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狙击手的对决
此时的楚帆并不平静。
密集得如同森林般的无数楼宇之中，楚帆静静地趴在一座大楼的楼顶上，手中的多功能步枪早已被转换成了狙击模式，在大幅度降低其连射性的前提下，步枪的精通达到了极限，在某些程度上甚至超越了部分半自动狙击步枪！
呼吸在刻意的控制下绵长而平缓，修长的手指紧绷地放在扳机上，精神在这种情形下自然而然的集中！
从表面看来，楚帆稳定得如同无波的水面，可实际上他的内心早已掀起无数道惊涛骇浪！
“这种熟悉的感觉……难道是！”楚帆的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那道象征着自己的新生的人影……
数公里外的某座大厦的楼顶天台！
方形的制退器诠释着这把武器的巨大威力，厚实的大手紧抓握把，黝黑的枪托紧抵肩膀，细密的胡渣子似乎是有一段时间没刮了，使他看起来显得格外邋遢，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的嘴里依然叼着一根烟，袅袅白烟环绕成一片小小的云雾。
想不到当初那个还抱着恋人的尸体在废墟中痛哭的少年也已经达到这种地步了啊！这个男人在内心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为什么？！”楚帆喃喃自语，“不正是你把我从绝望与黑暗中拉出来，告诉我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和光明的吗……”
“楚帆，悲剧发生的根本原因还是你太过弱小，这个世界是冰冷而黑暗的，但它没有断绝人类追寻温暖与光明，努力变强吧，当你变得足够强大，便有资格让这样的人伦惨剧不再发生！”楚帆至今还记得那个自称“鹰眼”的男人对自己说的话语中的每一个字！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自己最渴望成为的人如今却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人？
“还记得我教导你的话吗？”鹰眼将烟头掐灭，轻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楚帆，记住，战场无父子，即使是往日亲友，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并与你对立，那么，你们便是敌人，绝对不能留手，因为，在战场上……”楚帆闭上眼，用和鹰眼曾经一模一样的语气，一字一顿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使你这样的人也甘心堕入黑暗，但如今你既然挡在了我的面前……”楚帆猛然睁眼，“你，便是我的敌人！”
“好样的！”仿佛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战意，鹰眼笑着发出了感叹，“那就让我来看看，十一年后，你究竟成长到了何种程度吧！”
……
“轰！”一枚炮弹在楼顶爆炸，密集的弹片呼啸着从楚帆的头顶擦过，只差一丝一毫便能洞穿他的头颅，冷汗顺着楚帆的额角流下，但他却依旧没有动弹。
“在哪？到底会是在哪？”尽管下方的战斗力已经进入白热化，但楚帆丝毫没有动手的打算。
哪怕通过瞄准镜亲眼看着一位战友被对方的机枪撕碎，而他只要轻轻将那名敌人的机枪手套入准心并扣动扳机便能杀死他，楚帆也依旧没有动弹，他很清楚，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不过是个诱饵，而他现在该做的绝不是像条鲫鱼般乖乖咬钩，而是找出对方，找到他，锁定他，杀死他！
很多时候一名狙击手行动的本身便是一次任务的全部，因此作为一位狙击手必须得足够冷静与冷血！他必须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该干什么！
对方就在附近，楚帆能够感受到，对方也肯定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他们就像是在森林中狩猎的猛兽一般，努力的隐藏自己并寻找猎物，一旦位置暴露，便会由隐藏在暗影中的猎手转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
两位强大的狙击手，互相感受着对方所散发出的强大的气息！
瞄具下明亮如炬的眼睛如同扫描仪般，锐利的视线在一个又一个位置上扫过，然后一一排除！
在双方都没有观察手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采用这种最原始与拙劣的方式……
“轰隆隆！”两方的重火力武器不断地咆哮着喷吐怒火，不断有车辆承受不住这种攻击而爆炸，不少破坏严重的楼房因失去了维持结构稳定的能力而轰然倒塌，坚固的水泥路在冲击波的作用下片片龟裂！
双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亡，但战况不仅没有降温，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该死，决战就要开始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楚帆，快啊！”
与此同时，两位狙击手的对峙也已经有了结果，最终是鹰眼先手确认了楚帆的位置，并将他套入了准心！
“抓住你了！”鹰眼的脸上带上了笑容。
但，就在不到一毫秒的下一瞬间，楚帆也同时发现了他，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脱离了鹰眼的斩杀点！
“砰！”
“哒哒哒！”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火！
“嗖！”
“噗！”
当鹰眼射出的子弹险之又险的划过楚帆的脸颊，狠狠地在他的面上留下一道血痕的同时，楚帆射出的步枪子弹也有一枚钻入了对方的手臂，然后从手臂的另一面穿透而出！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躲入了掩体后！
“可恶！”
“有点意思！”
鹰眼的嘴角带着一丝弧度，他默默地拿出一针肾上腺素刺入自己的脖颈，心跳与血液流动加速，瞳孔放大，反应速度提升，充沛的能量涌入肌肉组织，肩膀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也渐渐减缓了出血的速度，在随手包扎过后，虽然依旧疼痛，但这点程度对他来说完全在承受范围之内！
鹰眼咧嘴一笑，透过狙击枪上的瞄准镜，他看向了对面那座大楼的楼顶，那是楚帆所藏身的位置，他可以确信，对方肯定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所在的位置，一旦自己露出破绽，他便会将冰冷的子弹送入自己的脑子里！
事实也的确如此！
楚帆将手中的步枪枪口从掩体的间隙里伸了出去，十字形的准心一动不动的瞄准了对方躲藏的掩体，两人都在等待，等待着对方先犯错！
到了他们这种级别的战斗，比拼的已经不仅仅是枪法与身法那么简单了，当枪法达到一定程度，便很难分出胜负了，在双方都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实力后，失误率便成为了取决胜负的关键性要素。
但，两人都清楚，若真要公公正正地在此一决胜负，那便会演变为一场比拼意志力与身体耐力的持久战。
楚帆知道，时间不站在他那一边，因此，他必须寻找其他的办法打破僵局！
鹰眼也明白，虽然时间是自己的朋友，但楚帆绝不会任人宰割在这和他玩消耗战，而目前的情况是双方都已经确认了对方的所在位置，所以……
“楚帆，你是否还记得，我教导你的那句话呢？”
“战场不是逞个人勇武的地方，而是一座代表着铁与血的角斗场，若想活下来并取得胜利，一定要学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此时此刻，楚帆的内心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句话。
“坐标已发送，请求火力轰炸！”
“天行者，重火力覆盖！”
几乎是在相同的时间里，两人毫不犹豫地作出了相同的决定，那便是向自己的炮兵与重火力部队发出呼叫！
“轰隆隆！”在炮弹的呼啸以及爆炸的巨响中，密密麻麻的炮火将两人所在的区域完全覆盖！
“那就看看，是谁先沉不住气吧！”两人都屏住呼吸，任由炮弹在自己附近爆炸，任凭无数弹片在咫尺之处和自己的身体擦之而过，他们都清楚，如果就这样待在原地，若是被炮火或是弹片命中，他们也许会死，但若是敢冒着对方的枪口冲出，那便是必死无疑！
在这种时候，两人能做的，居然就只有听天由命。
“轰隆隆！”
“靠！”
突然，一股急促的心悸感传来，鹰眼条件反射地看向天空，但当看到那架成功消灭与之纠缠的变异体向自己所在位置驶来的战机时，不禁爆了一句粗口。
……
“警告，燃料不足，警告，燃料不足！”机舱内部疯狂地闪烁着红灯，但战机的驾驶者根本不在乎。
这架战机的驾驶者不是别人，正是林雨轩，而这辆战机的代号自然也是呼之欲出！
尽管之前那场恐怖的爆炸中秦昇繁的战机替他挡住了绝大部分破片，但如此近的距离下，依旧有一枚小弹片击穿了鲲鹏三号的燃料箱。
鲲鹏三号……已经没有多少油了。
由于本次作战的定位是一场短时间高强度的战斗，因此鲲鹏三号上装载的副油箱本就不多，其大部分携带空间都用于装载了弹药。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依然不顾后果的做出了追击“银翼”的决定，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不仅没能追上，还断掉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事实上，当他作出追击钢铁巨鹰的决定开始，林雨轩就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活着回到光之防线了，而迫降到全是感染体的温城市区更是只有死路一条。
“坐标已发送，请求友军火力轰炸！”
通讯器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林雨轩知道，能够无差别呼叫可通讯范围内所有友军的只有一级请求，只有达到这种级别的请求才会被战争天网直接识别并发送给可支援范围内的所有友军。
瞥了一眼出现在显示界面的巨大坐标文本，然后转头看向机尾几只不紧不慢地跟随着自己的飞行变异体，林雨轩的内心毫无波动，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讽刺般地冷笑。
与此同时，正前方传来一阵尖啸，又一只。
但时至此刻，林雨轩早已不在乎了。
“吃屎去吧！”他骂了一句，将操纵杆推到底，并按下了武器的发射按钮！
“轰！”
“吱吱吱……”
这么近的距离，正面迎来的变异体根本来不及做出转向的动作便被射出的导弹击中，惨叫着化身成一团火球，在惯性的作用下，火球不可抑制地撞在鲲鹏三号的机翼上，在一声巨响中，鲲鹏三号的机身上拖动着一道黑烟，不受控制地朝着下方坠落。
被弹片击穿的腹部已然痛得有些麻木，林雨轩没有低头去看，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操控战机朝着坐标的位置坠去。
“噗！”突然间，他吐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组织的污血，与此同时，他那引以为傲的视力有些模糊了，不过没关系，他能感觉得到那个位置……
眼皮子开始打架，手也沉重得抬不起来。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有幼儿时和姐姐为一个玩具的所有权而扭打的景象，有一家人在早春一并出门踏青的情形，也有他想要入伍，家人得知后，父亲鼓励与母亲生气的情景。
进入军校，结交挚友，相遇挚爱……
还有这场战斗开始的点点滴滴……
一切的一切，最后都被一句悠长的话所贯穿：记住，你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对当前战局产生巨大影响！
在战机最后的冲刺中，林雨轩露出了笑容。
……
一场能够决定战局胜负的变故出现了！
跑！鹰眼第一时间作出了判断并将之付诸于实践！
“嗖！”
“突突！”
当鹰眼站起的一瞬间，楚帆也跟着站了起来！
用枪口顶起的帽子直接被子弹打飞，鹰眼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掩体，并凭借着感觉反手甩出了一发子弹！
“砰！”子弹似乎是命中了楚帆，他的身体一斜，直挺挺地摔入了掩体当中！
鹰眼没有时间去看对方，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轰！”几乎就在他冲出掩体不到一秒，他刚才所处的位置便已经被鲲鹏三号撞击爆炸！炽热的劲风吹拂在后背，他没有回头看爆炸，而是脚不停歇地向前冲去。
“轰隆隆！”无数流弹在他的周围爆炸，无数战机解体的碎片朝着他溅射而来，可他灵活的左躲右闪，竟然愣是没有一道命中他，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
“到此为止了！”楚帆的枪口冷冷地对准了远处那道看起来渺小却在炮火中极其显眼的身影。
利用着那个假动作，他成功的骗过了对方。
对方判断失误，这便意味着这场对决，胜负已分！
楚帆用力扣下扳机！
“突突！”
奔跑中的鹰眼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看去！
瞳孔，猛地扩大，冰冷的眼眸中反射出两枚金黄色的弹头！
然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并无丝毫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当前这一幕了一般，缓缓地，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噗！”金色的弹头在下一秒将他的大脑洞穿。
“敌方狙击手已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