”周一杨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江回手指在鼠标上点击着：“赌什么？”
周一杨挑挑眉：“赌运动会——欧阳静和林子然谁会赢。”
江回有些无语，本想不搭理他，但不知怎的竟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你要赌谁？”
“林子然。”
江回的手指在鼠标上停顿了一下。“理由呢？”
周一杨一脸认真样：“爱情。”
江回：“……”
“怎么，你不相信？你没看林子然这几天一直在暗自较劲吗？搞不好真会在运动会上一鸣惊人。”去年不也这样，以为她没什么水花，结果还真得了个第八。周一杨有些看好戏道，“不过你到底怎么想的，到底选哪个，想好没？”
江回淡淡笑一下，手指依然在鼠标上：“我又不是你，还要做选择题。”
周一杨稀奇：“哟，那你是已经有了答案了？谁？林子然？”
江回终于停了动作，回头时，他的目光停在了周一杨一直未动的屏幕上：“这节课的作业你做好了？做好可以考虑告诉你。”
周一杨来了精神：“你确定？那我得抓紧做了。”
倒是磨了许久将这堂课的作业做完了，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此时周一杨早已按捺不住道：“说吧，我做好了，你可以实现你的诺言了。”
本以为江回不会说，所以早已准备好接下去的话，却没想到那方的少年真的回答了他。
那方。
少年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震惊几秒后，周一杨终于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终于开窍了？
此刻，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周一杨一会儿看看前方的林子然，一会儿看看这处的江回，无法表达此刻的内心。
机房里倒是很安静，但丝毫掩盖不了他现在内心的澎湃，像是窥探了不可描述的秘密。
但下一秒，他的脑海里又像是抓住什么线索，道：“话说我现在比较好奇林子然去年跑八百米是不是你劝得她，她后来跑完是不是还吐了很久？”跑成这样，还来报名长跑，着实不易。
江回其实心情也有些波动，但他还是努力镇定，道：“嗯，去年名额不是也不够，你让我跟她说的。”
“那这么说她是为了你跑的？”周一杨终于笑起来，心里更是有了不小的揶揄，“你俩可真有意思，要不然就热热闹闹在一起得了，皆大欢喜。”
所以，他去年到底是怎么劝动林子然报名的。
……
记忆仿佛回到了高一，那个下午，少年俊朗的脸颊在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他们站在走廊上，有人来人往的同学从他们身边经过，林子然垂眸，轻声问他：“江回，沈心妍说你刚才有事找我吗？”
少年低头看她，有些汗液黏连在少女的发丝间，他点头道：“嗯，运动会马上开始了，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比赛？”
本来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喊她比赛，但刚才体育课刚好瞥见那个身影，虽然毫不起眼但还是拼尽全力都要跑在前方的身影，他便留意了下，正好和走到这处的周一杨提了一句，周一杨便拜托他去劝说一下。
但他此刻提议完，四下变得静悄悄的，面前这个本就沉闷的少女变得更沉闷了，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回看着她，觉得这事有些难办，本也不想多劝些什么，但不知怎的就道出刚才的想法：“林子然，刚才看你冲刺那段很厉害，你其实可以报个长跑试试。”
许是这句话打动了她，面前的少女竟抬头朝他看过来：“是、是吗？”
“嗯。”
她见他表情真挚，愣了片刻神，过会儿才犹豫地问他：“是不是长跑名额不够啊？”
她的声音极其轻柔，像棉花糖一样踩在这热闹的走廊上。眼睛又像小鹿般有些怯怯的，看得让人有些不忍心。
少年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少女，有些怀疑是不是刚才体育课那一瞥看错了。
因为很难将刚才那个倔强的双眸和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少女结合在一起。
但他还是回答她：“嗯，还差女子800米和1500米各一个名额，你如果有兴趣可以试试看。”
说完好像又是一阵沉默，热闹的走廊上这处像是被设了结界一样安静。
江回看着她，原以为她不会答应，毕竟他这么直接地道出名额不够而让人凑数，听得人总归心里不舒服，但想不到下一秒，少女竟答应了他。
“那我报个800米吧，我跑步不太行，就先报个800米试试吧。以后有机会再试1500米。”
……
这会儿，离下课还有一分钟。
周一杨激动万分，问得一脸小人得志：“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说清楚啊？”不知怎的，江回这个万年不开窍的人发生这种事，他竟比当事人还激动。
江回抬眼看向前方那个还在认真盯着屏幕的少女，道：“暂时先不说吧，过段时间再说。”
“还过段时间？”周一杨白他一眼：“那你忍得住吗？”
说完，铃声响起，清脆的下课铃声伴随着同学们的离开教室内变得闹哄哄的。
江回也直起身。
许久，他淡然道：“周一杨，别老把你的思维套用在我身上，行吗？”
但想不到打脸得如此快！还真被周一杨一语成谶。
运动会前一天晚上，林子然和江回出来溜猫。
许久未见江小喵，林子然开心得抱着江小喵在公园里旋转。
“哇，你都长这么胖了，看来江回没有亏待你啊。”
江小喵看到她也很开心，听到她的叫唤，更是“喵喵喵”得应个不停。
所以这会儿，他们抱着江小喵在公园里四处转悠，江回侧头问她：“现在跑步感觉怎么样？”
林子然抚着江小喵，把江小喵抚得眼睛都快要闭上了，她道：“还行吧，努力了这么久，应该有些成效吧。”
江回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心思都在猫咪上，便轻轻点了点头：“嗯。”
他们慢悠悠地走到一个活动场所。
有许多人在锻炼身体，大人小孩都有。
林子然却在一处玩跷跷板的地方停了下来。
此处有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小孩正在奋力游戏，谁跷到了最下面，谁就发出激动的尖叫声。
小孩子的游戏可真简单，随随便便玩赢了就能让人这么高兴。不像他们，每次因为一场考试、一场比赛都要拼尽全力，深怕被别人超越。
林子然抱着江小喵有些出神，悠悠道：“……你说明天我要是跑不过欧阳静怎么办？”
“嗯？”
倒是江回听完明显愣了一愣。
待反应过来时，林子然才意识到这话说得有些不妥，抬头朝江回看了一眼。
四下很精，江回站在她的身侧，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林子然眼皮跳动了一下，便心虚地抱着江小喵挪出了这地。
江回在身后跟紧她。
果不其然，便听身后之人传来声音：“林子然，你好像总和欧阳静比？”
“……”林子然继续前行，只将后脑勺对着身后之人。
江回盯着那个后脑勺：“是因为我吗？”
“！！！”她刚才就不应该不经脑子脱口而出。
不过怎么说呢，虽然也确实有一部分江回的原因，但又不全是因为江回，大概是这么多年欧阳静总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面前，有时又轻而易举地将她比下去，也让多年后的林子然滋养了一些胜负欲。
但话虽如此，她也绝不会在江回面前表现出来：“也没有老和她比，明天不是会一起比赛吗，就……设想一下对手。”
江回却有些沉默，脸色似乎变了变，像是想起些什么。
许久，他开口道：“林子然，明天按照平常练的就行，不用跟谁比。”
“而且比赛输赢很正常的，不必太计较成绩。哪怕你没跑赢，也没关系。”
林子然摸着江小喵的手突然顿了顿，然后她道：“我这还没跑呢，你就拆我台啊，干嘛，瞧不起我呢，觉得我这次不会赢了？”
她放缓速度，与江回并肩，有些笑意道：“万一明天我又能一鸣惊人呢。”
就怕你一鸣惊人，然后和去年一样吐得稀里哗啦。
“没拆你台，我只是……”
林子然抬头朝他看去，不解。
江回此刻心情有些异样，侧头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过会儿。
“你忘了？你去年吐了很久。”
“啊？”
还有这事？
林子然顿住脚步。
江回看一眼她，便知道她应是忘了：“你还记得去年为什么参加八百米吗？”
这个倒是不会忘，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本事劝动她跑步呢。
林子然点点头：“记得，去年名单也不够，你让我跑的。”
“嗯。”
所以呢？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有些不理解他今日的行为。
却是江回此刻突然收拢神情，郑重其事对她道：“去年害你吐成那样，我其实挺内疚的，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说。”
“哦。”原来是迟到的道歉，怪不得他今日如此反常，不过……
“可去年跑完也没见你来关怀我呀？”
记忆这个东西错综复杂，人们只会选择性地记住某些对自己来说更为关心的事情，忘却对别人来说同样重要的事。
就比如她不会想起自己吐成什么样，却对那时的他并没有上前慰问印象深刻。
而江回却对那次她吐得连内脏都要出来印象深刻，因为始作俑者是他。
“去年……”其实也是打算上前关怀的，只不过那时看着班级同学都簇拥在她身边，便退在了后方。后来时间久了，他又觉得会不会太多此一举了，便不了了之。
但眼看着运动会一天天接近，他似乎对这件事越来越介怀。
此刻，江回站在林子然前面，突然不知说些什么。
半晌。
他道：“那现在关怀还来得及吗？”
林子然抚摸了着底下的猫，一下一下，没回答。
然后，她慢慢抬头看他，露出认真的双眸：“来不及了。”
江回看着那双毫无回旋余地的双眼，心忽得沉了沉。
不过，过了几秒，林子然却突然笑起来，双眼挤满笑意：“跟你开玩笑呢，瞧把你吓得，原谅你吧。哈哈。”
“……”
他的心似乎松了松，连同呼吸都平缓了些。
脚步重新响起。
“不过，江回，这事你也不用劝我，我能跑成什么样，跑不出什么样，我都心里有数呢，但你让我现在打退堂鼓，我可不会，我还会拼尽全力去跑。”
毕竟有些东西只能自己争取，别人，无法替代你完成。
所以——
“你只需和我说加油就行。”
公园里有路灯照在他们的身侧。
有些风吹来，吹散了林子然额间的刘海。
江回侧头看她。
……
“好，那明天加油，我们班都会为你加油的。”
额间吹散的刘海被她抚平了，继而林子然轻轻笑一声：“你这个班长倒是当得很称职，还仅代表班级为我加油？”
脚下有许多石子，她随意地踢了踢石子，似乎想将气氛变得欢愉些：“那你还不如直接为我加油，可能我会更开心。”
石头踢到了远处，林子然不经意地朝那边看去。
江回没被那些石头分散注意，只看着面前的林子然。
林子然回头时见头顶依然没有声响，便抬头朝他看去，却冷不丁撞入他温存的眼神中。
时间好像停止了。
她的眸子里有路灯照过来的影子，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江回怔怔地看着她。
像是想说些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便看到江回袭身而来，她的瞳孔里倒影出由远及近的一个影子，然后她看到江回带着一股风的力量将她拥入怀里。
江小喵好似从林子然手臂上滑了下去，发出一声声“喵喵喵”的声音，抬头怔怔地看着他们。
秋日的空气带着点肃杀，但他抱过她时却是难得的温和。
“你……”她被他抱得有些发蒙，只这样愣愣地站在那里。
然后她听见他的声音慢慢传来。
他说：“林子然，明天加油……”
心头有些酥酥麻麻的东西在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她怔怔得被他抱着，反应慢了几拍。
“……这次仅代表自己。”
秋日的空气带着点肃杀，但他抱过她时却是难得的温和。
只是那一刻，她觉得这样温和的力量却让人莫名心动。
“你……”
只说一字便闻到他的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而那味道，莫名地让她忆起年少时的美好。
像是所有午后见他初醒时那种独有的味道。
那些味道又串联成一点一滴的画面肆无忌惮得侵袭她的全身。
她的耳朵此刻正摩挲在江回的脖颈处，也使他阵阵悸动。
然后她听到江回体内传来的阵阵心跳声，不似他平日那般沉着冷静，跳得微快。
好像真的很久没有这么抱过了吧？
他们在一起以后有多少瞬间是这么抱着的？
林子然突然有点想不起来了。
只是这一刻的拥抱是如此真实，以至于让她知道，原来她也是如此贪恋这世间的美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有几个小孩舔着棒棒糖在旁边看着他们，像看电视剧一般意犹未尽的样子，江回才猛得将林子然从他怀里撤离。
林子然似乎还在回味些什么，就见江回脸上现出一抹尴尬地从底下捞起江小喵，慌乱中，江小喵居然连着从他手里掉了好几次。
半晌。
林子然突然“咯咯咯”得笑起来。
那些小孩见热闹消失便笑嘻嘻地跑开了。
这一处安静随着林子然的笑声被突然打破了。
江回终于将江小喵抱在怀中了，震了震心神，抬眼看过来：“别笑了。”
林子然笑得眼角都有些泪水，回想刚才江回的样子，像是被老师突然抓包后的慌乱，觉得莫名可爱。
江回有些无言地看着她，似乎不想认识她。
见她还没止住的意思，又道：“你再笑，我走了！”
林子然终于缓过点神，见他一直皱着眉头，便忍不住询问：“江回，那我不笑了。但你得告诉我刚才为什么突然抱我？”
“我……”他总不能说一时情难自已，本来只是想小小地鼓励她一下，却不小心抱了她？
“嗯？”她的气息又在他旁边四处乱串了，惹得他心烦意乱。
“我希望这样能鼓励到你。”
说完，便抱着江小喵往公园的出口走去。
林子然在后面追上来，不依不饶：“哦，那你平常也这么鼓励人吗？”
江回走得飞快，似乎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没有。”
林子然笑得更大声了些，像只小蜜蜂似的盯着他不放：“那我也要抱回来，不能白给你抱啊。”
江回的大长腿简直要飞起来：“……别闹了。回去了！”
一路欢声笑语，临别时，林子然站上台阶上，对他道：“那我先走了？”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刚好一个台阶的距离，所以两人一上一下地站在一起刚好持平。
江回朝她看去时，想起那次林子然在家门口堵他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抬头趴在栏杆上也是用这样透亮的双眼看着他，也是那次，他记住了这个女孩。
江回回过神，点头：“嗯。”
然后她便朝他挥手，上了楼。
只是还没走几步，林子然便又转头回来：“对了，江小喵养在你家，你爸妈没说什么吧？”其实早就想问，一直忘了问。
像是愣了片刻神，那个少年才发出低低的声音：“他们有些忙，这段时间一直没回过家，所以还不知道它的存在。”
林子然看着他，失了片刻言语。
其实是看到了江回眼角的那一抹暗淡，一瞬即逝，却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沉默良久，她还是决定扯了扯笑，装作这一切都没发生。
“嗯，那你也早些回去吧，明天见。”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