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尸而复生
在艾瑟琳维斯劳德的认知里，如果不是被砍掉脑袋、用橡木钉钉穿心脏或者被银制武器伤害，血族是不可能死掉的，所以安东尼的死亡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正常来说那些铁质武器弄出来的伤口应该可以自行修复，难道是因为心脏受创太严重没法及时愈合？艾瑟琳在地下陵墓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不断用自己的血来喂食安东尼，虽然他无法吞咽，但还是可以非常缓慢地渗进喉咙中，而艾瑟琳坚信这么做是有用的，因为安东尼的身体并没开始腐烂。
艾瑟琳几乎终日以泪洗面，除去依偎在安东尼身边睡着的时间，她总是在哭泣。
她打晕了来给陵墓续火的侍从，将那人全身的血液都弄进了安东尼的棺椁中，但这远远不够，于是艾瑟琳又趁天黑抓来更多人，在他们活着时放血，直到灌满棺椁。
那些人都是在血液几乎流干后才死去，对血族来说最顶级的食物和力量来源莫过于活人的鲜血。
安东尼整个人都浸泡在血液中，艾瑟琳趴在棺椁旁一脸期待，这样做肯定有用，这样做肯定可以把安东尼救活。
可那血池平静无澜就像安东尼是块纹丝不动的石头。
艾瑟琳的希冀逐渐粉碎，就是这样了，安东尼永远离开她了。
艾瑟琳趴在棺椁上无声抽泣起来，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粘稠的鲜血池面冒了个泡泡，艾瑟琳立刻抬头，她坚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
又是一个泡泡，像那片血红底下有条小金鱼似的，艾瑟琳脸上露出笑容。
“安东尼？”艾瑟琳轻声呼唤，血池的泡泡突然翻腾起来，艾瑟琳知道她成功了。
安东尼突然从血池中坐起，棺椁中的血液溅到了地上，打湿了艾瑟琳的衣服。
艾瑟琳一直唤着安东尼的名字，他的脸和身体全被鲜血包裹，那些血液从头顶缓缓流下、变浅。安东尼睁开了眼睛，可他的瞳孔却不再是原本的颜色，清澈通透的湖水蓝被厚厚的白雾蒙住，他看上去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凹陷的眼窝和乌黑的眼圈显得他疲惫不堪，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着，两颗尖牙抵着下唇生长出来。
“安东尼？你能听到我？你能说话？”艾瑟琳小心翼翼地问，安东尼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安东尼微微偏头转向了她，那双眼睛毫无光彩只是呆滞地睁着。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好吗？你睡了十来天，我知道你肯定还没反应过来，别急，我陪着你，我会帮助你。”艾瑟琳温柔地抚摸着安东尼的脸颊，安东尼的脸在她手心蹭了蹭，然后他突然狠狠咬住了艾瑟琳的手。
“安东尼？你在干什么？”艾瑟琳抽回右手，大拇指指腹被安东尼咬出一排牙印，两颗尖牙甚至刺进肉里。
安东尼像被惹怒的野兽一样发出低吼，他跌跌撞撞地离开血池向出口走去，艾瑟琳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你还不能出去，外面不安全，有很多卫兵日夜巡逻把守，你这样出去会把所有人吓坏的！然后他们会伤害你！”
安东尼使劲将艾瑟琳撞到一边又往外跑，艾瑟琳紧紧抓住了他。
“跟我离开，你不能被人发现安东尼，你已经死了！每个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你懂吗？”艾瑟琳喊道，可安东尼根本不在意她说什么一门心思只想离开这里。
“安东尼，你……你还记得我吗？”虽然还没得到回答但艾瑟琳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她意识到，安东尼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了。
比起吸血鬼，此时的安东尼看起来更像一个活死人，一个丧尸，没有思想、没有感受、没有情绪……
安东尼最后还是推开艾瑟琳跑出了陵墓，艾瑟琳委屈地流下眼泪，她感到绝望无助，没有什么比你爱的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把你彻底忘记更悲伤的事了。
正值深夜，城墙上的一排排火架熊熊燃烧着驱走了黑暗，国王城堡各处都有守卫和巡逻队，安东尼没走多远就被卫兵发现了。
“谁在那儿？”一个卫兵问。
沾满鲜血的白色圣袍和脸庞使安东尼与黑夜融为一体让人很难看清，那卫兵提着火灯走近了些，同时他也握住了自己腰后的剑柄。
火灯照亮安东尼的脸时差点把卫兵吓死，卫兵倒没认出这是已经死掉的王子，而是那张丧尸般的脸满是血污，在火光靠近的一刻安东尼张开嘴巴露出了尖牙。
“怪物！”卫兵拔出长剑狼狈地退到巡逻队前:“那是个怪物！杀了他！”
卫兵们举着武器冲向安东尼，从远处跑来的艾瑟琳听见打斗声和惨叫声后立刻加快了脚步。等她赶到时，整个巡逻队十余人都已倒地，安东尼正跪在地上抱着一个卫兵啃吸他的脖子。
艾瑟琳非常庆幸安东尼没有受伤，他的力量似乎比以前大了许多，能在短短几分钟内撂倒一群卫兵并不是容易的事。
安东尼像是专心享用猎物的狮子一样心无旁骛地咬着那卫兵的喉咙不松口，艾瑟琳靠近时他都没有回头。
“安东尼，跟我走，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你不能留在这儿了，他们会杀了你……再一次。”艾瑟琳轻轻按住安东尼的肩膀，但安东尼只是用那双浅淡的雾蓝色眼睛盯着前方。
等他无法再从卫兵身上吸出血液时他像扔垃圾似的将卫兵扔到一边，安东尼起身望向城堡，那有许多亮着光的窗口，但他只盯着一处。
艾瑟琳知道他在看着索菲亚居住的月厅。
“你依然记住你妹妹，对吗？这是好事安东尼。”艾瑟琳抱住安东尼的胳膊说。
安东尼没有像伤害巡逻卫兵这样伤害她，她觉得安东尼或许还认识她。
“你不能再去找她了安东尼，你会吓到她的。”
艾瑟琳的话没能阻止安东尼，他径直向着城堡走去。
“安东尼！听我说，我知道你能听懂，你死了，你不能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他们不会接受你的，对他们来说你只是个怪物……”艾瑟琳紧紧跟着安东尼劝说，听到怪物这个词时安东尼停住脚步回头瞪着艾瑟琳。
很明显，他并不喜欢这个称呼，死掉的一整个巡逻队可以说明他有多厌恶被人叫成怪物。
“我们离开这里好吗？你不再是安东尼王子，不再是拜索王储，你的生活无法再恢复正常了安东尼。”艾瑟琳苦苦哀求着，但安东尼执着于寻找他的妹妹。
进入城堡时他杀掉了门口的守卫，穿过长长的走廊时也是如此，逃跑的卫兵一定会叫来更多人，可他并不在意，他来到月厅外，门口的两个圣狮营卫兵认出了他。
“殿……殿下？”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卫兵说:“怎么可能？你已经死了！”
安东尼向他们疾步走去时他们只是用长矛挡住了门，并没准备攻击安东尼，惊恐和对王子的尊重让他们无法下手。
安东尼掐住两个卫兵的脖子将他们抵在了门上。
“安东尼停下！”艾瑟琳上前阻拦，这些声响惊动了屋里的索菲亚。
“西瑞妮？去看看。”索菲亚吩咐。
西瑞妮赶紧跑去打开房门，两个卫兵倒在她脚边时已经满脸紫红眼球暴起，西瑞妮吓得尖叫起来，一身是血的男人进屋来后她叫得更大声了。
“怎么了？”索菲亚和斯温从帘布后走来，斯温惊得捂住了嘴巴没让自己和西瑞妮那样叫出声。
索菲亚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哥哥，虽然安东尼已经面目全非，只是个满身鲜血的恐怖活死人。
“哥哥？”索菲亚难以置信地流下眼泪，当她走向安东尼时斯温将她一把拉了回来。
“殿下别！那……那不是王子殿下。”
“他是……他是安东尼，你看不出来吗？”索菲亚拨开斯温的双手再次走向安东尼。
安东尼只是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他的眼睛或许无神，但他坚定地注视着索菲亚这是毋庸置疑的。
艾瑟琳安静地站在安东尼身后没有说话，她想:如果再见索菲亚一眼能让安东尼了却执念那就随他去吧，等他见完索菲亚，自己会带他离开这里。
“你怎么了？我以为你已经……我很想你哥哥。”索菲亚哭着抱住了安东尼，但安东尼并没有做出同样回应。
索菲亚抬眼望着安东尼，他眼神空洞，满是鲜血的嘴里发出难以听清的呼呼声。
索菲亚求助地看向艾瑟琳，艾瑟琳无奈地摇摇头说:“他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安东尼了。”
“那他现在是什么？他能走能动。”
“我不知道，索菲亚，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艾瑟琳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索菲亚卷着衣袖擦拭起安东尼嘴边的血迹，他瘦了很多，两腮凹陷十分憔悴，他摸起来是冰冷的、坚硬的，就像一尊石像。
索菲亚潸然泪下，看到哥哥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比看着他死去还要难受。
“公主殿下！”维格森亚尔曼带着圣狮营的十几个卫兵赶到了，当维格森亚尔曼看到安东尼时他抬手挡住了身后举着武器的卫兵们。
“将军……请不要伤害他。”索菲亚首先想到这个，因为安东尼现在这幅模样，所有人都会想把他当成怪物打死。
维格森亚尔曼点点头没再靠近，随后赶到的伊斯顿肯登和石兵涌进了屋中。
“什么鬼东西？安东尼？”伊斯顿肯登惊叹道:“我不明白了，你不是死了吗？”
安东尼见到伊斯顿肯登时突然发怒，他转身就冲伊斯顿肯登走去，索菲亚和艾瑟琳赶紧挡住了他。
“哇哦！放松！你他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从坟地爬出来的？你又是谁？女巫吗？你给他施咒了还是用恶心的虫子控制了他的尸体？”伊斯顿肯登对素未谋面的艾瑟琳感到好奇，她看起来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
“别不好意思承认，我母亲就是女巫，她好像提到过一两次操控死尸的巫术。”伊斯顿肯登说着冲石兵摆摆手:“抓住她！还有我们的傀儡死王子。”
“不！别碰他！”索菲亚挺身命令道，石兵们立刻被喝退。
“来我这儿索菲亚，那不是安东尼，不再是了，只是一具被赋予了行动能力的尸体，我得把他交给陛下。”伊斯顿肯登漫不经心地说。
“他不是一具尸体，他是我哥哥，他还有思想，他记得我。”索菲亚的话引起了伊斯顿肯登的嘲笑:“你这傻丫头，看看他，他不记得任何事，外面躺着一堆被他杀掉的卫兵，他只是个发疯的死人。”
“我会带他离开，我们马上就走。”艾瑟琳抓住安东尼的手要将他拽走，伊斯顿肯登甩出钢鞭险些抽到安东尼和艾瑟琳身上。
“你们哪也不能去，他有他该去的地方——坟墓。这次，我会建议陛下把他火化。”
“他不是死人！”艾瑟琳一字一顿地强调道:“而且你也无法阻止我。”
伊斯顿肯登并没把艾瑟琳当回事，他抬手示意石兵把艾瑟琳拿下，艾瑟琳只好先去应付石兵，他们在月厅里直接打了起来。
安东尼也想参与，但索菲亚抓住了他的手，她能看出来哥哥着急了，他不想让艾瑟琳独自一人对抗十几个石兵。
“将军！”索菲亚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让艾瑟琳带哥哥离开。
维格森亚尔曼一直都在等候公主的命令，他已经握紧剑柄跃跃欲试。
“阻止他们。”索菲亚说，随后她直视起伊斯顿肯登的眼睛。
伊斯顿肯登嘴角抽动着笑了，每次看到索菲亚摒弃天真善良变得冷酷强硬时总能让他格外兴奋。
“遵命殿下！”维格森亚尔曼率先拔剑领着圣狮营卫兵加入了战斗，他们迎上石兵的剑刃让艾瑟琳得以脱身，在维格森亚尔曼的强势带领下，石兵们被圣狮营打退到了月厅外的长廊中。
“带他走吧，艾瑟琳，越远越好。”索菲亚说，不管她对哥哥有多不舍，可如今都无法再将他留下了。
她不在乎哥哥现在到底算是什么，死还是活着，那都无所谓，安东尼是她的哥哥，永远都是。
艾瑟琳点点头抓着安东尼的手跑向窗边，安东尼一直回头盯着他的妹妹，索菲亚冲他挥挥手，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伊斯顿肯登推开斯温追了过去，艾瑟琳抱着安东尼跳下窗台，巨大的黑色蝠翼从下方升起将趴在窗口张望的伊斯顿肯登扇了个跟头。
艾瑟琳带着安东尼飞向远处的云雾中，索菲亚先是对艾瑟琳的真实身份感到震惊，看到哥哥安全离开她松了口气，她相信艾瑟琳一定能保护好她的哥哥。
圣狮营和石兵也很快分出胜负，维格森亚尔曼打倒了最后一个石兵将巨剑横在他的喉咙处。
伊斯顿肯登来到索菲亚面前，脸上带着忿忿不平的轻笑。
“你父亲会非常生气的。”
“他能怎么样？杀了我？”索菲亚毫不畏惧地盯着伊斯顿肯登意味深长地笑道:“他不会的，他需要你，而你需要我。”
索菲亚的话让伊斯顿肯登十分惊讶，他没想到索菲亚就这么直接挑明了他们的利益关系。
伊斯顿肯登凑到索菲亚耳边说:“我喜欢你眼中含泪却假装强硬的样子，你可以做得更好我的小公主，我知道你可以，这也是为什么我绝不会放开你。”
伊斯顿肯登说完便领着石兵们离开了月厅。
索菲亚偏头望向维格森亚尔曼时将军也正注视着她，雄狮面纹头盔下的眼神温暖而坚毅，索菲亚冲他笑了，亚尔曼将军这次用他的巨剑保护了他的王子。